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中翻飛,如一只折翼的蝴蝶,不停地下墜,這種失重感令人心醉神迷。她想,再不用被相思熬成淚人,再不用被黑暗逼近沼澤,在一個未知的地方,她會和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他,很和諧地生活著。
「咚」,她重重地砸在了一個硬物上,又向下滑行了片刻,才停下。她掀開一層眼皮,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邊的一切。這里,觸目可及的皆是晶石。牆壁是由黃水晶制成的,地面是由瑪瑙鋪成的。此外,還有各種裝飾。她尤其喜歡那只由紅紋石雕刻成的兔子,上面的紋路十分地精致,這些工藝的雕刻師簡直是到了鬼斧神工的境界。如此精深的造詣在21世紀已是找尋不到的。
要是把這些倒賣了,一定能換一筆不菲的財富,足夠她和好幾代人揮霍一生了。啊,在她腳邊還有一頭由黃發晶雕成的貓,那只貓的瞳孔是用貓眼石瓖嵌著的。在晶光的反射下,顯得格外地靈氣動人。
她這才發現,在這屋子的正中央有兩尊人形雕像。一男一女。男的身著金黃色龍袍,腰上束著紫銀色的腰帶,腳踩一雙八寶玲瓏的高靴。女的著一襲月桂色鳳袍,手里懷抱著一個用深黃色錦被包裹著的嬰孩。
「吭哧」,不知從哪個角落溜出來一只狐狸,那狐狸「蹭蹭蹭」地爬上了那尊女性雕像的頭頂上,端正地坐好,以一副君高臨下的姿態睥睨著她。
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從她的心底深處翻涌,眼前這只狐狸,眼前的這兩尊人形雕像,又都似乎和自己息息相關,曾經在哪里存活過。
「哼,你又忘掉我了,老騙子。」
那狐狸居然開口說了人話,把她嚇得夠嗆,不過又轉念一想,自己都死了,搞不好這是陰曹地府,自己都是個鬼了,是絕沒有理由被一個狐狸精嚇暈的。她調整了下狀態,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那狐狸精居然罵她「老騙子」!她雖已不是二八妙齡元氣美少女,但也好歹是個風韻尚存的辦公室女郎,盡管她已經三十出頭。
「還是這麼笨。」
「作死的狐狸精,我的乖乖,老娘非得扒了你的皮,用你的毛皮來做一件極美麗的披肩。」
「哼,愚蠢的女人,本尊是上仙,早在一百年前位列仙班。」
「那又怎樣,你到底是個狐狸精!」
「你自己還不是狐狸精。」難得不再如之前那麼囂張,說著這句話時,雙眼竟暈開了水花,倒像是受了滿月復的委屈似的。
他的確是受盡委屈。自他出生,就不討父皇和王姐的歡喜。平日里,他遠遠望見他們,一張小臉就漲紅了,歡快地朝他們飛奔而去,還不待到跟前,他們就無視他,快速抽身離去。他就像是瘟疫一般,讓他們避之不及。後來的後來,他從乳母那听說了,母後生他的時候,不幸難產血崩而亡。父皇听聞此事,尚未愈合的劍傷硬生生地又被撕裂成了一道大大的口子。王姐那時正守候在父皇身邊,听聞母後沒了,她一時蒙了,呆愣愣地立在那,手中湯藥盡數倒翻在她手上也覺不出一絲一毫灼燒的痛感了。
她只知那風華絕代、溫柔嫻淑的母後,就這麼不在了。分明之前還過來這里叫自己好好看著父皇的,那時母後臉色雖有些蒼白,可卻是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與她談話的。怎麼才過了沒多久,一切就不一樣了呢?
那個笨女人,又不是生他難產死的,明明是……
他恨恨地用前爪撓了撓座下的雕像,但眼里卻有著無盡的思念與愛意,哪有分毫的恨意?再如何,她終究是他的母後,這個世界,唯一會疼愛他的母後。
若是母後在的話,父皇和皇姐就不會冷落自己了。哪怕他現在是統領妖界的至高無上的妖王,那又如何呢?他從未被人放在手心里細細地呵護過。
「哎呦!」
「死女人,還不放手!」
「就不放!」
什麼時候爬上來的,他都未曾注意到,他堂堂妖王,居然被手無縛雞之力的不記得自己會法術的人給揪住了耳朵,傳出來還不丟死人。他憤憤地伸出前爪去撓她的臉,卻不料前爪剛踫上,就刮來一陣風,把女人給刮跑了。
「你把她送回去了?」
「你听過這麼一段話嗎?」月老捋著自己略偏橘色的胡子緩緩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夢中之情,何必非真?」他自然是讀過湯顯祖的《牡丹亭》的,這是湯顯祖在題詞里寫著的。
從雕像背後傳來「嗒嗒」的馬蹄聲,有人唱道︰「你是達達的馬蹄,滾滾了我的紅塵……」
「皇姐。」
「計劃已經啟動。」
「我見到她了。」
黎昧只記得自己正死命揪著那狐狸精的耳朵,之後,之後……對了,被一陣怪風,給卷走了,她感覺自己像是躺在一張極其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唉,之前在陰曹地府,怎麼連個鬼影都不見一個。現在又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處境堪憂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