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笑令 調笑令 第71章

作者 ︰ 酒小七

譚鈴音答了些話,看到唐夫人神態有些疲憊,她便說道,「夫人,我還有些文書待整理,這就失陪了。」

唐夫人笑道,「看來譚師爺不願陪我這老婆子說話。」

譚鈴音心里咯 一下,臉上卻是鎮定堆笑,「哪里,我是巴不得多听听夫人說話,好見些世面。只是夫人趕了好幾天的路,想必累了,我怎麼好繼續叨擾呢。」

唐夫人點了點頭,放她走了。

譚鈴音款款站起身向她福了福身,退了幾步離開,肩背挺直,走得不緊不慢,落落大方。

唐天遠看著她娉婷的背影,心想,還挺會裝的。

譚鈴音出了門,夸張地拍了拍胸口。她一邊走一邊回憶自己方才的表現,有沒有哪里不合適,走著走著,突然發覺少了點什麼。

額,她把糖糖忘在里面了。

現在讓她回去找它是不可能的了,反正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它在那里吃肉干吃得歡著呢。

唐夫人讓丫鬟婆子們都下去了,留她和兒子單獨說話。

唐天遠正在用肉干兒逗糖糖,香瓜經過他身邊時,他冷不防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靜。

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眼,讓香瓜登時像是背上長了刺兒,無比難受。

唐夫人了解自己的兒子,等人都走了,她說道,「你用不著遷怒下人,可是對我的作法有何不滿?」

「哪里,娘無論做什麼,肯定都是為了我好。」

這話讓唐夫人心中舒坦了不少,連那澀茶都不覺得難喝了,她喝了口茶,看到糖糖還在吃肉干,糾結地感嘆,「這到底是貓還是狗啊?」

「是貓和狗生出來的。」

唐夫人瞪了他一眼,「胡鬧!」她兒子從前可從來不說這種混話,都是在這個破地方待的,整天對著一些四不著六的人,近墨者黑。

唐天遠听出來母親雖然語氣嚴厲,其實並未怎麼生氣。他抬頭,笑著與她嘮了幾句家常,問家里的情況,問他爹的近況。

說完這些,他又問道,「娘,你覺得……怎麼樣?」

唐夫人故意裝听不懂,「我覺得什麼怎麼樣?你把話說清楚。」

唐天遠有些赧,「譚師爺怎麼樣,你方才也見到她了。」唐天遠知道,他娘方才說的話做的事,只怕多一半都是對譚鈴音的考驗,只不過譚鈴音自己察覺不出來罷了。不過他相信他們家音音。

唐夫人對譚鈴音的觀感有些復雜。本來听說這里出現一個小妖精,把兒子轄制住了,哄得他非要三書六聘地娶她,唐夫人甚是焦急,等不得兒子年底回家,便火急火燎地親自趕來銅陵視察。而且她故意不打招呼,就是要突擊檢查,看到的才真實。

來之前,她把譚鈴音假想成一個無敵難纏的小賤人。她是唐家主母,什麼玩意兒沒見過?她最會收拾小賤人了。

見了人之後,她才發現,啊,原來是這樣的。

長得不錯,舉止得體,有眼色,城府不很深,也不掐尖要強。

不是說有多好,只是遠遠比她理解中的那個小賤人要好。這就造成了一種強烈的心理反差,以至于唐夫人竟然不太好意思貶低她了。

自然,也不可能夸她。她的出身、她逃婚以及在男人堆里廝混的壯舉,她和自家兒子的私情……這些使人無論如何夸不出口。

想了想,唐夫人答道,「模樣不錯,你若想收她,我不攔你。」

言外之意︰納妾可以,娶妻免談。

唐天遠有些低落。不過轉念一想,他娘才見音音第一面,能夠松口答應納妾,說明並不十分反感音音,這個,至少算個好兆頭吧?

唐夫人看到兒子這樣,嘆氣道,「俗話說,‘賢妻美妾’。你想跟女子玩兒什麼風花雪月,我不管你,玩兒就玩兒了,但媳婦往後是要持家的。你爹只有你一個兒子。」所以你媳婦不僅要持家,以後還會是一家之主母,必須慎重選擇。

「持家是可以學的,誰又不是一生下來就會管家,」唐天遠幫著譚鈴音辯解,「她很聰明。」

唐夫人哼了一聲,「是不是在你眼里,她放個屁都是香的?」

見母親生氣了,唐天遠討好道,「她放的屁再香,也不及您放的香。」

「……」唐夫人快不認識她兒子了。不要臉、什麼話都敢說,為了討好人,完全置節操于不顧,這這這……

但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話確實成功討好了她。沒有女人願意看到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屁顛屁顛地跟在別的姑娘**後面搖尾巴。不管他們對媳婦多上心,也不能忘了娘。

唐天遠很能把握談話的火候問題。倘若他此刻再夸獎譚鈴音,大概會招致娘的反感,于是他把這個話題一收,說道,「到飯點了,我讓廚房預備了幾個娘愛吃的菜,給您接風洗塵。」

用過午飯,唐天遠告訴他娘,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嗯,他這回又發揚作風把自己住的正房騰了出來。

唐夫人听罷他的安排,說道,「做什麼這樣摳唆,你衙門里還缺房子嗎,要我和你擠一處?」

不過唐天遠雖然老大不小,但並未成家,與她親娘住在一個院子里,也不算壞規矩。

唐天遠嘿嘿笑道,「大半年了,好容易見到娘一面,恨不得時時刻刻見到。」

唐夫人疑惑地看了兒子一眼,突然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的生辰?」

「四月初六,怎麼了?現在離您生辰還有好幾個月呢。」

唐夫人松了口氣,還好,不是被什麼東西上身了。不怪她胡思亂想,主要是兒子變化太大了,且這種變化的方向太讓人始料未及。要說他變得穩重了,冷靜了,務實了……等等,都可以解釋是因為在實缺上待著鍛煉出來的,可他竟然變得油嘴滑舌起來,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總之,變得會哄人了。

難道是因為那個譚鈴音?

就算可以這樣解釋,依然令人難以相信。男人會哄女人,要麼是天生的風流種子,要麼是在女人堆里混久了練出來了。她兒子活到二十二歲,在哄女人這方面乏善可陳,怎麼一到了此地,就突然開竅了?認真說來,銅陵的女子總體上肯定不如京城的女子漂亮。

唐夫人禁不住回憶她兒子那簡單的情史。接著想起一事,她心內電轉,飛快地涌過一個猜測,然後臉色登時陰沉下來。

唐天遠很奇怪,怎麼好好說著話,母親的臉色突然這麼難看了?

「娘,您身體不舒服嗎?我去請大夫。」

「不用,」唐夫人搖搖頭,嘆道,「天遠,你是不是還在怨我?」

唐天遠再聰明,也跟不上他娘的思路,奇道,「我怨你什麼?一沒理由,二我也不會那樣不懂事。」怎麼能怨恨長輩呢。

「你這些年連丫鬟們的手指頭都不願意踫一下,是不是還在恨我處死了荔枝。」

唐天遠低下頭,「都多少年了,何必再提。」要說怨,他當時多少還是怨一些吧,好歹是條人命,又是他喜愛的丫頭。但他也不可能因為一個丫頭一直怨這麼多年,說句殘忍的,奴才的命不值幾個錢,不可能影響他們母子間的情分。

不過,時間可以消除怨恨,但消除不了心理陰影。唐天遠不想回憶這種事,不想提它,更不願踫丫鬟——這會使他極度不舒服。

唐夫人又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以為過幾年你大了就好了,沒想到你總是這樣。今天我必須把話跟你說明白——你知不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讓人打死她?」

唐天遠愣了一下,反問,「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她在背地里跟她姐姐嚼舌根子,被我的丫頭听到了。你曉得她當時說你什麼了嗎?」

「說……我?」唐天遠有些訝異,他待荔枝不薄,兩人之間又有曖昧,荔枝能在背後說他壞話?

「對,」唐夫人點點頭,「她說你有個怪癖。」

唐天遠臉色霎時一變。

「她說,她也是偶然發現的,只消投對了你的愛好,必然能當上半個主子。不止她,她還想把她姐姐推給你。她姐姐你大概沒印象,是針線房里的春桃——反正現在已經死了。一母同胞的姐妹,長得有四五分像,手腳倒是有□□分像……」

「別說了。」唐天遠打斷她,嘴唇微微發抖。

唐夫人像是沒听到一般,緩緩說道,「荔枝說,你喜歡漂亮的手和腳。」

自家兒子,怎麼可以被人這樣利用。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他名聲還要不要?而且,往後誰要是起了歹心思都要對著胃口給他送人,他要一輩子栽跟頭。唐夫人當時無比憤怒,現在說出來,竟然出奇地平靜。

自己隱藏最深的秘密被母親這樣直白地道出來,唐天遠無法不羞慚。他紅著臉低下頭,「娘,別說了。」

「我已經說完了,信不信由你。」

唐天遠怎麼可能不信。這個秘密,他從未跟任何人說起。

「現在我要問你,你多年不近,現在突然看上了譚鈴音,到底是為什麼?」

唐天遠猛地抬頭看她,「娘……」

「是因為她手腳漂亮嗎?我雖看不出什麼,但想必你有自己的眼光。」

唐天遠搖了搖頭,剛要說話,突然听聞外面一陣輕微的響動,他沉聲道,「誰?!」說著開門看,並無什麼人影。

「你用不著這樣一驚一乍。」唐夫人勸道。

唐天遠卻隱隱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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