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浮空城堡「第三新東京」的底層大廳里,一場軍事會議正在召開之中。
大廳的中央,鋪設著一張哆啦a夢剛剛用迷你偵察衛星收集到的信息,臨時制作出來的河北戰場巨幅地圖,上面十分詳盡地標出了城市、山脈、海岸線與河流……但由于衛星偵察的局限性,暫時還無法確認這些城市到底在哪一方勢力的控制之下,眼下有沒有已經被屠殺一空。甚至就連這些城市本身的名稱,都是詢問本地官員又結合歷史文獻地圖,連蒙帶猜地填上去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弄出什麼紕漏。
當然,對比起眼下宋人自己繪制的那種嚴重失實的地圖,哆啦a夢弄出來的地圖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在這副巨大的戰區地圖四周,岳飛、韓世忠、秦檜、汪伯彥等與會者圍成了一圈,哆啦a夢則坐在郭京的後面壓陣——在郭京郭大仙人的這支空中機動小部隊里,岳飛擔任騎兵指揮使,韓世忠擔任步兵指揮使,秦檜是監軍,兼管一些文書工作。而相州知州汪伯彥作為地頭蛇,也得以列席會議
至于之前一路同行的磁州知州宗澤,則已經帶著他的兩百衛隊離開相州,趕回他的治所磁州去了。
由于整個城堡都是日式風格,整個大廳里幾乎什麼家具都沒有,所以與會眾人只能盤腿或跪坐在榻榻米上,讓王秋看著感覺好像是日本大河劇里面戰國大名們在居城里召開軍議的場景,盡管在場的連一個日本人都沒有——哆啦a夢這只機器貓應該不能算是人,而野比大雄這個萬年小學生則回去上課了……
不過諸位宋人倒是對此處之泰然——從上古先秦時代開始,中國古人就講究席地而坐,分案而食,跟未來日本人生活在榻榻米上的習俗一樣。到了唐宋時代,桌椅雖然已經以「胡床」之名傳入中國,但因為是胡人所創,並非古制,故而為士大夫所不恥,直到北宋初年,椅子、桌子之類的家具在中國都還未能普及,譬如北宋名臣趙普貴為宰相,家中竟完全沒有桌椅板凳,就算是皇帝來了,都只好招待他席地而坐。
當然,此時已是北宋末年,桌椅凳子之類的家具,已經在宋朝的民間流行開來,但席地而坐的古老習俗也還沒有被遺忘——大概跟現代的日本人比較類似——看著秦檜、汪伯彥、岳飛、韓世忠這些家伙一個個都跪坐得很自然的模樣,跪得兩腿酸麻的王秋不由得暗自嘀咕︰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唐宋遺風在日本」?
言歸正傳,此時此刻,他們都圍著這張河北戰區軍事地圖,談論著當前的宋金戰事。
「……今年秋天,金虜先後攻破中山、太原、真定三鎮,使得我大宋北方門戶洞開。又派遣偏師破汾州、渡黃河,陷洛陽,奪取潼關,以堵截關西禁軍的出關東援之路。但之後為了攻略汴梁,各路金軍都被集結到東京城下,然後被真人做法燒得一火俱空……眼下的河北雖然殘破至極,但卻並無多少金兵殘留。」
作為河北兵馬大元帥府的副元帥,汪伯彥雖然人品和節操都很成問題,軍事指揮能力更是慘不忍睹,但在情報方面,由于始終身處于第一線,故而還是掌握得挺詳細的,「……此次金兵南征,在河東還星布置了一些兵馬,但在河北只是穿州過縣,並未逐城攻擊,也沒有分兵留守後路。唯獨在攻陷真定之後,留駐了一支渤海人降軍,約模有三千人上下,看守他們踏入宋境的門戶。此外,在十日之前,還曾經听聞邯鄲城一度遭到偷襲,但攻城的賊人到底是金軍還是流寇,亦或是叛亂的官軍,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根據汪伯彥的說法,金軍前後兩次南下中原,都是采用了不顧後路、強行突破的冒險戰術,把大批完好的宋朝城市留在身後。即使是那些被金兵攻陷的城市,絕大部分也是被金軍直接遺棄,而非分兵駐守。
這種做法固然有利于集中兵力,避免被敵人各個擊破。但是,當最前沿的野戰主力遭到毀滅性打擊之後,整個戰局就會瞬間崩盤,根本不可能再逐步後退、節節抵抗——從汪伯彥在地圖上做的標識來看,隨著汴梁城下十余萬金軍主力的覆滅,絕大部分宋朝的舊疆土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光復了!
當然,這只是一種錯覺罷了。
因為金軍的失敗並不等于宋軍的勝利,你必須考慮到其它「選手」的存在。
——就如同美軍盡管在伊拉克戰爭中輕松打倒了薩達姆,但卻又不得不繼續打了十年治安戰一樣。
眼下宋朝面臨的局勢也是一樣,盡管入侵的金軍已被殲滅,但河北、河東和中原的大片土地也被打成了無政府狀態。即使是康王的河北兵馬大元帥府,也只是大名、相州等少數幾個未曾遭遇兵災的州縣作為核心根據地,收攏各路殘軍擁兵自保。至于除此之外的上百個州縣,則完全成了流民和賊寇的天下。
事實上,由于被大雪和流寇阻隔了交通,相州與河北、河東大部分州縣的聯絡已經斷絕。此時此刻,到底有多少州縣已經在混亂中被金軍或流寇攻破焚毀,有多少城市還在地方官員的領導下孤懸敵後苦苦堅持,眼下都還是一個未知數。至于那些散落在敵後的宋軍還听不听朝廷的詔令,同樣也是沒人說得準。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除了駐扎在真定府的三千渤海兵之外,金國在河北宋境以南就沒有任何已經被探明確認的野戰部隊了。當然,在河北的鄉野之間,肯定還有一些「打草谷」的金軍小部隊在到處游蕩。但這種最多不過幾十人、百余人的小股流寇,除了戰斗力強悍一些之外,實際上也就跟山賊土匪一個檔次,在正規軍面前派不上什麼用場——更別提他們還是在宋境客場作戰,想打游擊戰都沒那個群眾基礎。
至于金軍的最後一支預備部隊,則布置在舊遼的燕京,也就是未來的首都北京一帶。
「……也就是說,除了真定府的三千渤海兵,還有散落在太行山西邊的那些漢奸叛徒、各族降軍之外,距離我們最近的女真韃子,就是燕京城的金國太子完顏斜也,還有他手下的兩萬女真精騎了?」
听了汪伯彥的描述之後,郭京敲了敲地圖上的燕京城,如此說道。
「……只能說是在舊遼的南京道之內,未必是在燕京城里。」
岳飛突然插話說,他作為曾經參加過宣和年間的兩次北伐幽州之戰,跟金兵、遼兵鏖戰數年,對于北方這些異族的習性頗為了解︰「……遼國有四時捺缽制,契丹國主常居于行帳,甚少入京城。如今女真人逐契丹而佔北地,只怕多半也要沿襲契丹舊俗。且燕京屢經戰禍,殘破至極,宮室府衙皆未修整,金國太子未必願意居住在一片廢墟之內,倒不如帶兵四處巡游,既方便就食,又能彈壓各州縣,並勒索貢物……」
——契丹舊俗,隨水草,逐寒暑,往來游牧漁獵。遼建國後,皇帝游獵設行帳稱「捺缽」。也稱作四時捺缽制。捺缽,契丹語,意為契丹國君主出行時的行宮。是故遼國雖有京城,然而契丹皇帝一年四季卻攜帶大軍巡幸于各處捺缽之間,政務皆在帳篷中處理。而女真人雖然不是契丹那樣的游牧民族,更適應于築城居住。但遼地只是粗略平定,各族叛亂此起彼伏,金軍必須時常長途機動,彈壓各族騷亂,除了留守黃龍府的金國皇帝之外,即使是女真的軍事權貴,多半也沒有修築豪宅宮殿的閑暇余裕。
因此,雖然金國太子完顏斜也帶著金軍的預備隊留守燕京,但他到底是一直常駐在殘破不堪的燕京城內,還是像舊日的契丹皇帝那樣,正在不停地到處移營巡視,彈壓和震懾各地豪強門閥,就沒人知道了。
對于這個看法,郭京也表示肯定和贊同,但是倘若此事成真,恐怕就愈發找不準敵人究竟在哪兒了。
所以,眼下的戰局讓岳飛等人很是撓頭——如果循規蹈矩,從相州、大名一帶出征北伐,逐一收復陷落的州縣,那麼在遇到金軍之前,就得跟不知多少股流寇暴民先後交手。只怕是還沒打到昔日遼宋邊境的真定府,沒來得及砍下一個正牌女真韃子的頭顱,他們這區區幾百人的小部隊就該損耗得差不多了。
而且,即使收復了淪陷的城市,他們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管理。即使學習金軍的做法,不顧沿途那些城池長驅直入,直搗燕京……在陌生的舊遼境內,他們也是兩眼一抹黑,既不知道敵人在哪里,也不知道敵人有多少,更無法獲得給養、勞力和物資,甚至不怎麼認識道路——這樣的仗可怎麼打?
縱然郭京郭大仙人的法力無邊,但在找不到敵人位置的情況下,又該如何施展呢?
總不能指望這區區八百個人,就能征服上千里江山吧!
但是,在王秋這個半吊子現代軍事愛好者的記憶里,解決類似困局的成功範例可是有不少。
——麥克阿瑟在太平洋和朝鮮,拉姆斯菲爾德在伊拉克,不是都玩得很爽嗎?
于是,在王秋悄悄湊上來小聲耳語幾句之後。郭大仙人便輕咳幾聲,宣布了一項石破天驚的決定︰
「……諸位,以貧道之見,與其在河北之地逐城推進、費時費力,還要設法安撫百姓,為諸多雜務忙得疲于奔命,倒不如索性犁庭掃穴,從這里直搗黃龍府!然後攻破金國都城,把女真皇帝完顏吳乞買捉來,為我中原徹底去此大敵!反正貧道有浮空城,但凡普天之下、四海之內,又有何處去不得?」
——第二天,在相州十余萬軍民的焚香跪拜之中,浮空城堡「第三新東京」載著八百壯士飄然北去。
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里,從相州各家豪門、士紳官宦、諸軍首領的饋贈進獻之中,哆啦a夢又收集到了價值十億日元的財貨,而更讓王秋和郭京感到興奮的,則是《穿越之書》上顯示出的一行字跡︰
「……改變岳飛、韓世忠的命運,獲得2獎勵點。」
——距離結束這個游戲的五萬點積分,已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