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奪舍之身?
「就是他了,這個殷容是什麼人?」紀雍追問。
「殷容一介散修,是葉從容外出游歷時結識的,殷容的修為初結嬰元嬰未穩,葉從容邀請他去天地門。」
初結嬰?
紀雍暗想,難怪他在壽宴上,能已結丹期的修為幻化出元嬰期的意境,觸動夏侯永易的道心,當時雖有疑惑,猜測是他功法中的奇效,但現在想來,如果他曾經以另一具肉身,領悟過元嬰期的境界,也就不奇怪了。
「那後來呢?」
「再後來就沒有音訊了,有傳言說,是在天地門隕落了,因為那時候天地門得到一顆補元丹。」
補元丹,那是必須要用嬰胎煉化的丹藥,難道……
「看不出來這葉從容還真夠黑的啊……」紀雍忽然大笑,姿態飛揚,張狂肆意,「好,太好了!那補元丹是誰吃了?」
「據說是蘇夜。」
紀雍笑容收斂,凝神靜思,壓抑著眼中的張揚,暗光閃動,想起葉從容種種,似乎又發現了什麼︰「不太對勁啊。」
食為天這邊,總算把紀雍送走,司味千回房休息,司沐齊和司源叩門而入。
司源手里端著一碗薏米杏仁粥,以往在食為天時,都是司源伺候司味千飲食,這回他難得回來,司源照例在小廚房忙碌了一陣。
顆顆飽滿渾圓的薏米好似珍珠灑落在濃稠的粥里,杏仁清涼的苦意襯托出冰糖的滋潤綿甜,增添了絲絲清香。好久沒有在家里吃東西了,司味千倍感親切,不由得多喝了幾口。
他覆在司源額頭上查看了一下,煉氣期大圓滿,即將踏入築基的關鍵階段。
「往後食為天的事你就先放一放,安心閉關突破。」說完,他轉向司沐齊,「明天把資質好的小輩們都帶來我看看,司源就能出家門了,是時候再選個人出來了。」
司沐齊雖然修為並不怎麼高,但性情穩重,家中俗世司味千肯定懶得一一操心的,全部都是司沐齊打理著︰「老祖宗放心,我早就留心了,明天就把那些人召集起來。」
司源在一旁道︰「老祖宗,就算我築基了,我也不必學叔伯們去外面的門派修行,我還是想留在酒樓,司家以食為道,在食為天,我一樣可以修煉。」
司味千擺了擺手︰「做主廚拘束太多,修道即是修心,不可束縛太多。你不想走留著也行,替我看家吧,但是心思要放在修煉上。」
「謹記老祖宗教誨。」
司味千看看他們,又看看食為天酒樓,心里說不出的開心。
對于白撿了司家家主這個身份,實在是老天眷顧,司家晚輩們孝順安分,他也用心為他們綢繆。如果沒有閑雜人等故意跑自己跟前來叨嘮,這種生活,他是極其滿意的。
他甚至想過,若他能成功結嬰,臉上有光,也像夏侯永易那樣擺個壽宴,讓散落在外的司家子弟們回來給自己祝壽,哪怕規模不像夏侯永易那麼大吧,顯擺顯擺還是可以的。
不過這都是他空閑下來,自個兒偷著樂瞎想的。
眼下還有許多正事要處理。
司味千又喝了一口粥,恢復了司家家主的氣度,面容沉靜,舉止盡顯優雅︰「你們把鬼蜮門滅門的事好好跟我說說。」
以司沐齊為主,司源為輔,兩人把司家對鬼蜮門滅門一事的調查原原本本向司味千匯報。
司家也有自己獲取信息的渠道,雖然速度和效率可能比名門大派慢一些,可至少是自己人查出來的,不會有遮遮掩掩的虛假。
的確像葉從容所說的,蘇夜是鬼蜮門的人,因為身世和天地門有些淵源,所以被派來做奸細,而林昊為他所迷,被他成功策反,叛出天地門,為鬼蜮門效力。葉從容籌謀多年,為門派立下大功,也為自己在正道掙了美名。
可是司味千听了半天,眉頭皺起︰「你是說,雖然鬼蜮門被滅,但林昊和蘇夜沒有死,僥幸逃了出來,成了一對野鴛鴦?」
「是的,現在整個正道都在通緝他們,但一時還沒有消息。」司沐齊答。
司源臉上帶著憤恨︰「老祖宗,我們要不要也派人追查林昊的下落,那家伙……」
「要的。」司味千肅然,「凡人是我們修真者的根本,他殺了我司家這麼多人,絕對不能輕易饒過他,否則都當司家好欺負了。以前天地門還對他多有維護,我們想報仇都無能為力,現在看來只是利用他引鬼蜮門上鉤。如今他已成過街老鼠,這仇是一定要報的。不過我們不宜太過出頭,你們小心聯系各大門派的司家弟子,酌情處理。」
除了林昊,還有蘇夜,雖然司味千嘴上不說,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嫉恨的。
這些天,司味千在食為天足足忙活了一陣,又是栽培後輩,又是指點司源修煉,兼顧一下酒樓的生意。
等差不多把事情梳理好後,一個令食為天上上下下都十分厭棄的人又來了——盧星瑤。
有司味千在,他當然不敢來搗亂。
樓上雅室,賓主落座,司味千依舊是坐在他臨窗的老位置上,時不時眺望街景,姿態慵懶,心不在焉的樣子。
桌上擺著幾碟下酒的小菜。
一碟荔枝白腰子,將豬腰洗淨,剝膜去筋,改刀切出菱形花紋,片成一指寬。先在蛋清中掛漿,然後入鍋中爆炒。卷縮起來的腰花如同剝了殼的荔枝,噴香誘人,柔女敕可口。
再一碟黃金雞,取肥美的黃雞,月兌毛洗淨後,用麻油鹽水炖。只加蔥椒,不添其他食材,用內火煮出雞肉原汁原味的鮮美,等熟後切塊裝盤。
還有一碟糟鵝掌,選用肉質肥厚的鵝掌,斬去爪尖,在清水中焯透後放涼,加入黃酒、蔥段、姜片,入籠蒸煮,待酥軟後剔去骨節,再用酒和香糟拌好,澆在鵝掌上糟醉,兩個時辰後取出碼盤。
這些都是司源特意烹制的,司味千很是滿意。
「司道友真是有福之人。」也真虧盧星瑤臉皮厚,剛來搗過亂,還能若無旁人地來,哪怕司味千待客輕慢,他也穩坐泰山。
司味千瞥了他一眼,懶得搭話,心想沒把他打出門已是厚道了。
盧星瑤從儲物袋里模出一壇酒︰「這壇屠蘇酒我釀制已久,一直舍不得喝,今日我特意帶來給道友賠罪。」
司味千抬眼嘲諷︰「你割愛了。」
「哪里的話。」
開啟壇封,藥香酒香混合在一起,醇香撲鼻,這壇酒用大黃、白術、桂枝、防風再加藥王宗若干靈藥浸泡而成,也算是別致。
司味千不客氣地倒了一杯。
「我今日來,一是為了賠罪,二是為了傳話。」
司味千自顧自喝酒吃菜,場面冷得尷尬。
盧星瑤苦笑,暗自哀嘆怎麼就攤上這倒霉差事,又不好甩手走人,只得繼續說︰「葉從容知道你不想見他,怕招你厭惡,所以讓我代為轉告,如果需要幫助,隨時可以去找他。」
司味千譏誚地勾了勾嘴角,沒有接話。
「還有他還說,他正在追殺林昊,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司味千終于忍不住道︰「為我討回公道?如果有林昊的消息,我司家上下自然不會饒過他。至于公道,葉從容自己把腦袋割下來送我就行了。」
盧星瑤愁眉苦臉︰「你們到底有多大仇呀?我看他對你也不像是……」
「住口!」司味千呵斥,粗魯地罵道,「我們的事你知道個屁!」
「行行!我就是個傳話的,你們的恩怨情仇與我無關,要不是你是司味千我才懶得替他來跑腿呢。」盧星瑤夾了一塊腰子送入口中,閉上眼楮細細品味,陶醉地點頭,「嗯,好吃!」
面對一個吃貨,吵架也沒意思,司味千低頭喝酒。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
「你說吧。」
「我到你食為天來學藝吧?」盧星瑤眼巴巴地看著司味千。
司味千瞪著眼︰「有多遠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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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雍待在宗里,足不出戶,說閉關卻又不是。
鐘柒拉著點桃在一旁說話︰「少宗主病了?」
「沒有啊。」點桃莫名奇妙。
鐘柒朝里張望了一下︰「這些天都沒出門,新來的幾個爐鼎他說也不用看,就給人了,這不是病了是什麼?」
「修身養□□。」點桃抿著嘴笑。
「別胡說。」鐘柒斥了一句,在合歡宗說修身養性,實在是非常滑稽的一件事點桃和墨桃的修仙資質並不好,因為是孿生子看著有趣,再加生得漂亮所以才會被紀雍留下,能築基已是頂天了,以前就是伺候生活起居多,陪床少。紀煦抽魄一事後,紀雍的爐鼎被清了個干干淨淨,後來有過一兩個,也沒有被留下。如今他們只需要照顧好紀雍的生活,不必煩心被采補,又能憑築基期修為活個幾百年,兄弟倆私下里直嘆運氣好。
「少宗主每天還是會差我出來做事的。」點桃補充道。
「做什麼事?」
「就是差我去看看司公子回來了沒。」
鐘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點桃湊上去低聲問︰「少宗主可是想司公子了?」
鐘柒又一臉嚴肅地斥責︰「別胡說!去向少宗主通報說我來了。」
進到屋里,鐘柒向紀雍躬身問好,向他匯報了一些宗內雜事。
紀雍心有旁騖,沒有听進去多少。
「少宗主?」鐘柒喊了聲走神的紀雍。
紀雍醒神,神情有些疲倦︰「還有事嗎,沒事就退下吧。」
鐘柒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少宗主可是在為結嬰的事擔心?」
他這話問得極有技巧,不是直接問是不是擔心司味千不回來,這樣會讓少宗主大人很沒面子,于是拐彎抹角地問是不是擔心結嬰。
紀雍瞳光如剪碎了一潭秋水,似是而非地嗯了聲。
「其實屬下覺得,少宗主輕易放司味千回去太過貿然。他要是不回來,之前豈不是白費心機?」
紀雍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少宗主,你看需不需要派人去催促一下。」
「不必。」紀雍斷然,「司味千吃軟不吃硬,我要是派人去催,必定會惹他不快,弄巧成拙。」
「那萬一他……」
「再等幾天,萬一他真的不肯回來。」紀雍冷下了臉,「再抓他回來不遲。」
他要是敢不回來……那就太欠教訓了……
紀雍心中暗暗發狠。
就在這時,點桃通報入內,面帶喜色︰「少宗主,弟弟那兒傳來信,說司公子回來了。」
正說著,人就來了,紀雍的臉上瞬間爆發出華彩,輕哼了一聲︰「我去看看。」
當紀雍來到竹屋時,司味千都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墨桃剛剛打了一盆水,正伺候他洗手。
「來得可真快啊,消息可真靈。」司味千擦著手道。
墨桃甜著嘴道︰「司公子,少宗主可擔心你了,每天都來問你回來了沒。」
「少嘴碎,出去!」紀雍喝道。
墨桃連忙抱著水盆逃竄。
司味千取了一塊豌豆黃咬了一口,斜眼看著紀雍,看到他明顯松懈下來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幾下。
「笑什麼?」紀雍有點惱。
「你又在緊張什麼?」司味千歪了歪頭,「還怕我丟下你?」
被調戲,不是紀雍的風格,他沉聲笑著貼近司味千,在他耳邊呵了一口氣,一只手攀上他的腰際摩挲︰「你現在很得意是嗎?」
司味千身體僵住,咬了一半的豌豆黃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用余光看著紀雍。
紀雍握住他的手,把剩下半塊豌豆黃送進嘴里,舌尖還□□地舌忝了舌忝他的手指,一語雙關︰「好吃。」
司味千猛地一震,想要掙扎,紀雍雙臂收攏,將他箍在懷里。溫熱的氣息包裹著他,就好像浸泡在溫泉里,熱得發燙。
「別亂動!你剛才都說了,我這麼怕你丟下我,現在你休想再躲開。」
司味千有點後悔貪圖一時的嘴上痛快。
「放手!我不笑你了。」
「嘖嘖,笑都笑過了,還能收回?」
司味千明顯感覺到後背上這具滾燙的身體,硬邦邦的,充滿了力量︰「那你要怎樣?」
紀雍親了一下他的耳垂︰「我把房里的爐鼎都清干淨了。」
司味千猛然想起那日他們爭吵時說的話,尷尬道︰「那、那又怎麼樣?」
「你說的,清干淨了就能管你閑事了。」
「啊?我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吧?」
「就是這麼說的,你想反悔?」紀雍手臂上又加了一層力道。
不知道是他抱得太用力,還是別的什麼,司味千有點喘不過氣來了︰「你、你誤會什、什麼了吧?」
「誤會什麼了?」紀雍有意把話說得含含糊糊的,好笑地看著司味千一會紅一會白的臉。
「快放手。」
紀雍張嘴咬住他的耳朵,舌尖沿著耳廓舌忝了下︰「既然回來了,就好好修煉,別亂跑,听到了嗎?」
司味千聞言,正色道︰「我還真得再離開一次。」
紀雍也收起嬉笑,臉一沉︰「你還要干什麼?」
「門下弟子要築基,我要助他一臂之力,等他準備好了,我就要回一次。」
「一個小女圭女圭築基你也要管,你操太多心了吧?」
「我司家就這麼點人,哪能跟你們大門派比。」
紀雍想了想妥協道︰「那好吧,只此一次!」
我幫小輩築基你也要管?還只此一次?這才叫操太多心了好不好!
司味千眼珠子轉悠著,但是沒有說出口。
紀雍威脅道︰「幫人築基會傷神!還有,不許在心里說我壞話!」
司味千翻了個白眼,又掙扎了一下︰「你抱夠了沒有,可以松手了。」
紀雍笑笑,又在他脖子上用力親了一口,還是不肯放手︰「本來你直接等到那人築基後再回來,我也不能多說什麼,可你還抽空回來,是不是很舍不得我?」
這家伙,是一定要扳回一局才甘心!
司味千終于惱了,奮力將他推開︰「少自作多情!我是不想耽誤修煉!」
紀雍舌忝了舌忝唇,意猶未盡︰「這次抱了很久,有進步,你會慢慢習慣我抱你的。」
司味千徹底被他說得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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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司味千再次離開去幫司源築基時,紀雍這回說什麼都要跟著,司味千實在纏不過,也就答應了,考慮著不管怎麼說築基都是有風險的,多個人看著也好。
「你真的要跟去?」司味千問紀雍。
紀雍則在上下打量司源,眼神並不太友好,尤其是一直盯著他的儲物袋看。
司源有點緊張,自認為一個尚未築基的晚輩,是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一個結丹後期的修真者覬覦的,不知道他干嘛要這麼瞪著自己的儲物袋,好像要搶他東西似的。
司味千也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傳音道︰「喂,你盯著他看什麼呢!你的氣勢對他來說壓力很大,還不收斂一點!」
紀雍不屑︰「築個基而已,瞧你寶貝的,把他當藥罐子似的,整整一瓶築基丹,還有那麼多護心護神靈藥。」
「你可真夠酸的。」
「想當初我築基的時候,隨便在門派里找個沒人的地方就築基了,哪有人護法,哪有這麼多丹藥?」
「你合歡宗少宗主築基會沒人保護?騙誰呢?」
紀雍視線橫了過來︰「你當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兒子嗎?別說築基了,不結丹你以為會有人正眼瞧我?」
司味千啞然,認識紀雍時間也並不短了,第一次听他提及過去。
听上去似乎並不怎麼愉快。
「可我在門派里,好像沒有見過你有兄弟姐妹啊。」
「廢話,那些資質不好的,甚至連靈根都沒有的,我父親怎麼可能認他們,又怎麼會被你遇到。」
听他與其有些不耐,司味千便不再追問,似乎他也沒以前想像中那麼得天獨厚養尊處優。
司家弟子閉關的地方,一般在離司家莊不遠的一座山里,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在這里築基。
這座山里有幾間石室,專門供人靜修。他們從甬道里進入,選了其中一間。
司源和司味千盤腿對坐,紀雍則坐在一旁看著。
「準備好了嗎?」司味千語氣柔和,音色圓潤。
在來之前,他特意跟紀雍學了一點魅音訣,可以借聲音來控制他人心神,雖然時間緊迫,學得粗淺,可安撫信賴自己的晚輩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司源點點頭,閉上眼楮,氣息平和,吞下一粒丹藥,開始感受澎湃的靈力在經脈中沖刷。
一天又一天,小半個月過去了,司源築基到了關鍵時刻,經脈在靈力的反復沖擊下變得脆弱,能不能成功築基,在此一舉。
司味千睜開眼,把自己的靈力送入他體內,幫助他平穩過度。
可就在這個時候,天地發生異變。
毫無預兆地,天搖地動,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巨手抓住了這座山,不停搖晃,要把山捏碎。
巨響震耳欲聾,石室的石壁爆出裂痕,大塊大塊的碎石從頭頂落下,掉在防護陣法上,靈力劇烈波動。
「怎麼回事?」司味千驚道。
紀雍已靠了過來,神情嚴肅,他觀察了一下四周,又查看了一下防御陣法︰「不知道,好像地震?」
正在築基中的司源忽然心神一亂,靈氣一下子暴走,在四肢百骸中亂竄,傷及內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別分心!控制好靈力!」司味千喝道。
司源立刻收斂心神,努力把紊亂的靈氣歸順到經脈中,可這說來簡單,做起來困難。本來築基對他來說壓力就已經很大了,突然中途又出現意外,在這最脆弱的時刻,怎能不慌。而且混亂的靈力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像刀一樣割著他的身體,痛到足以讓人當場昏厥。
他能勉強忍住,已是不易,再想把靈氣理順,實在是無法做到了。身體開始碎裂,血從破碎的肌膚中噴出來。
司味千不假思索地按住他的天靈蓋,大量溫暖馴服的靈氣灌入他身體。
「你在干什麼!」紀雍怒吼。
這是司味千在用自己的肉身,自己的靈力在幫他築基,疼痛瞬間轉移到司味千身上,秀挺的眉毛一下子擰成了結,皮膚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涌動,仿佛隨時都會破開皮膚沖出來,看上去異常恐怖。
「你這樣很危險!快停止!」紀雍吼著,可已經晚了,一旦開始不到結束是停不下來的。
「我沒事的。」司味千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用傳音。
「你幫他築基,他的修為永遠都無法再進一步了!」
「我不幫他,他現在就要死了!」
「可你的修為會跌落一個境界的!」紀雍雙目通紅。
司味千沒有再說話,集中精力救助司源,靈力的沖擊司源無法承受,但司味千結丹後期的身體強韌許多,所以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就像紀雍所說的,這麼做的代價是會折損修為。
眼看石室幾乎要崩潰,牆壁的裂縫已經大到能容一人,整座山都快塌了。
紀雍看著司味千因為痛苦而扭曲但更加倔強的臉龐,差點有種想把他拍死的沖動。
司味千睫毛抖動,眼皮越跳越快,皮膚在靈力的肆虐下,變成紅色,骨骼發出爆裂聲清晰可聞。紀雍死死地瞪著他,氣得直咬牙,心跳追上他眼皮的跳動,越來越快。
最後,他狠狠吸了一口氣,把手放在了司源的天靈蓋上。
司味千身上的痛苦驀然減輕,他猛地睜開眼,看見了紀雍的舉動。
「你干什麼?」司味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紀雍面色鐵青,閉口不言。
「你在干什麼!」司味千重復道。
「閉嘴!」紀雍咆哮,「老子還想結嬰呢,你能不能給我安分點!快點幫他築基!」
司味千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
紀雍全無平日優雅風範,扯著嗓子吼︰「想什麼呢!專心點!別浪費老子靈力!」
司味千連忙專注精神,疏導靈力。
有兩個結丹期的修真者共同分擔,就不會有跌落境界的情況發生,但相應的,兩人會平攤逆天而行造成的傷害。有了紀雍的加入,司味千一下子感到輕松許多。
他悄悄看著身邊,紀雍那無賴嬉笑的臉,此刻異常嚴肅,他薄唇緊抿,下巴稜角分明,狹長的鳳目緊閉,透著一股子凌厲,皮膚也有了不正常的鼓動。
雖然一直覺得紀雍生得好看,可此時的他別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魅力。
就在他們以為可以安然度過這一劫時,異象再生。
隨著地面的開裂,露出熾熱的岩漿,有一些迅速冷卻凝固,但更多的被積壓出來,涌上地面。
他們預先布的防御陣法相當堅固,哪怕山體整個崩裂,都不會對他們有影響。可是岩漿不同,一股岩漿噴射出來,迎面澆來,被陣法擋住,但是防護罩一下子變得黯淡無光。
如果再有一波,防護罩必然抵擋不住。
司味千剛想分出精力,強化防護罩,就听到紀雍低沉的聲音︰「專心照顧好你家小女圭女圭,我來。」
紀雍另一只手按在地面陣法的紋路上,稍稍分出一部分靈力支撐防護罩,司味千又感覺壓力大了一些,但總體來說,還是紀雍承受的比較多。
又是一股岩漿噴來,防護罩晃動了一下,但完好無損,可紀雍的臉當即灰沉了幾分。
司味千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司源身上,加快築基的速度,盡快讓三人擺月兌困境。
耳邊傳來紀雍不耐煩的咒罵聲︰「媽的,這回虧大了!」
終于他們把司源狂暴的靈力壓制下去,成功築基。紀雍繼續支撐著防護罩,司味千抱著已經昏迷的司源,三人沖出山體,趕回食為天。
當三人狼狽地回到酒樓,再也堅持不住,虛月兌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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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司味千清醒過來,已經是十天之後。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司沐齊正守著他,神情焦慮。
「老祖宗你總算是醒了。」司沐齊眼都紅了。
「紀雍呢?司源呢?」司味千猛地坐起。
「司源前幾天就醒了,正在恢復中。紀前輩上午醒了,正在客房里休息。」
「我去看看。」司味千撐起身體,雙腿剛一落地,眼前一黑,差點又要摔倒。
「老祖宗,你先躺下吧,你這麼虛弱可不行啊。」
「我沒事。」司味千按了按額角,等暈眩過去再緩緩站起,「你扶著我,我要去看看他。」
短短一段路,司味千已走得滿身是汗,腳下完全是虛的,根本連站都站不穩,全壓在了司沐齊身上。
推開房門,司味千步履蹣跚地走進去,一抬眼,看見了倚靠在床上的紀雍。
紀雍臉色青白,全無血色,形容憔悴,不見往日風流倜儻,看上去比被抽魄那會還慘上許多。
他手里抱著一罐蜜餞青梅,有一口沒一口地嚼著。
一看到司味千進屋,紀雍便停下了咀嚼,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好像第一次看見他。
氣氛凝重靜默,床上的紗帳無風自起,輕舞飄揚,化作一根根柔軟的羽毛,在人心尖撓著。
忽然,紀雍吐出了嚼了一半的青梅,啞著嗓子道︰「司味千,給我做好吃的去。」
司味千差點又要昏過去︰「紀雍,你有點良心好不?」
「我他媽這輩子就做過這麼一件損己利人的事,我容易嗎我?」
司味千樂得一笑,蒼白的臉上透出一絲華光。
「過來!」紀雍的聲音雖然有點有氣無力,但是霸道依舊。
司味千跌跌撞撞走過去,剛剛靠近,就被紀雍伸長了手拽過去。
一下子天旋地轉,等司味千反應過來,已被他壓在了床上。
下一秒,紀雍按住了他的肩膀,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