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著卓冉,抱著冰冰的尸體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宮門口,早有太後的人拿著令牌命令門口的侍衛放他過去。
那人還牽來一匹馬,將那馬韁繩遞給卓冉,又說︰「太皇太後命奴才告訴王爺,小心身體,莫要太過傷悲。好生安葬冰冰!」
說完,那人頓了一頓,又說︰「太後還說,您也是她的孫子,這些年,讓你再外面受苦了!」
卓冉木然的听著,听完,木然的將冰冰的尸體放在馬背上,然後自己也跨上馬背急奔而去。也不曉得听見這名太監所所說的話沒有,太監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許久,這才搖搖頭,回去復命去了。
卓冉一口氣跑出去很遠,他沒有目標,也不曉得方向,只是一味的快馬加鞭,直到被一座山擋住去路,這才停了下來,他小心翼翼的將冰冰的尸體抱了下來,仿佛生怕將她弄疼了一般。
接著又將尸體藏在一處草叢里,然後又在尸體周圍撒了些防止蟲蟻的藥,這才又上馬離去。
沒過多久,燕京城里就來了一位奇怪的人,這人神情木然,渾身是血。牽著一匹馬走在大街上。所到之處,皆嚇的一眾人呼啦啦就散了。如同遇見殺人如麻的修羅一般。
這人卻毫不在意,一直注視著路兩邊的鋪面,看見有賣衣服的,就進去,挑挑揀揀一番,看見合心意的,扔下幾個碎銀子,拿了就走。店家見此人如此怪異,都嚇的不敢說話,任由他在店中一番挑揀,直到他走出店門口,這才從櫃台底下露出頭來,微顫顫的走到門口向外張望。
如此走過幾家店鋪,似乎該采購的東西都已經采購完了,此人才上馬打算離去。
卻在一犄角旮旯里看見一對小孩在玩捉迷藏。他不由的停了下來,坐在馬背上失神的張望。
只見一五六歲的女孩長的粉女敕女敕的,頭上還扎著兩根小辮,此時正用一雙肉嘟嘟的手捂著自己的眼楮說︰「我數到十,你若是藏好了,我問你話,你就不要回答,好嗎?」
不遠處一男孩的聲音傳來︰「好的。」
那女孩開始數數︰「一,二,三……十藏好了沒?」
「藏好了!」
「藏好了就別說話了。」
「藏好了沒?」
「藏好了!」
……
那人眼中忽而露出一抹向往之色來,失神的眼楮在這一刻突然有些濕潤。他將頭轉過去,強迫自己不去看這兩個可愛的小孩,開始打馬而行。
不錯,這個人就是卓冉。冰冰的舉動將他打擊的仿佛得了失心瘋。悲傷如海水一般將他淹沒。他從來不曾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後悔過,也從來未曾為自己所傷悲過。可他為受苦受難的百姓們流過淚,為那些死于病災折磨的人流過淚。他以一種慈悲心來看待這個世界。從來未曾考慮過自己。而他也早已經習慣了去關心別人,但被別人忽視。
可突然之間,有一個人肯為了保護他而犧牲自己的生命,這對于他來說,是怎樣的一種震撼!卓冉感覺自己的心在那一刻碎成了千萬片,他寧願自己死在南宮允的刀下,也不願承受這樣的折磨。可偏偏,冰冰卻非要讓他承擔。
從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她犧牲了自己,就是為了他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他又有什麼理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這樣的負擔太過沉重,沉重的令卓冉失去了意識,只曉得要將冰冰好好安葬,只曉得,他曾經答應過卓清要娶她,只曉得,要讓她做自己的新娘!只曉得,他要為她活下去……
他木然的做著這一切,木然的打算回去將冰冰安葬,卻在這一刻被這兩個小孩感動。他們的天真無邪令他突然醒悟過來。腦中不再如剛才那般絕望。人世間,每天都有新生的東西,也有離去的東西,人也一樣,有生便有死,有聚便有散!只是換了一種形態而已。
想到這里,他仿佛頓悟了一般,一揚馬鞭,急速的向藏著冰冰的地方跑去。
很快的,他就來到了剛剛存放尸體的地方,從草叢中將冰冰抱了出來,在附近找了一處泉水將冰冰的臉擦干淨。
幫她換上新娘所穿的紅衣紅裙,大紅蓋頭。瓖金鴛鴦紅繡鞋。
將冰冰扶起做好。他笑著說︰「冰冰,終于可以和我成親了,你高興嗎?我就曉得你是高興的。我早就曉得你很開心嫁給我。可是我卻像一個傻子一樣。冰冰,你不會怪我吧?既然不怪我,那我們現在就拜天地。雖然沒有證婚人,雖然沒有賓朋親友。可我們有彼此就夠了,你說是嗎?」
說完,卓冉扶著冰冰,和她一同拜了天地。冰冰的身子已經僵硬,不住的倒下去,他又扶起來,倒下去,扶起來……折騰幾次以後,終于完成了整個過程。
卓冉將她緊緊的樓在懷里,抱了許久,冰冰的身體冰涼,和他的身體貼在一處,令他不由的打了個寒顫。終于極不情緣的將她放開,然後才在旁邊用手刨起了坑。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也不停歇,一刻也不想耽擱。仿佛只要一停下來,他偽裝的堅強就會瞬間崩潰。直到將兩只手指刨的都是血淋淋的,才將那坑挖好。他將冰冰抱進坑里,又將她的頭發理理順。這才又一把一把的將土撒在上面。
昨完這一切,已經經過了半個白天和一整個晚上。
辰時,陽光從不遠處的山上慢慢冒出了頭。一縷金色的光線打在新凸起的墳堆上。
帶著清新的青草香。
卓冉將最後一把土拍好。又從旁邊找了一塊木頭,用自己的鮮血在上面寫上︰「卓冉之妻冰冰之墓。」寫完,將它立在墳前。又在墳前跪了許久,這才說道︰「冰冰,一路走好,為夫會經常來看你的!」
說完,他在墳前磕了幾個響頭,這才起身上馬而去……
從那天以後,莫蘇蘇再也沒有見過卓冉,只是偶爾听百姓們議論,說江湖上有一位名醫,長的風華絕代,喜穿白衣,四處懸壺濟世為人診治病痛,卻從來分文不取。被百姓們親切的稱為醫仙。不過,這都是後話。留著以後再表。
如今再說那日莫蘇蘇回到芙蓉苑以後,心里一片淒涼,清婉伺候她睡下。這才悄然退下。
莫蘇蘇這時才將一行清淚留了下來。
莫賢死的時候,莫蘇蘇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心,可冰冰的死,卻令她無法痛痛快快的流淚。
她不得不防著身邊的人。尤其是經過今日的事情。南宮允這個人多疑猜忌,他永遠不會相信任何人。她原本早就已經曉得這個人的本來面目,卻被他近日來的舉動給麻痹了思想。特別是他在自己病床前的表現,有時候還真的會令她誤會,他果真是對自己的動了情,可今日在太後哪里的大殿之上,他首先懷疑的就是自己。而莫蘇蘇也明白,他之前難為太妃們的那些舉動只是障眼法。既然已經抓了桌冉,卻在哪里表演一番,這才來懷疑自己,懷疑冰冰,這個人的心機真是令她汗顏!不由的暗自捏了一把汗,幸虧她近日沒有出門,若出門,難保他不會派人跟蹤。這個人令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也正因為想到這些莫蘇蘇才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真實的一面來。
屋外,一輪圓月掛在天上,透過輕慢的窗簾照耀了下來,閃著霧蒙蒙的光暈。
莫蘇蘇看著里面模糊的人影,不由的淒然淚下。她在心里對冰冰說︰「冰冰,一路走好!」
忽而想起莫賢那日給她托的夢。說讓她給自己做一場法事。可她卻病了那麼久,直到如今也沒有幫她做,剛好,明日便一同幫冰冰和莫賢一同做了吧!
悲傷容易使人懵懂。莫蘇蘇陷在巨大的悲傷中,身子慵懶的一動也不想動,漸漸的陷入夢想。
夢中,陽光明媚,她一襲白衣在一片花海中暢游,突然從天下飄下來兩名仙女,她們手中各自拿了一朵花,笑意吟吟的向自己飄了過來。
她仔細一看,這兩人不是莫賢和冰冰又是誰,于是高興的問︰「冰冰,莫賢,你們成仙了嗎?」
冰冰笑著說︰「是呀,小姐,觀世音菩薩念我們對小姐您忠貞不二,特命我們去她座下當兩名護花仙子。即刻繼任,我們因為舍不得小姐,特來跟小姐告別,小姐切莫要為我二人傷悲。小心傷著自己的身體。」
莫蘇蘇高興的點了點頭。
莫賢接著說︰「小姐,那日托夢給您實屬無奈,皆因閻王逼迫的緊,如今已得觀音解救,就不勞小姐費神了。小姐,我們走後,您一定要多保重身體。听觀音娘娘說,您可是……」
「莫賢,天機不可泄露!你忘了!」
莫賢的話被冰冰打斷。莫蘇蘇也不在意,只說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們去觀音座下當差,一定要謹小慎微,好生做事。看到你們有如此善果,我也替你們高興!可莫要辜負菩薩的栽培!"
「我們曉得了,小姐。那我們就去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冰冰說完,發出一連串的笑聲,隨即攜著冰冰一同飄遠了。
莫蘇蘇從夢中笑醒。起身,才發現,還是冰冷的夜和淒涼的月色。可是剛才的夢太過真實,真實的她都以為是真的了。
但願冰冰和莫賢果真如夢中所看到的一樣,做了神仙。那麼,她心頭或許可以好過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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