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司臻童正在自己屋中讀書,忽聞院外「 當」一聲,似有人踹門。正值他詫異之際,緊接著便傳來一聲蠻狠無理的喝叫聲︰
「司臻童在哪兒?快給爺滾出來拜見我家大少爺!」
司臻童听此響動甚是像要打架的陣勢,便滿月復狐疑地放下書出門問道︰
「哪個無禮之人亂闖我家?找我何事?」
一語未了,便見滿少麟凶惡惡地站在當院,幾個狗腿隨從雙手叉腰,狐假虎威地站在滿少麟一旁耍橫。
此刻在屋後摘菜的楚蠶兒也忙忙趕了出來。
司臻童見滿少麟晃著扇子傲慢地站在院中,不由心生煩厭,沒好氣地問道︰
「金鯉魚已給你,你如何又來煩人?」
滿少麟聞冷哼一聲,斜目笑道︰
「金鯉魚跑了你可知道?」
「跑了?」司臻童先是一怔,繼而冷冷一笑,「金鯉魚乃神魚,你們自然擒她不住!與我何干?」
「我們猜她一定回了彎月村,煩仁兄帶路將她請回!」
「這便奇了,她本家不在這里,你如何斷定她會回來?」
「誰都知道金鯉魚在此修行,她不回這里能去哪里?」
「金鯉魚本是神龍島上的公主,自然是要回神龍島的!何必傻傻地回這里等你們捉它?都富家子弟聰慧,大少爺卻糊涂了嗎?」
「你……」滿少麟本憋著一肚子火兒沒處,今又聞司臻童如此譏諷他,頓時惱羞成怒,「臭小子,別不識抬舉!爺的忍耐是有限的!警告你——要麼交金鯉魚息事,要麼用你相好兒的換金鯉魚!你看著辦!」
司臻童萬沒想到他竟以尤小妺做交換條件,心隨即猛地咯 一下,愣在原地許久說不出一句話。
「尤妹妹是我兒的未婚妻,你……你們怎可這樣?何況金鯉魚未回彎月村,你叫我們如何交出金鯉魚?」
楚蠶兒不覺眼里有了淚光,既狠又無奈地替兒子說道。
「可又哄我呢?給你三天的時間,到時交人或交魚,全由你決斷!告辭——」滿少麟知他骨頭硬,便索性放了狠話甩袖而去。
「你——你們……你們當真是狠毒——」司臻童忽然沖剛離開的滿少麟大喊道,眼里充滿著忿恨和悲痛的淚水。
「童兒……我們……我們該怎麼辦?金鯉魚怕是不會回來了,我們……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此刻的楚蠶兒完全沒了主意,內心充滿了無盡的擔憂和不安。
「無論如何——孩兒……孩兒一定要保護小妺妹妹!就算拼了這命,我也決不讓妹妹受絲毫委屈——」司臻童緊攥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看著悲痛的兒子,楚蠶兒的心更覺傷痛,因忙安慰兒子道︰
「只待今日你干爹能夠定了成親的良辰,我們就不必怕小妺會有危險!」
「娘,可只有三日……三日後……三日後他們就要前來搶妹妹了……」司臻童越想心里越恨,只听「通」的一聲,司臻童的拳頭狠狠砸在了厚厚的石桌上,血,頓時滲出在拳頭與石桌之間。
「孩子!」楚蠶兒見兒子如此不愛惜自己,早心疼地跑上前拿起兒子的手,一面查看他受了傷的手,一面心疼地怨道,「辦法總是會有的,我兒怎可如此輕賤自己?」
罷,忙拉兒子進屋為他敷藥止血。
「娘,對不起,是孩兒氣急了無意弄傷了自己……孩兒下次一定注意……」
「你呀!脾氣和你爹一樣!脾氣倔、性子急,一樣不落!你瞧瞧你大哥和二哥,皆沉著冷靜,從未惹過什麼禍!倒是你——叫娘如何放心?」楚蠶兒一面為兒子敷藥包扎,一面既心疼又無奈地說。
「如娘親之,孩兒盡給娘惹禍了?」司臻童眯著眼故意逗娘道。
「兒時你調皮,為娘惹得都是小禍,可如今……你是惹了大禍了——」楚蠶兒白了一眼兒子,故作一本正經地說。
「這不都是金鯉魚惹的禍嗎?若不是她來彎月湖修行,我們怎會遇到此事?哎——原以為村里有神魚相護很自豪,可如今……孩兒卻有百般的怨在這里!」司臻童扁扁嘴,指著自己的心埋怨道。
「童兒,萬事都講一個緣字,金鯉魚來彎月村修行,也是一個緣。我們怨不得任何人,也怨不得鯉魚仙子啊——何況別人只能幫助你一兩次,其余的還是需靠自己啊——」楚蠶兒勸道。
正說話間,就听屋外踱進一個人樂呵呵地道︰
「呦!都在吶——」
母子二人聞抬頭一看——原是尤小妺的父親尤良。
「干爹來啦?」司臻童高興地忙起身為干爹讓座。
尤良憨笑著方坐下,無意瞟見司臻童的右手包著紗布,忙心疼地拉起司臻童的手問道︰
「童兒的手怎麼了?」
「是我不小心摔倒踫傷了,無礙。叫干爹擔心了……」
司臻童不忍說出實叫干爹傷心,因故意扯謊道。
「怎這樣不小心?下次可要注意些啊!」
「這孩子,從小就冒冒失失的,不是這兒傷就是那兒傷,親家莫見怪。」楚蠶兒淡淡地笑道。
司臻童難為地笑笑,又問干爹道︰
「小妺妹妹呢?」
「和你干娘去城里買東西去了。」
司臻童猜定干爹今日前來定是為他和小妺之事,因自覺難為,便為干爹倒了茶送到他面前笑道︰
「干爹和娘好生聊著,童兒……童兒還有功課未做,先行回訪了……」
罷紅臉一笑,轉身匆匆離開。
「這小子,許是料定我前來的目的,害羞躲開了?」尤良呵呵笑著,從衣襟中小心地模出一張紅紙,並慢慢展開遞給楚蠶兒道,「這是我剛從城里問來的良辰,妹子看看可妥?」
「七月二十九……」楚蠶兒看罷不禁掰指算道,「今日是二十四……呀!還有五六天的時間……」算罷,心中驚喜之余又不免涌上一絲酸楚。
「怎麼了妹子?這吉日可有什麼不妥?」尤良察覺出楚蠶兒臉上微妙的變化,因關切地問。
楚蠶兒愣了愣,又連連搖頭笑道︰
「無有不妥……無有不妥……是一時高興走了神兒……來得及……來得及——好好好!還有時間置辦成親之物!」
「既無不妥,那我也回去準備了。」尤良放心地笑道。
「好好,我送送親家。」
楚蠶兒忙將寫著吉日的紅紙小心裝了,並將親家送出大門外。
返身回來時,她望望兒子的房屋,卻未進去,只默默去了後屋摘菜預備午飯。
直至用過晚飯,司臻童也未听母親提及今日干爹前來送吉日之事,多次想張口問,卻又不好意思張口。
因剛只在娘屋中呆了一小會兒,便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屋中。
方拿起桌上的《論語》胡亂看了幾眼,又全然無味地丟在案上,心神不寧地起身走到門口,伏在門邊兒窺望一番母親的房間,見無任何動靜,又一臉愁容地返回書桌旁再次拿起書來看。不一會兒,又丟開了。如此反復幾次,總是難以將不安分的心靜下。
「也不知白日里干爹和娘談了什麼,怎麼都到這時了也未見娘告訴我呢?難道——干爹並未提及我和小妺妹妹的婚事?是我多想了?」
司臻童用左手托著下巴,望著一跳一跳的燭芯,自己的心也似乎開始隨著它一跳一跳的難以安靜。
「我兒這是在看書——還是在看燈芯啊?」
忽然,母親的話驚斷了司臻童的思緒。
只見司臻童「呼」得一聲慌忙起身,臉上頓時涌上一抹緋紅。
「娘……娘何……何時進來的?孩兒……孩兒怎未听到?」
「也不知你在胡想些什麼,怎能听見娘進來?」楚蠶兒略帶微嗔地說道。
司臻童難為地笑笑,探手接過母親遞上的清水,並扶母親坐下。
「娘……今天……今天干爹來……不知和娘聊了什麼?」
司臻童終于鼓足勇氣問母親道,臉上卻憋得通紅。
「也沒聊什麼,只是些家常罷了……」楚蠶兒見兒子終于忍不住問了,微微一笑,故意平靜地說道。
「只聊了家常?」司臻童好像有些失望,整個人的精氣神兒一下泄了不少。
楚蠶兒瞧著兒子一臉失望的表,不覺啞然失笑,由衣袖中拿出那張紅紙放到兒子面前,笑道︰
「你自己瞧瞧吧?」
司臻童一見面前那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紅紙,整個神經頓時被激了一下,忙拿來展開看。
看罷,臉上不覺現出驚喜的笑容,然只幾秒,他的臉上又涌上愁容︰
「五日後?可三日後……」
「我兒擔心三日後滿少麟會來要人?」楚蠶兒看出了兒子的心思,接話問道。
司臻童點點頭。
「緣分天定,只要你與小妺命中注定是一對,任何人是拆散不了你們的!我兒只管安心吧!」
「娘……」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早些歇著,娘先去了。」
楚蠶兒一面寬慰著兒子,一面起身閡門而去。
「但願上蒼護佑,臻童能夠平安娶小妺為妻……」
他如此想罷,又想起五日後便可與小妺成親,頓覺一股熱浪由腳底直沖腦門兒!
他忍不住幻想著那日的景,一時竟忘了「三日的期限」,激動地跑到床邊向床上一躍,然後扯了被子悶在頭上大叫一聲︰「小妺,我們終于可以永遠在一起啦!太好了——」喊罷,又忘地大笑起來!
「童哥哥,你怎麼了?」
忽然,一個如水般熟悉的聲音由床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