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快走吧,明日便是下葬之日,棺一入土喪期便已結束。莊外還有很多客人沒到呢?要預先準備一下才好,你會幫我吧。」沈若楓轉身牽強的笑對著整整比自己低了一頭的凌皓玥,伸手輕撫上緊貼于凌皓玥身體一側的手腕。她的體溫冰冷,身體直直的立于一處低頭不語,眼中若大的淚珠正輕巧的從她的眼眶滑過。
「我在夢里看到過一個人,她跟我有不同的容貌,她來自另一個世界,佔有著別人的身體。她曾經在潛意識里無數次的想要死去,是無論將自己置身于如何危險的境地,她都得以存活了下來。而後,她身不由已的在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開始扮演著眾多不同的角色。某某人的姐姐,某某人的兒女,某某人的恩人以及某某人的工具。真是好另人厭惡啊,明明就只是扮演著別人而已,卻每每傷害的總是自己。」滾燙的淚珠梯次掉落,手背揉過臉龐,圓潤的淚珠有如掉落宣紙一般在凌皓玥冰冷的手背上渲染。她抽噎著,心痛著,一字一句似是在搗爛正在她的腐肉外長出的新肉一般。她是的的確確的記得那個男子,雖然她熟悉的就只是那人的一雙眼眸而已。但置于那人身前的感覺,卻是被自己的身體第一時間的察覺到了。
「你想看看她真正的樣子嗎?七歲的時候,她很幸福,但卻有一次意外的滾落樓梯,在左上角的額頭上留下了這樣的一道痕跡。」淚眸抬起,淚痕交錯于那張瘦弱的臉上。她的右手食指輕輕的在她左上角的額頭上劃出一道久而不退的痕跡,那一刻,她的眼眸緊閉,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道痕跡對于她童年的意義。
「十三歲的時候,她跟爺爺女乃女乃住在一起,有一次跟家里人吵了起來,跑出家門的她在沖過人行橫道的時候又在右側臀股上留下了這樣一道終生難以磨滅的印跡。」沒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是不健全的。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的走路,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甚至無法像一個正常的人那樣去思考。凌皓玥緊緊的抓扯著右側臀部的一塊衣衫,淚中含笑,那是曾經身為一個正常人的她所難以想像到的掙扎。她原以為那就是地獄,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地獄是不會給她機會重生的。
「十七歲的時候,父母留她一個人住在家里,她在廚房里用熱鍋踫炸了一旁的油瓶,從此她左側脖徑三寸下又僥幸的留下了這樣一條痕跡。」凌皓玥沙啞著聲音用手指輕抵著脖徑,眼眸深深的凹陷,兩道干涸的淚痕仿佛抽空了她現在的所有。因為是從那一天開始,她才學會對死亡微笑的。
「然而那一天,她二十一歲,那一夜的山路很冷,她獨自一人在深山里的公路附近徘徊了三天三夜。直到一輛迎面而來飛快疾馳在黑夜里的——生硬的從她的身體上碾過。」凌皓玥最終還是沒能吞下那令人瘋狂的話語,很多記憶她都已經模糊不清了。但她的身體卻從頭到尾的記得,血大片大片的漫過衣衫,在車下的她所听到的剎車聲是那樣的急躁,好重的車體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顫抖著雙手是卻再也笑不出聲,是她殺死了自己,這一生她對自己進行過無數次的謀殺。從第一次覺得沒有人愛自己開始,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被傷害。然而魔鬼總是那樣的難以戰勝,無論是任何一個以從她身邊經過的人都再不曾帶來過一絲她真正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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