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妺听得這話,淚流滿面地望著司臻童哭道︰
「不——我不信,我不信童哥哥就這麼離開我……我也喝了酒,我為何沒事呢?下毒之人怎知童哥哥一定會喝那杯有毒的酒呢?或許,或許投毒之人是想毒死我,卻讓童哥哥誤飲了?是我,是我害了哥哥——」尤小妺淒淒地哭著,令在場之人無不悲憫傷懷。***
「大夫,這好好兒的,如何會中毒呢?您……可是診斷錯了?」陸正疑問道。
「確是這樣,此毒雖不會立刻讓人死亡,但會慢慢侵蝕人的五髒六腑,三日後便會肌膚潰爛而死——」大夫見尤小妺痛苦的神,再看楚蠶兒悲楚的眼神,心里也涌上一股心酸,「怪老夫沒有能力辨證出這是什麼毒,更別說是解藥……」
「不——」尤小妺沖上前一把拽住大夫質問道,「大夫不就是救人命的嗎?你怎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毒?他日你如何配得這‘救死扶傷’四個字?你要救,一定要——」
「小妺,別這樣,別這樣……」母親卓氏跑前來拉開緒激動的尤小妺安慰道,「臻童福大命大,不會死的,相信娘,他不會死……」
「娘……我與童哥哥今天才成親,我們今天才成了夫妻……我還沒做為**應做的事,怎麼可以?童哥哥怎麼可以就此離開?娘——為什麼不是我喝了那杯毒酒?為什麼會是我丈夫……」
尤小妺悲哭著,再次跑到床邊搖著昏迷不醒的司臻童,哭喊道︰
「童哥哥……我們剛才還說永不分離,你不可撇下小妺獨去啊——童哥哥,你起來!你起來呀——」
眾人听到此無不嘆息流淚。
「臻童兄素來與人和善,是誰狠心要毒死他?」煜水不解地問。
「此毒只有一個地方有……」
「哪里?」眾人忙問道。
「清寧城……知府……」老中醫語氣沉重地道,隨即又望望躺在床上的司臻童,深嘆一口氣,臉上顯出一種悲傷之。
「知府?您是說……是知府的人下的毒?」路遙驚愕不已,「單單為一條金鯉魚,他們竟要置人于死地麼?」
「不瞞各位……其實我兒子,也是這樣沒了的啊——」大夫忍不住內心舊年的傷,痛恨地述說道。
地下眾人一听此不禁愣了神。
老中醫說到此頓了頓,眼淚不禁滾落面頰︰
「兩年前我兒子在知府為奴,一日偷放了一個被滿少麟搶去的姑娘。後被滿少麟查到,就假意叫去吃酒……他們在我兒子的酒杯里模了這樣的毒,三天後就……」說著,老中醫已泣不成聲,「三年過去了,老夫也未查出這是什麼毒藥;兩年了,老夫更沒想到這麼快一個鮮活的人又要……唉——姑娘,老朽慚愧啊——」
楚蠶兒听大夫如此一說,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憤捂著臉趴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終究不肯放過我兒子和兒媳?他們……他們好狠的心吶——」
尤小妺淚流不止,望著昏迷的司臻童出神許久,忽然緊咬牙關站起身來!她望望年邁的婆婆,最終一狠心說道︰
「童哥哥不會死的!小妺不允許他們這樣欺負童哥哥!娘,小妺……小妺有法子救童哥哥!」
眾人聞听尤小妺之皆驚愕不已!
「小妺,你說什麼?你能救童兒?」楚蠶兒驚訝地問。
「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想害我的童哥哥,我尤小妺絕不答應!」尤小妺忿忿地說罷,拭干余淚從衣袖中掏出幾片銅錢交給大夫說,「謝謝您,這麼遠,又這麼晚了還將您請來,這錢您好生收著。剛才小女冒犯先生,請您不要見怪。」
「不不不,姑娘,我沒能救回你相公,這錢我是千萬不能收的,這也是老夫行醫多年的規矩……姑娘莫再悲傷,更不要做傻事啊!」
「大夫,您就收著吧,不然明天我給您送了家去!」
「哎——你這孩子……」大夫推不過只好收了。
「林嫂子,麻煩您叫我倉滿哥送一下老先生好嗎?」尤小妺對一少婦請求道。
「好好,我這就叫他送先生。」林嫂子連連點頭道。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這麼晚了,城門也快關了。」大夫推月兌道。
「這麼晚了還勞煩您跑一趟,我怎放心您自己回去?還是送送好。」林嫂子笑道,一面叫著丈夫請老中醫同去了。
尤小妺目送他們去了,回身又對其他人道︰
「大伙兒今日辛苦了,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小妺沒事……」
眾人听了也覺得的確幫不上什麼,只好安慰了幾句各自散了。
唯有卓氏不忍離開,說︰
「小妺,你切莫太心焦,如你之,天無絕人之路……」
「不對……」楚蠶兒似察覺出了什麼,心有不安地認真問尤小妺道,「小妺,你老實告訴娘,你有何辦法救童兒?你不會是想……」
「嗯!」尤小妺緊咬嘴唇微微點頭應道,「只要哥哥能夠活,小妺甘願舍棄自己!」
「你傻了?可知你在說什麼?你要自投羅網嗎?那是地獄呀我的孩子!」楚蠶兒不覺提高了聲音,語氣顫抖地說。
「娘——小妺不去‘地獄’,童哥哥就要去地獄啊——娘,您已失去丈夫,大哥二哥皆常年不在娘身旁,就連我與童哥哥今日成親,兩位哥哥也忙得難以月兌身……如此您只有童哥哥可長伴左右,小妺不能也不忍讓娘親失去這個唯一貼身的兒子了啊!」
「不!不行!我絕不讓你去那里!你忍心看你爹娘傷心嗎?」
「小妺,娘也不準你去!你會讓娘揪心一輩子!更會讓你婆婆愧疚一輩子的!你不能這麼不孝!」
「娘——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即使哥哥能活,他們還會再害哥哥!我不能自私……娘,如今您失去小妺,還可為童哥哥再娶;可您失去兒子就沒有了呀!娘——小妺有過童哥哥,有過您,小妺知足了……只是……小妺不能侍奉您了,不能伴隨童哥哥走一輩子了……娘,今生孩兒不孝,做不了您的兒媳,來生小妺定會好好侍奉您,還有我的相公……娘就原諒孩兒吧……若哥哥死了,小妺豈能苟活?」
尤小妺回頭又對親娘說︰
「娘,孩兒是您親生,本該報您養育之恩,可現在……童哥哥是我的相公,我不能自私讓我相公死,小妺只能這麼做……娘,原諒孩兒的不孝好嗎?」
「不行!你再這麼說,我寧可死了也不讓你去!」楚蠶兒生氣地訓喝道。
「娘——」尤小妺從未見過干娘怒,心里有些恐慌和無奈。
「好孩子,金鯉魚一定會回來的!只要她回來救了童兒,你們就離開彎月村吧!」
「不行!那您二老和爹爹怎麼辦?要走一起走!」
「我們不走!我們已過半百,怎舍得離去?听話,等仙子回來,然後離開這是非之地。你放心,他們不會把我們怎麼樣,不還有金鯉魚保護我們嗎?只要你們平安就好——」
「娘……」尤小妺看看親娘又望望婆婆,淚水又止不住的流出來——她明白,婆婆和娘不可能答應她,頓了頓,只好換笑安慰道,「娘,您別生氣好嗎?我知道您疼小妺,小妺听娘的,小妺哪兒也不去,就在家陪著您二老,陪著童哥哥……安心等夙緣姐姐回來好嗎?」
「好,這才是我的好孩子……」楚蠶兒含淚笑道,心里卻酸痛不已。
卓氏也放心地笑了。
「娘,您們忙了一天了,先回去睡吧,這兒有我呢。」尤小妺撫著干娘和親娘安慰道。
「娘不放心你……」楚蠶兒擔心尤小妺會做傻事不忍離去。
「娘,小妺一定好好兒的,您和我娘回去睡吧,明天您再過來好嗎?」
楚蠶兒聞嘆了口氣,又望望兒子,寬慰了小妺幾句,方與親家相攙著闔門離開。
尤小妺站在那里呆呆望著司臻童出神好久。終于下定決心找了紙筆,就著昏黃的燭燈一字一淚地寫下了兩封長長的信。
寫完,將信分裝在信袋里,收好。
起身熄了燈,退了衣裙,慢慢地轉進了司臻童的被子里。
她一只胳膊緊緊地抱著司臻童,頭輕輕地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體還是那麼溫暖,一種舍不得丟開的溫暖;他的肩膀還是那麼厚實,離不開的厚實。她多想就這麼抱著他,靠著他,一生一世——想著,一行行淚再次劃過面頰,滴在了他的臂彎。
她抬起頭,借著清明的月色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而這個心愛的人即將離開自己,她是多麼的不舍……
天下有多少相愛的人最終走散,有多少痴的兒女苦苦盼來這美好的一天,卻又無奈地分別。而她——怎就偏偏成了其中之一?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難道只等來這樣的結果?她有些不忍心,更不甘心!
就在今晚她想起了和司臻童從小到大的畫面——多少次他都在有意無意地謙讓著自己,哄著自己。可自己卻一直是無理取鬧,調皮任性,將他惹得又臊又氣,但還是如此愛著疼著自己——
「童哥哥,你怎能睡了呢?今夜是咱們的好日子,你怎能不理我自己睡覺呢?你快起來呀,起來和我說話,和我一起去看月亮,看星星……那次星星像雨一樣墜落,你說,那是天的淚;我問,既然流星是天的淚,那雨是什麼?」
「雨是魚的淚。我听過一個傳說,傳說魚也有淚,她的淚化成了水,所以魚再也離不開水;魚死了,它的淚化成了雨,淅淅瀝瀝,最終匯成了湖或河或海,周而復始千百年而不絕……天終于感動了,在夜間哭了,用自己的淚來祭奠魚的多。」司臻童微笑著望著滿天星雨說道。
「雨隨時可見,那麼這雨一樣的星星為何數年難遇呢?天為何不幫魚?」尤小妺歪著頭疑惑地問。
「萬物自有定數,天雖高,卻不得改變命數。常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天如男兒,怎能輕易落淚?」
「哥哥當妹妹是小孩兒吧?這樣的故事一听就是騙小孩兒的!」
「哥哥何苦要騙你!小時候我听祖母說過一個關于魚仙的傳說——這個傳說,還是曾祖母講給祖母的呢!祖母說在曾祖母豆蔻之年,她家鄉的河里有一條修行兩千年的魚精。她對凡間一個小伙子動了,二人還曾私定終身。可就在魚精對未來充滿幻想之際,那小伙子卻負她另娶,在他們成婚的第二天,太陽剛爬上山頭,魚精就在陽光里融化了……
尤小妺听罷深深嘆一口氣,說︰「那小伙子難不知魚精愛著他嗎?」
「知道,但他不能娶她。魚仙為了他而舍棄法力成為凡人,可惜家人說她身份不明,強行將其拆散。最終那男子眼睜睜地看著魚精化成許多光點,消失于陽光之中。」司臻童說著突然沉默了一下,說,「那個小伙子——就是我曾祖父……曾祖父責備了自己一輩子,我曾祖母也傷心了一輩子……」
尤小妺听罷沉寂了幾秒,羞答答地望著司臻童笑問道︰
「小妺是幸運的對嗎?」
「你?幸運什麼?」司臻童有些模不著頭腦。
「彎月村也有一個魚精,你沒愛上她,她也沒愛上你,如此,只有小妺在哥哥心中了!」尤小妺揚著眉含羞笑道。
「我倒沒喜歡那魚仙,但她怎麼想的哥哥就不知道嘍——」司臻童故意逗趣她道。
「壞哥哥,可是故意氣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說著尤小妺爬起身便追著他在湖邊兒打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