北營主帳一夜燈火通明,直到黎明之時,晚宴才罷去,陸續有人被攙扶從中走出。
衛風邊搖頭,邊扶著搖搖欲墜的的昊奇雲從帳內走出,直到走過很遠一段距離,確定沒有人跟隨之後,才放下手,皺著眉,彈了彈被昊奇雲壓皺的衣服。
原本一臉醉意的昊奇雲,在衛風放手之後,立即恢復了正常。看其心情頗為高興,竟不等正在整理衣衫的衛風,自個朝南營邁步而去。
這把衛風氣的,連忙趕上幾步,一把扇子瞧在他的頭上︰「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家伙。」
昊奇雲吃痛,看向正在氣惱的衛風,道︰「衛兄,看來我們性命是無憂了。」
衛風一直都在帳內,知道這次梁靜沒有出手,那麼他們的性命暫時是保住了。也用不到他先前提議的,連夜奔回京師,防梁靜兵變之計。
「喂,雲兄,你就那麼喜歡寄人離下。我們現在兵馬都沒了,你還高興得出來。」衛風雖也放下一樁心事,但口中還是頗不服氣的反擊昊奇雲幾句。
昊奇雲但笑不語,如未听見衛風所言,大步往南營走去。衛風在後,更是氣極,看著昊奇雲的背影,一副後悔撞牆的神色︰「我當時怎麼就答應這麼個無趣的人………」
此刻,梁靜的營帳已經恢復平靜,連婉琴也已經退下。他坐在還未收拾的位置上,便有一人閃身進內。
此人國字臉,身上散出的氣息如一潭死水,他跪在梁靜面前,遞上一物。梁靜接過此物,看後沉默片刻,便揮手讓他下去。
這人領命後,臉上神色有片刻掙扎,最後還是開口道︰「公子,為何不趁此機會殺昊奇雲?」他早已經到此,只因帳內設宴,才躲在暗處等待。
「不該問的別問,做好你自己的事就是」昊奇雲冷冷的說道,看不出心中所想。
那人不敢再言,起身告退。
屋內,只剩梁靖一個人,他站起身來,走到帳外,望了一眼遠處還隱身在黑暗中的山黛。
不殺昊奇雲,是因為南軍幾乎全軍覆滅,昊慶就算念其退敵之功不于論罪,但也不可能再對他封賞,因此,昊奇雲不是最大的威脅。
而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要抵擋住楚軍的鐵蹄,就必須留下昊奇雲。他梁靜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帝位,更是要這片不被染指的土地。
「來人,傳我命令,讓尚婉琴此後在此居住。」
剛才那人送來的一物,正是記載有關婉琴二十多年來所有的信息。原本梁靜的命令是三天,但因其屬下發現婉琴失蹤過一段時間,便多費了些時日。
在南北角一處營帳內,夏玉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婉琴,道︰「姐姐,你這就要走了嗎…你走了以後,我怎麼辦啊?」
婉琴見她臉上一副不舍和依賴之意,便道︰「妹妹也听到,我這是不走不行哪……….我也舍不得妹妹,可惜事不能盡人意啊。」
說罷,做狀哀嘆。
夏玉一番白眼,斜了一眼還在那里筆直站立的兩個守衛,突然從坐位上跳起,扯住婉琴的衣袖,道︰「姐姐,我也知道你自己有事要做,我定是留你不住。不過,你能不能看在咱們相處多時的份上,給我一點福利。」
婉琴手中不听,卻是有些疑惑的問道︰「福利?」
「對啊,姐姐,就是透漏一點關于我的處分。聖旨上不是說要把我送到南營嗎,怎麼絲毫沒有動靜,只是派人在這嚴守,不準我出帳一步。
這些人就如木頭一般,把我當做空氣一般的存在,你要是再走了,我豈不是要被活活悶死。」夏玉一邊對婉琴賣乖,一邊撅著嘴,抱怨道。
婉琴看著她,美目中滿是笑意,輕輕舀開夏玉的小手道︰「妹妹如此心急,那我便破例一回,說與妹妹听。」
她說著,便俯首到夏玉耳邊,小聲低語。卻見隨著她的話語緩緩說出,夏玉面色先是一震,隨後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整個人如虛月兌一般,雙目無聲,摔倒在地。
婉琴哈哈笑聲傳出,她已經走到了帳門,最後回頭看一眼夏玉︰「妹妹,可千萬別逃哦。」
直到婉琴的身影已經消失,夏玉還是呆呆的癱坐在地,直到黎明的第一聲號角,才把她驚醒。
婉琴已經把容妃的打算告訴她,不管婉琴是何目的,不管梁靜為何現在只是把她禁足,但她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之後的幾日,婉琴沒有再回來過。夏玉擔心的事還沒發生,她依然只是被禁足。不過,這幾日的冷靜,使她恢復了正常。除了大部分的時間把自己關在屋里以外,便是死磨硬泡的同門前的守衛嘮家常。
在她無敵的攻勢下,再加上她所說的話題都是人盡皆知的非隱秘之事,最後這兩座石獅子終是開了口。而她,經過不懈的努力,終于湊全了自己所要的信息。
另一方面,崤關這一站,已經傳到了京都,被所有人知曉。人們在感嘆昊奇雲的驍勇時,不驚惋惜這十萬將士,更驚于黃龍的瘋狂。
一戰,竟然損失五十多萬將士。相傳,當楚國某一位不得志隱士知曉這一戰時,感慨之下當場賦了一首詩,這首詩更是在楚國傳誦開來︰
操吳歌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鬣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摯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身首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引自屈原的《國殤》)
昊國皇宮大殿上,昊慶威嚴的聲音在大殿響起,他身前分別放置昊奇雲和梁靜的兩份奏折。
「眾位愛卿,對崤關一戰,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