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夕顏……」
突然間听到一聲輕柔的呼喚,千夕顏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轉頭卻找不到叫她的人,那聲音,那麼熟悉,是幕瀚之。
千夕顏又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一片湖泊,有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湖邊的草地上,靜靜的看著水面。
他穿著專屬于王爺的華貴衣服,卻絲毫不在意底下的泥土,就那麼安靜的坐著,仿佛剛才出聲的人不是他。
他在想什麼呢?千夕顏站在那里,沒有靠近卻也不想離開。看著湖水,腦海中突然印出一個女孩子。
她歡快的拉著一個人的手,走在小路上,回頭沖著身後的人嫣然一笑,臉上是非常幸福的表情。
後面的人也很溫柔的對著他笑,那笑容就仿佛春暖花開一般,溫暖了少女的心。
「瀚之,這里有個湖哎。」少女歡快的對著拉著後面的人,跑到了湖邊,捧著湖水輕輕的撲在了臉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從她的臉上滑落下來。
她並沒有那麼傾國傾城的容顏,卻別有一番特別的感覺,身後的男子溫柔的看著她,仿佛看著他的整個世界。
少女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了他那樣深邃的眼神,一時之間呆住了,臉色慢慢的變的粉紅,兩人就那麼怔在那里,相對無言,卻並沒有一絲尷尬,反而透著那麼一絲甜蜜。
還是少女最先反應過來,急忙轉頭,有些慌亂無措,捧起了水輕輕的撲在了臉上,看著水中自己臉紅的樣子先是一愣,繼而低頭笑了起來,然後繼續捧起一把水,飛快的撲在了身後男子的身上。
幕瀚之顯然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做這種動作,任由水珠撲在了身上,一向優雅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錯愕的表情。
少女看著他的樣子,哈哈笑了起來,這個樣子的瀚之真的好可愛。
陽光下,水珠從眼前滑落,碎裂成一地的晶瑩,一人坐在草地上,一人坐在湖水邊,那少女笑的沒心沒肺,臉上還帶著一種甜蜜的紅暈,男子輕輕的擺弄了一下頭發,手指瑩白,陽光劃過他的指尖,在他的臉上有笑容輕輕綻放,溫暖了整個心房。
千夕顏想著這些回憶,一時有些怔忪,這個男子,也在回想著以前的場景嗎?他在想她?千夕顏輕輕挪動腳步,有沙沙的與草地摩擦的聲音響了起來。
「誰?」清冽的男聲響起。千夕顏想了一下,大大方方的從樹後面走了過去。
「是我。」千夕顏坐在了他的旁邊,微笑了一下,然後也看向了湖面。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千夕顏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突然有一個小廝走了過來。放下了一個果盤︰「王爺,這是你要的水果。」
說完他就放下水果走了。千夕顏低頭看了一下,從里面拿出一顆葡萄丟進嘴里。
幕瀚之回頭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她也像你一樣,很愛吃葡萄。」
「她?是指……」千夕顏其實心里已經猜到了,不過還是想要听他親口說出來。
「我以前的王妃,千夕顏啊。跟你同名呢。你也知道吧。」幕瀚之溫柔的說道。
千夕顏點了一下頭,又丟了一顆葡萄在嘴里「你很想她嗎?」她看似很隨意的問道。
幕瀚之卻很久都沒有回話,久到千夕顏轉頭去看他,好奇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她回頭看到的,卻是他很憂傷的眼神。
那種憂傷,從眼底一直彌漫著,仿佛要將他吞沒了。千夕顏看著看著,就感覺自己也要陷進去一樣。急忙回過頭,千夕顏居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不說氣氛似乎突然就尷尬起來。
千夕顏只好說道︰「對不起啊,提到了你的傷心事嗎?」
幕瀚之這時候似乎才從往事中回過身來,轉身看著千夕顏,淡淡的微笑,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夕顏,沒關系的,你來這里很好,陪我多說一會兒話好嗎?」
「恩,好啊。」千夕顏點頭,拿起葡萄一顆一顆的往嘴里塞。吃的沒心沒肺的樣子。
「她……喜歡花,喜歡吃葡萄,有時候會像個小女生一樣,有時候卻也有一股難得的韌勁。」幕瀚之輕柔的說著,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千夕顏在一旁看著他的側顏,一時有些恍惚,那些曾經小女兒的心事,突然涌上心頭,她還記得,她站在樹蔭下,快樂的轉著圈圈,她那時候的表情那麼明媚,仿佛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陰暗。
她很開心,這麼開心全是因為那幾個字,她要嫁人了,嫁給瀚之哥哥。那種心情,千夕顏現在感受不到,但是看到幕瀚之的表情,她覺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了。
她以為之後就會是天堂,誰知道卻是直接墜入了地獄,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其中,到底哪里不對勁?彩蝶,那個死去的側妃,還有那個什麼心雨。她覺得自己快要抓到真相了,同時又覺得真相還在遙不可及的地方。
幕瀚之臉上的表情,應該不會是裝出來的吧。千夕顏想著她如今的身份,覺得有些話她是可以問出來的「瀚之,你,很喜歡她嗎?你在為她傷心是嗎?」
「自然了。不然我怎麼會娶她為妻呢?」幕瀚之很自然的說道。
「也不一定啊,那你愛彩蝶嗎?你不也娶她做了側妃?」千夕顏不解的問道。
「那不一樣,你不懂的。」幕瀚之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千夕顏卻覺得自己應該明白了︰「她瘋了,你都沒有對她的事情怎麼在意,反而在想著一個不見了一年的人。」
千夕顏覺得自己說到這里已經足夠明白了,于是住口不說了。吃著吃著,葡萄似乎都被吃完了。
「瀚之,你想要幫千夕顏找出凶手嗎?我覺得她的死沒有那麼容易。」千夕顏試著問道,其實在問的時候,她心里一直在想,她可以相信幕瀚之嗎?他的表情,她怎麼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如果可以裝出來,那麼只能說明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幕瀚之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你覺得有問題是嗎?如果她是被冤枉的,我自然是希望可以找出真凶了。」
是嗎?千夕顏很相信他,但是,畢竟事情過去一年了,也沒見他有所動作,不由又有些懷疑︰「那你為什麼沒有追查下去?」
「人都死了,講究這些有那麼重要嗎?」幕瀚之輕輕說道,千夕顏听了這話皺起了眉頭,不重要嗎?至少要讓心愛的人清清白白的死去吧。
幕瀚之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種憂傷「其實……我有些害怕,那些過往,我怕我總會想起,越想救越痛。就像是將傷口血淋淋的揭開,那種痛,我不想一次又一次重復。」
他說的這樣深情,讓千夕顏不由自主的一直看著他的容顏,似乎想要將他的臉深深的印在心里,每一絲輪廓,每一道紋路,都看得那麼的清楚。
很痛嗎?這麼說,他很在乎她了,還是那麼的在乎,在乎到想起來就會那麼痛不欲生。千夕顏心頭涌動著一種極為復雜的情緒。
她多麼想要開口,想要告訴他,我就是千夕顏,就是那個以前會纏著你的千夕顏,就是那個已經嫁給了你的千夕顏,就是你此刻正在思念著的……千夕顏。
我可以告訴你嗎?千夕顏望著他的容顏,竟然覺得他的臉慢慢的模糊了起來。她伸手去模,才發覺有些失禮,急忙轉過頭去。
輕輕模了模自己的眼楮,才發現原來她的眼角竟然有淚滑過,她一時有些分不清楚,這眼淚到底是為誰留的,為曾經的自己,還是為如今的幕瀚之。還是為他們曾經的錯過?
幕瀚之此時正轉過頭來看著她,問道「你怎麼了?不開心嗎?你不用那麼在意的。」
「沒有啊。」千夕顏搖搖頭,指了指果盤「葡萄沒有了。」
「啊?」幕瀚之看著她愣了一下,居然笑了出來︰「因為葡萄沒了你就哭了嗎?」
千夕顏臉色一紅,被他看到她哭了,這該怎麼辦?「我是為千夕顏哭的。她如果看到你這麼想她,會多開心啊。」
說完千夕顏就急忙站起了身,想要趕緊離開,幕瀚之卻輕輕的拉住了她的裙角,動作輕到不仔細感受,根本就察覺不到他的力道。
可就是這麼輕的力道,千夕顏卻不想要掙月兌出來。她頓在了原地,「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什麼都可以不說,只是陪著我。」
千夕顏又坐了回去。輕輕的扯動著裙角,覺得有些不自在。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很開心的笑,她的笑容,很美。」幕瀚之看著她痴痴的說道。
千夕顏心里一動,感覺那種復雜的情緒索繞在心頭,壓迫的她就快要不能思考。腦海中閃過一個一個的畫面。那些過往,那麼真實,仿佛還歷歷在目。
「是啊,我……又不是她。」千夕顏苦笑著說道。
「對不起,我不該總跟你提起她的,只是,如果她現在能出現在我面前,該多好。」幕瀚之看著千夕顏很認真的說道。眼中竟然有些濕潤,似乎就快要掉下淚來。
是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還有一句,只是未到傷心處?千夕顏看著他,真的好怕他的淚會真的落下來,可是這種眼中含淚,將落未落的感覺,居然更打動人。
千夕顏幾乎有種沖動,她好像好像馬上大聲的說道,瀚之哥哥,我就是千夕顏,就是你想著的那個千夕顏,你可以不這麼悲傷嗎?
千夕顏看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就要說出口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兩人正在對視。千夕顏急忙轉過頭,看著平靜的湖面,心里卻起了好大一片的漣漪。
她要告訴他,對,她一定要告訴他。這樣,他就可以不這麼傷心了。千夕顏輕輕張開嘴,話幾乎已經到了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