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琥珀色的眼楮狠狠盯著那個騎在馬鬃張揚如旗幟男人,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但他是從夢陽的陣營中走出來的,那就是夢陽的人,就是敵人!他能感到這個男人氣勢的霸道絕不遜于他或者鎮天大將軍,就像一頭獅子在自己的領地上巡視,而他們都是侵入獅子領地中的敵人……不,對獅子來說無分什麼敵友,而是獵食者與獵物!
這個一身火紅漆甲的武士無視阿拉坦倉對準他的箭矢,依然緩步向僵持在一起的君王和將軍驅馬而來!一時間沒有人敢動,僵持在一起的君王和將軍不敢亂動,拉滿弓的阿拉坦倉也不敢動,誰也不知道這個突兀出現的武士會是怎樣可怕的敵人。只有將軍心里清楚這是個怎樣的人,申孤嵐已經背叛夢陽了,他是赤那思的盟友,這個心中燃燒著火焰的男人決意聯合北方的狼和申國的烈火將夢陽燒的通透!
將軍心間冰冷!
一個赤那思君王尚與他不相上下,現在多了一個同樣可怕的申孤嵐,將軍看不出自己的勝算在哪里……
申孤嵐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向被君王壓制著的將軍,嘴角泛起冷笑,將手中的白鹿刀提起來。白鹿刀和鎮天大將軍手中的湛盧劍一樣,是申姓先祖跟隨夢陽開國流年皇帝征戰立功,分封諸侯時先皇賜下來的寶刀,刀身雪亮,入手冰冷沉重,代表著無上的武力!
他忽的縱身而起,申孤嵐魁梧的身子竟蹲在戰馬的馬鞍!接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見申孤嵐雙腳一蹬,在離地一米半的馬背上借力,騰空而起。穿著火紅漆甲的巨大的身影好似從星空中墜落的正在燃燒的隕石,以萬夫莫當之勢擎刀壓下來!申孤嵐雷霆般大吼,白露刀凌風斬下來!
這已經不是武士的打法了,沒有豪邁的放馬沖鋒,而是像街井上的年輕人般不擇手段,只要能勝就是王道!從馬背上躍起的申孤嵐竟凌空兩丈高,壓著自己的體重和白鹿刀的鋒芒一起斬下來,這樣雷厲風行的一刀足以將一個轟烈騎從頭頂連帶著戰馬一起縱劈成兩半兒!霸道的氣勢如瀚海碧天一般,令首當其沖的君王和將軍幾欲窒息!
申孤嵐的火紅大麾在身後狂舞,隨著身子下落的急速,大麾像戰場上逆風而起的旌旗,響聲獵獵!他的眼中好似在燃燒的火炭,白鹿刀未至,刀上的罡風卻割得人生疼!這一刀足以和天神開天闢地的那一刀像媲美,仿佛整個世界輪回九轉這麼多歲月,就是為了讓這一刀重見天日!
將軍和君王還在僵持著,被君王的斬馬刀壓制在地上的將軍終于變了臉色,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嘶吼聲,仿佛一只垂死的獸!申孤嵐的這一刀絕對能將自己連帶君王整個的劈開……不管是刀劍還是鎧甲肌膚血肉骨骼,只要是阻礙這柄霸絕之刀的物象都會被毫不留情的斬斷……
須臾間,白鹿刀的鋒芒已近至一米處,君王已經感到雪亮的刀鋒上寒氣像縹緲城的霧氣般沁人!掌刀的武士並沒有連君王一同砍去,刀的軌跡分明是斬像鎮天大將軍的頭顱——這麼無與倫比的一刀,僅僅是為了劈斬開一刻人頭麼?未免太過大材小用!君王陡然間暴怒起來,嘶吼道︰「阿拉坦倉,殺了他!」
一直蓄勢待發的隼騎首領不再猶豫,繃緊的弓弦瞬間彈開,蜂尾箭鬼嘯著射向申孤嵐,箭矢推進的速度極快,龍舌弓的威力並不弱于白鹿刀或湛盧劍這樣的絕佳兵刃!正在下落的申孤嵐只覺得一道黑色的光線向自己的額頭掠來,緊緊十數步的距離,箭矢眨眼間就會到。他身子在空中,沒有受力點,閃身躲開這一箭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放棄這一次殺死夜明山的絕佳機會!
心有不甘,可無法改變!
申孤嵐怒吼一聲,將白鹿刀劈斬的勢頭生生止住,他感到手臂一陣劇痛——是扭傷了麼?要改變這麼大力一刀的軌跡,竟連出刀者的手腕都會扭傷!沒有絲毫猶豫,他將白鹿刀側方在額前,毫厘之巔,蜂尾箭的精鐵夾銅箭鏃撞在刀身上,申孤嵐沉重魁梧的身子竟被這一箭撞得生生在空中移開一米多,然後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去!
他的獅子般威嚴的眼中寫滿憤怒,這是多麼好的一次殺死夢陽的鎮天大將軍的機會,就這樣被廢!他怎麼也想不到干擾他的人是自己的盟友,是夢陽的敵人,申孤嵐只覺得一陣難以抑制的怒火將自己包圍!霸絕的一刀,就這樣作廢麼?接著他盯著阿拉坦倉,看著他手中那張還在振動的大弓,心里又膽寒起來!弓箭的威力竟能大到如此地步麼?
君王不再壓制將軍,他緩緩地卸下自己壓在斬馬刀上的力量,然後慢慢向後退去!將軍也直起身來,他額頭上伸出細密的汗珠,感覺就像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阿拉坦倉不動聲色的再抽出一支箭,輪番指著申孤嵐和將軍,只要他們誰敢亂動,他手中的蜂尾箭就會扎穿誰的腦袋!
四個人就這樣僵持在一起,這個天下不論武力還是權利財富都是站在巔峰的人匯聚在一起,誰知道會炸開怎樣的火花!
申孤嵐面色陰沉的看著阿拉坦倉一眼,冷冷的說道︰「赤那思的蒼鷹,隼騎首領阿拉坦倉,你的龍舌弓的確可怕,本公的頭顱都要被你的箭射穿!」
阿拉坦倉同樣冷漠陰沉的說︰「我是偉大君王頭頂上的鷹,誰膽敢冒犯君王的威嚴,我會從天空中俯沖下來啄瞎他的眼楮……」
申孤嵐的面色更陰沉了,整個人像一頭發怒的獅子!
將軍將湛盧劍舉起來,凌然的說道︰「申孤嵐,你決意要背叛夢陽,背叛萬俟家麼?」
君王的眼楮亮了一下,原來這個霸絕的武士就是申國國主,那個俊美又略帶憂郁的雙世子的父親……
「背叛?背叛夢陽和萬俟家?」申孤嵐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朗然說道︰「不,本公只是要忠于自己而已!為何萬俟家可以坐在那片宮闕中笑看天下沉浮?」說著他調轉刀鋒,弧度優美的白鹿刀指著皇宮中聳入雲端的瑰麗星墜殿!接著他空出的左手指著周圍正在激戰在一起滿身是血的武士們,說道︰「只是一張勤王的詔書就要幾大諸侯國帶著自己國家的大好男兒來帝都送死?本公不甘,本公不甘……夜明山,你也是一方諸侯,你會覺得甘心麼?」
長久的沉默,周圍武士們嘶吼咆哮金戈擊鳴的聲音分外刺耳!君王感到些許壓抑,申孤嵐說的話正是他心里想說的,若不是為了讓草原上更多的族人能活下去,他才不會千里迢迢帶著自己的武士來夢陽送死……
將軍低低的嗤笑一聲,說道︰「申國主不用說的這麼好听!有些事情你我心里都清楚,你真的在意這些武士的生命麼?你有知道他們是為什麼而戰的?他們寧可將自己的血潑灑開來,為的就是身後這座城,為城里的人和皇族!縹緲城的牆基不就是這樣壘砌來的麼?申國主如今你卻為自己的野心引狼入室,就不怕天下唾棄?」
申孤嵐冷笑一聲,︰「我申孤嵐的確狼子野心,可這個天下不是誰都能坐擁得起的!當年萬俟流年僅靠一柄劍一柄刀還有幾十名死心塌地的武士打下夢陽的浩瀚江山,靠的是至高無上的武力,可如今的萬俟家,還有什麼?我只看到沒有神羅皇帝的夢陽都被赤那思殺到帝都城下毫無招架之力,萬俟家守不住這一片江山了,為何還要忠于他?秋月國反了,凌國也反了,我申孤嵐還要幫著萬俟家麼?為什麼本公不能也靠武力奪下這一方天下?啊?」
「荒謬……說的你和改朝換代的英雄一樣……我們是臣,是夢陽的諸侯,現在夢陽有難,就應該誓死拱衛夢陽,為皇族孝忠……」
「愚忠!」申孤嵐冷冷的打斷他的話!白鹿刀倏地指著將軍,說道︰「我申孤嵐,是亂世的霸主,我的心,你們豈知?」接著他看向冷漠蒼老的君王,說道︰「在下申孤嵐,申國國主,方才多有得罪,請君王包涵!」
君王沒說什麼,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他伸手壓下阿拉坦倉擎弓的手臂,說︰「辛苦你了!」他知道這種龍舌弓的張力有多大,緊緊能拉開這張弓所要的巨力都驚人,更何況要長時間拉開弓保持戒備的姿態!
申孤嵐接著說道︰「君王,本公帶了三萬名火烈騎武士,已經從西門殺入,現我申國與君王赤那思族前後夾擊,剿滅敵人,一同進入縹緲城皇宮中!本公得皇座,君王得財富,自此夢陽與赤那思兩邦交好,永世為盟,如何?」
君王環視著激戰流血正在死去的赤那思武士,心中突然感到很累很亂了。他想趕緊結束這場戰爭,回到草原上去!這里雖有瑰麗的城闕,雖有無盡的財富,可沒有草原上最原始最質樸的美好!他對申孤嵐點點頭,將斬馬刀舉起來!
夜明山看著申孤嵐,再看著君王還有陰狠的阿拉坦倉,只覺得自己身陷囹圄中!
縹緲城南門後,戰馬嘶吼聲音鋪天蓋地而來,無數穿著火紅鎧甲的申國騎兵沖出來,抵在南門口。一面面申國的赤炎大旗張狂的揮舞著,上面一個大大的‘申’字筆意張狂,好似要灼盡天下般!
從高處看去,火紅鎧甲的申國火烈騎和滿身黑甲的赤那思轟烈騎將銀色輕甲的夢陽步旅武士夾擊在中間,像洪水沖刷著堤壩般!
天空上。
修羅邪笑道︰「陛下,鎮天大將軍可是對您無比忠心呢!」
「是嗎?」林夕皇帝冷漠的說,「可我還是覺得不安,夢陽就像個籠子,關著好幾頭野獸,就算是最強的野獸溫順的窩著,也難免會有發怒的一天!一個不好,就是我這個馴獸師的末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些野獸全部殺死,一個不留!」
他垂眼看著身下紅,銀,黑分明的三方勢力,嘴角泛出冷笑,說道︰「殺吧,殺吧,呵呵!」
他對修羅說道︰「回去吧,也該安排那三萬多御林軍出來了,讓他們壓在戰場後,不管是申國,夜國,還是赤那思,都不會放過!夢陽是萬俟家的,他們也妄圖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