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鈴音被唐天遠提溜回縣衙,後者扔給她一堆事情。一般衙門口的師爺有「文書師爺」和「刑名師爺」之分,前者管文書,後者協助辦案。唐天遠的衙門比較樸素,就譚鈴音這麼一個師爺,只好把兩類事情都歸到她頭上。縣令大人謂之曰能者多勞,譚鈴音覺得他這是公報私仇。
她把仵作的驗尸報告和捕差的勘驗結果梳理了一下。死者身份暫時不明,年齡十六到二十歲,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死亡原因是窒息。除了脖子上的淤青,身體luo-露在外的皮膚上還有一些擦傷。這些擦傷是死後出現的,應該是在地上滾落導致。另外,衣服多處被劃破的原因在也在于此。
也就是說,那個坡底不是姑娘被害的第一現場,她是被掐死之後拋尸到那里的。
除此之外,姑娘死前並未被猥褻。
弄完這些,譚鈴音又要根據縣令大人的要求,整理之前積壓的文書,將銅陵縣的基本情況行諸文字,次日報告給他。總之她一直忙到深夜,才給弄妥帖了。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出主簿房,想要回內宅睡覺。路過大堂時,譚鈴音看到大堂旁邊的刑房亮著燈。
真奇怪,這麼晚了,誰還在刑房待著?
譚鈴音悄悄地走過去,看到原來亮燈的這一間是停尸房。這就更不可思議了,難不成有人想偷尸體?
她輕輕捅破窗戶紙,睜著一只眼楮往里看。
哦,是縣令大人。
譚鈴音看到縣令大人圍著那漂亮姑娘的尸體走了兩圈,最後停在尸體腦袋旁邊。看樣子不像是在夢游。
他突然彎下腰,湊近了尸體的臉。
不不不……不會是要非禮人家吧?譚鈴音驚得瞪圓了眼楮。她早知道這縣令是個色魔,買艷書都是一打一打地買,卻沒料到,他竟然連尸體都不放過。
果然,他伸手捏住那姑娘的下巴,又湊近了一些,應該是想親上去。
譚鈴音義憤填膺,恨不得順著窗戶紙鑽進去。她急中生智,捏著鼻子,壓著聲音幽幽喊道,「唐——飛——龍——」
「誰?!」
「唐飛龍,我死得好慘啊。」
唐天遠低頭看看尸體,明白這是有人在裝鬼嚇他。這鬼裝得一點也不專業,連他的名字都叫錯。
「唐飛龍,不要毀我清白。」
「譚鈴音,你給我進來。」
咳,這麼快就發現了。譚鈴音推門走進去。
唐天遠看到果然是譚鈴音,他掃了她一眼,「你把清白打折降價遞到我面前,我也不會踫一下的。」
「大人,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譚鈴音說著,走到尸體前,「姑娘生得實在漂亮,難怪大人會動心。不過死者為大,大人您最好還是控制一下吧?」
「住口!」唐天遠總算明白她所謂「毀我清白」指的是什麼。這女人腦子里裝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竟然認為他要……他一拂袖,「你不要胡思亂想胡說八道。」
譚鈴音嗤笑,「那你方才在對姑娘做什麼?不會是把修煉千年的內丹渡給她吧?」
「你才是妖怪。我只是在驗尸。」
「驗尸?可驗出什麼來了?」
唐天遠指了指死者的嘴唇,「你仔細看。」
譚鈴音聞言,半信半疑地低下頭,視線落在姑娘的嘴唇上。燈光有些昏暗,她看不出端倪,于是又湊近了一些。
「你莫要輕薄她。」唐天遠故意提醒道。
譚鈴音沒理會他的挖苦。她的注意力被死者下嘴唇的一個細小傷口吸引了。傷口處于上下嘴唇的交踫處,像是要被她吃進去一般,由于唇色和光線的原因,不仔細看還真注意不到。
「這是傷口吧?」譚鈴音抬頭詢問道。
唐天遠點了點頭,「沒錯。」
「奇怪,這傷口是怎麼來的呢?」譚鈴音模著下巴,自言自語,「現在是夏天,嘴唇不用保養也不會干裂。」
「不是干裂。嘴唇的干裂都是順著唇紋,這個傷口是橫著的。」
「對啊,難道是自己咬的?」
唐天遠想了想,「麻煩你咬一下自己的嘴唇,我看看。」
譚鈴音便咬著下唇,瞪大眼楮看著他。她因為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于是又不自覺地眯起眼楮,這表情擱在唐天遠眼里,像是狩獵的豹子。
唐天遠往後退了一步,「別人咬唇是楚楚可憐,你咬唇是欲-求不滿。」
「你……!」譚鈴音扭過臉,「心之所想就是目之所見,在色魔眼中,連鬼都是欲-求不滿的。」
「咳。」唐天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秉承君子之道,平時並不是個毒舌的人,怎麼一遇到譚鈴音,就總是不自覺地出言嘲諷。
唐天遠不想跟她斗嘴,說起正事,「這傷口不是她自己咬的。人在咬下唇時,下嘴唇會不自覺地向里收,導致嚙咬處會在嘴唇之下,接近嘴唇下緣。但她的傷口,卻在上方,接近口腔處。」
譚鈴音點點頭,這縣令雖人品不好,腦子倒好用。她問道,「不是她自己咬的,就是別人咬的了?」
「別人咬的」是個什麼意思,兩人都是成年人,自然知曉。唐天遠有些不自在,「應該是這樣的。」
「那麼咬她的跟殺她的是否為同一人?也不對呀,如果凶手是為色殺人,不該只是咬一下吧,仵作的驗尸結果說這姑娘沒有被猥褻。」
「傷口出現在她死亡前不久,不管是不是同一個人,咬人者都月兌不了干系。」
譚鈴音點頭表示同意,打了個哈欠。
唐天遠也有些困了。他對譚鈴音說道,「你再好好看看,可還能發現什麼。」
譚鈴音便圍著尸體認真看起來。
唐天遠悄悄地退出房間,把門鎖上。譚鈴音听到鎖門的聲音,抬起頭,發現停尸房內只剩下她一個,縣令大人不見了蹤影。
「大人?」譚鈴音叫道。
門外傳來唐天遠帶笑的聲音,「譚鈴音,你思想齷齪,今晚待在停尸房好好反省吧。」
「喂喂喂,別把我和尸體放在一起!」譚鈴音急忙跑到門口,使勁推門,可惜推不動,她對著門縫喊道,「快開門!」
唐天遠拎著鑰匙在門縫前晃,「不開。」
門縫的寬度只夠譚鈴音把鼻子擠出去,可惜鼻子不能助她爭奪鑰匙。
譚鈴音只好告饒,「大人大人,我錯了,您放我出去吧!」
「錯了就要罰,還有,」他湊近一些,透過門縫看著譚鈴音的眼楮,「本官不是色魔。」
這人也太記仇了……譚鈴音呲牙,諂媚道,「那是!大人您風度翩翩品性高潔堪為世人楷模!」
「說得不錯,」唐天遠滿意地點點頭,把鑰匙透過門縫遞進去,「賞給你了。」
「多謝大人!」譚鈴音小心地接過來,高興過後,她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她在門里邊根本沒辦法開外頭的鎖,要鑰匙有什麼用啊啊啊!!!
「大人請留步!」譚鈴音對著唐天遠漸漸遠去的背影深情呼喚。
大人沒有留步。
「唐飛龍,你回來!」她又喊道。
這話成功喚起了唐天遠白天給譚鈴音叫魂兒時的不適感,他的步伐加快了。
譚鈴音一咬牙,祭出殺招兒,「唐飛龍!一萬八千字的龍陽小說等著你!不用謝!」
唐天遠果然停,掉頭快步走回來。他方才愉悅的表情已經被惱怒取代,「你這女人!」
譚鈴音一梗脖子,「我怎麼了?反正我不會深更半夜把人鎖在停尸房,陰險!」
唐天遠試圖跟她講道理,「你答應過不寫的。」
「我答應的事多了去了,可我就是做不到,你能把我怎麼樣?」
「言而無信,小人。」
「我就是小人,你咬我啊咬我啊咬我啊!」
「想得美,色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