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夙緣看到此,心內早已五味雜陳——小妺的愛可謂是感天動地!為了心愛之人,她竟有這樣的勇氣來舍棄自我保護心愛之人周全,此情此愛,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而小妺卻做到了……
她又不覺為司臻童擔心︰
「若司臻童哪日醒來不見尤姑娘的身影,他會怎樣?他能受得了嗎?」
「痛自然是有的,不過,日子久了,他也會淡忘的……公主,你大可不必為他擔心……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失去,不一定代表永遠失去。他們原本就是露水夫妻,注定要分離的……」
金夙緣未再言語,只靜靜地觀看著接下來的景象——
天鏡中所示,尤小妺當晚與司臻童撒了謊說想父母了,想回家瞧瞧,晚上便不回去了。
司臻童未加懷疑,便親送尤小妺回至娘家。
本想隨她一道進去,卻被尤小妺攔住︰
「娘還一人在家呢,你明早來接我時再進來坐也不遲,快些回去陪娘吧!」
司臻童覺得尤小妺言之有理,也不再說什麼,只將手中一個小黑罐子交付與她,並叮嚀了幾句,方轉身離去。
尤小妺望著司臻童離去的背影,可清晰得看到尤小妺掛在眼角閃動的淚光……
尤小妺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方進門,一眼望見了屋里一面做活兒一面閑話的父母,內心涌上一陣揪心的傷痛——
爹……娘……你們為女兒操心了一輩子,女兒卻傷害了您……
「小妺?你怎一個人回來了?童兒呢?」卓氏見女兒不聲不響地站在屋門口,驚訝地問道。
尤小妺被母親的問話驚醒,連忙換笑走上前挨母親坐下笑道︰「女兒想爹娘了,特地回來看看。童哥哥本要陪著來的,是小妺想同爹娘說些貼己的話兒,才不叫哥哥听去呢!因此哥哥將我送到門口就回了,我明早再回去。」小妺說著,將一小黑罐放到桌上,「這是我婆婆為爹娘做的腌菜,特地叫女兒帶了來。」
「倒叫你婆婆費心了!」尤良笑道。
「婆婆知道爹娘愛吃她老人家腌制的菜,一定要女兒帶來呢!女兒深知爹娘做的點心好吃,待爹娘做好了替女兒送去婆婆那里吧!」
尤良夫婦听女兒言語有異,不禁問道︰
「你帶回去不就行了,為何叫我們替你去送?」
一句話問得尤小妺啞口無言。
卓氏察覺到女兒臉上微妙的變化,又見她支吾不言,心下更加驚疑,不禁關切地詢問道︰
「小妺,你怎麼了?」
「孩子,若有事切莫瞞著爹娘啊——」尤良也擔憂地問道。
尤小妺聞言頓了頓,終于將那瓶解藥的來龍去脈同父母一五一十地講了。
尤良夫婦听罷不由大驚失色,卓氏登時雙眼朦朧︰
「孩子,你到底是去了?你怎這樣傻?你可知知府是什麼地方?你一旦去了就是掉入苦海了呀——我的傻孩子——」
「娘,女兒何曾不知?只怪女兒無能,想不出其它法子救童哥哥了呀——」尤小妺說著頓時失聲痛哭,「金鯉魚仙子一去不返,滿少麟更是抓著不放!若想讓哥哥活,女兒只能允婚換解藥!女兒不想哥哥死,哥哥死了,女兒會內疚一生的……」
「小妺——我的傻孩子,你雖救了童兒,可你也害了自己啊——」卓氏不禁痛哭道。
「爹……娘……只要哥哥好好兒的,女兒便無悔……請恕女兒不孝,女兒日後怕難以孝養二老了……爹……娘……原諒孩兒……孩兒真的不想看著童哥哥死——」尤小妺說著不禁「噗通」一聲跪倒在雙親面前慟哭不已。
父母眼看著女兒如此傷痛欲絕,自己的心更如撕碎了一般——我可憐的孩子,有誰能夠救我的孩子啊——
「爹娘明白你,爹娘明白你……」尤良聲淚俱下,話語哽咽地說著,一面彎身去扶女兒,「好孩子,快起來!你與童兒的深情厚誼爹娘都明白……只是……你如此一去,童兒豈不傷心難捱?」
「孩兒知道……一時分別自是傷心難捱。但歲月是療傷的良藥,許日子久了,哥哥的心就會平靜了……若日後干娘能夠為哥哥再尋得一門親事,哥哥就會把小妺忘了吧?」
「你們自小一起長大,這份深情若要全拋——談何容易?我的孩子……可憐你正值華年,卻淪落火坑……最終是逃不過這滿府的魔爪啊——真不敢想象,我兒日後在滿府的日子將如何度過……」卓氏哭道。
「爹,娘……孩兒向您保證,無論孩兒日後在滿家如何受苦、受辱,孩兒都會好生活著,為了爹娘,為了干娘,也為了童哥哥,小妺……一定好生保護自己,好生活著……望求爹娘寬心……若日後得空,孩兒會回來探望您二老……」
尤良夫婦聞言早已淚流滿面。
靜默少許,尤良問道︰
「那我兒該如何嫁往城里?」
「昨兒滿府派人來密訪,眼下哥哥見好,小妺也該離去了只待三日後,三日後的清晨,請爹娘送女兒至城里,城里滿少麟安排了客棧,女兒由那兒出嫁……在女兒離家之前,還望爹娘替孩兒保守這個秘密……爹——娘——女兒……女兒舍不得您們……舍不得童哥哥……」
尤小妺說到此早已是傷心欲絕,不禁與爹娘抱頭痛哭。
這夜,尤小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滿腦子都是之前與司臻童相伴時的影子。
三日後就要離開了,她縱有萬般不舍,也無可奈何……或許是他們的緣分太淺,他們終究是要分離的。不知她走後,童哥哥會怎樣?她希望他過得好,但又怕他傷心難過……
她不覺緩緩坐起身,扭頭望望窗外漆黑的夜,她的心也跟著黑暗了許多。
尤小妺不禁輕嘆一聲,下床挪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窗前,慢慢打開一扇窗向天空望去,但見空中沒有月光,只有閃爍如眼淚般的星星……
尤其是偏南方那道橫在空中的銀河,被相隔于兩岸的牛郎、織女星此刻分外乍眼。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千千擢素手,札扎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尤小妺口中默默吟誦著這首古詩——這首詩還是司臻童教她的呢——每當吟誦至此,她總會為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感概萬千。如今,她當真也成了「織女」,即將與心愛的牛郎分隔兩方,而他們面前的這個湖水,也算是一道銀河了吧?
不同的是,織女與牛郎在七夕尚可通過鵲橋相會,可他二人,卻是要永遠分離難得再見了……
良久,她的眼角已開始濕潤了……
望著天鏡中無聲哭泣的尤小妺,她內心更充斥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悲傷——她是為小妺的悲戚命運而傷心落淚?還是為了自己未能夠幫到他們而懊悔流涕?
蘭翠默默收起天鏡,見公主已哭成了淚人兒,心中一酸勸道︰
「十公主,這人世間悲歡離合實屬正常,你又何必如此傷心呢?」
「人世間雖悲歡離合最尋常,然最讓人傷心的,也莫過于此了……尤姑娘和司公子的愛,對夙緣觸動極大,夙緣怎能不為他們而悲?」
「一切都會過去,隨著時光的流逝,那些曾為舊愛而傷懷的人,不久都會重展歡顏的……公主,這下你該安心了吧?一切都結束了,你即便現在回去,也挽回不了什麼了……」
蘭翠鳥的無心之語,反倒點醒了她,她立刻問蘭翠道︰
「如天鏡中所示,今日便是尤姑娘與滿少麟成親之日?」
「是啊!」
「若依司公子的性子,他若看過尤姑娘留下的書信後,必然要去追回尤姑娘的!如此,他豈不又有危險?尤姑娘如此費心周全于他,我怎能夠看他再度涉險而枉費了尤姑娘的苦心?」
「十公主,你又想怎樣?難道……」
「不錯!我這就去尋母後,無論如何,我定要回凡間!」金夙緣心如堅鐵地說罷,起身便要去尋母後。
「十公主,你萬萬不可如此啊——」
蘭翠鳥一听十公主又想離島,焦急地上前阻攔。
許是金夙緣日久未進食,加之多日休息不佳,方行至門前,便覺頭暈目眩,眼前一黑竟昏倒在門口!
蘭翠鳥一見急了,一面化作人形喊人幫忙,一面差人去請魚妃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