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被她的笑臉刺激到了,小姐太不對勁了,看到了她們僅剩的口糧竟然還能笑得出來,正常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的呀?
小翠給素年重新燒了熱水,這里燒水需要用柴火,她們的柴火每月只有那麼可憐的一點點,如果不夠的話小翠得要去周圍撿一些,素年之前完全不管這些,只要桌上的水壺冷了就發脾氣,小翠只好盡量保持一直有熱水。
可這幾天,因為小姐生病需要人照顧,小翠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拾柴火,所以素年難免會喝到冷水,但是小姐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小翠心里一半是奇怪,一邊是感激。
小翠還要出去忙什麼的時候,素年將她拉住︰「小翠,你跟我聊聊天吧,病了一段時間,腦子里似乎什麼都沒有了。」
小翠一驚,小姐以前跟自己聊過天嗎?好像,沒有吧……
素年堅持將她拉到身邊坐下,小翠驚恐的只敢搭一小半的凳子,小姐果然是有些不對勁!
素年套話的功力還是不錯的,特別是在對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套話的時候,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知道了自己現在處境,果然是……前途堪憂啊。
這里是麗朝,素年沒有這個朝代的印象,她們現在在隸屬于幽州的一個小鎮子上,說是鎮子,其實只是一個小村落。
素年知道為什麼自己能被稱為小姐,卻過著如此貧苦的日子,那是因為,寄人籬下勢單力薄啊……
素年的父親跟幽州現在的州牧佟大人是同門,兩人的關系非常的密切,可是很不幸,父親大人得罪了當時的監御史而被陷害,滿門鋃鐺入獄。
多虧了佟大人顧念同門之情將素年保住,好歹算是為他們盛家保留了一絲血脈。
素年托著下巴撐在桌上,這麼說,這個佟大人應該是大慈大悲菩薩心腸了?小翠雖然說得不盡如人意,但大概意思她听懂了,可問題是,為什麼她受到的待遇並不像是這麼回事呢?
佟家將素年安置在這個牛山村的小院子里,然後幾乎不聞不問,只是每月會派人送來一些必需品,還是緊緊巴巴缺斤少兩的,但是至少能讓她們兩個半大的孩子活著。
這是對待同僚遺孤的態度嗎?素年不知道,或許這是這個麗朝的風俗也不一定呢。
「這麼說,我們幾乎是被遺棄的狀態對吧。」素年淡淡的看著小翠。
「小、小姐!」小翠立刻焦急起來,莫非小姐又想要鬧了?上一次乘佟家來這里給他們送東西的空擋,小姐托陳媽媽跟二太太提出想要回佟府,結果陳媽媽就再也沒有出現了,她們兩人的待遇也更加的艱難,小姐可千萬不能再起什麼想法呀。
素年被小翠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奇怪的看了小翠一眼,這丫頭怎麼一驚一乍的?
「小姐,佟家說對您已經仁至義盡了,如果您再鬧的話,再鬧的話……他們就只有將您趕出門去,您就听我一次,我們就安安穩穩的生活不好嗎?」小翠像是害怕了素年一樣,好言好語的勸導。
素年微微一笑,听了這話她還真想鬧上一鬧,只不過還得再緩緩,她這會兒自己也是一個小丫頭,如果月兌離了佟家的照顧,能不能生存都是個問題,再等等就好。
素年的情緒很穩定,跟小翠保證了不會做出什麼事情,小丫頭觀察再三才勉強相信,然後趕忙出去做飯去了。
一想到那種劃拉喉嚨的「飯」,素年就沒精神,就沒有什麼方法能吃到別的東西嗎?可能是肚子太餓了,似乎餓出了幻覺,素年忽然覺得自己聞到了什麼香味,淡淡的清香。
她在房間里打著轉,勾著鼻子猛嗅幾下,仿佛,這是槐花的味道。
對呀,現在的氣溫應該是四五月份的樣子,正是槐花盛開的季節,素年趕緊高聲將小翠叫進房間︰「小翠呀,這里附近有槐花嗎?」
小翠點點頭,「有的,我們院子外面就有一棵,長的可高了,牛家村里有許多槐花呢。」
素年又追問︰「那,這些槐花有人管嗎?」
小翠愣了一下,沒听明白素年的意思。
「就是,如果我們去摘的話,會有人阻攔嗎?」素年重點想要知道這個。
小翠搖搖頭︰「隨便摘的,可是小姐,我們為什麼要去摘槐花呢?」
這下輪到素年驚訝了,因為槐花可以吃呀……,怎麼這里的人都不吃槐花的嗎?小的時候在女乃女乃家,每當槐花盛開的時候,他們這些皮猴子就開始往樹上躥了,女乃女乃拿著根竹竿在下面讓他們小心,用竹竿夠就好,可是沒人听,一個比一個爬的快。
那個時候,素年只能坐在樹下的椅子上,羨慕的抬著頭看小伙伴們在樹上撒歡,看陽光從樹葉縫中灑下來,帶著縷縷槐花香。
既然沒有人阻止,那麼素年就不客氣了,雖然她們這里設施簡陋調料不齊全,那也沒辦法,總好過吃糙米糊糊吧。
將小翠指使出去采槐花,小丫頭哭喪著臉,說是自己晚飯還沒有做好呢,素年擺擺手,「沒事兒,你去采,采來自然就有晚飯了。」
好說歹說才讓小翠出去采槐花,並且告訴她自己如果不會爬樹的話,就跟別人求助,素年心想,小村子嘛,民風應該是很淳樸的,怎麼著也能夠采到才對。
她自己走到小廚房,找到了蒜、蔥、姜、鹽等一些基本調料,情況還算好,這些都還是有的。
素年將調料搗成泥,加入秋油攪拌均勻,然後就等小翠回來了。
等呀等呀,素年覺得,這采槐花不會將自己給采丟了吧,怎麼會這麼長時間呢?她正想出去找找,就看到小院子的門被推開了,小翠捧著一個竹筐,里面是雪白帶著香氣的槐花。
「這是怎麼回事?」素年將槐花接過來,把小翠拉到一邊,小翠左邊的臉頰蹭破了一點,已經有一些出血,上面還佔著些許泥土,無比的狼狽。
小翠本來就膽戰心驚,看到素年皺著眉頭,下意識就想跪下來承認錯誤,可素年直接將她按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去里間拿出一塊干淨的軟布,濕了水將傷口清理干淨。
她們的這個小院子里有種著幾株植物,雖然沒有刻意精心的料理,此刻也正開著花,這個素年認識,杜鵑花,這會兒正能用得上,她走過去采了杜鵑花葉子,搗爛以後敷在小翠的臉上,有消腫止痛的功效。
小翠一開始不願意,但礙于小姐的身份強迫自己不將臉上的爛葉子擦掉,可過了一會兒以後,她覺得面頰上的刺痛感緩和了許多,再看素年的眼神,就已經變為了崇拜,小姐果然厲害,如果能一直保持這種脾氣,就更厲害了。
「好了,現在能說發生了什麼事了?」素年將手洗干淨,坐在小翠的對面看著她。
小翠下意識就想站起來,素年拉了一下沒拉住,就干脆不去管她。
「小姐,對不起,我摘槐花的時候不小心蹭破了臉,所以回來遲了,您一定餓壞了吧,我這就去做晚飯。」說完小翠就想往廚房的方向走。
「你等會兒。」素年有些不敢相信,她像是這麼好騙的人嗎?蹭破了臉能耽誤這麼長時間?她是找的什麼蹭的,而且,從剛剛開始她就感覺有人在她們沒有關好的院子門口游蕩,「是誰?!」
小翠听見素年的喊聲臉色都變了,白著小臉看向門口,一會兒,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少年磨磨唧唧的出現在她們的視線里。
「你!你跟著我干什麼!」小翠看到人情緒就激動起來,她開始在院子里四處掃視,仿佛在找有什麼趁手的工具。
素年將小翠攔下,「你是誰?我家小翠的臉是不是你弄傷的?」
少年黝黑著臉,也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只是沉默著點了點頭,然後指著石桌上的那一筐槐花,「我送她這個賠罪了。」
少年的身影沙啞著,明顯是在經歷變聲期,可能知道自己的聲音不好听,所以他惜字如金的不肯多說一個字。
素年轉頭看向小翠,這麼說這槐花是這個少年摘的?小翠的臉憋得通紅,素年有些不忍,就讓她去將槐花洗干淨,說起來她也餓了,白白女敕女敕的一筐新鮮槐花放在面前,豈有不吃的道理。
小翠去院子後面清洗槐花,素年坐在那里盯著少年看,直看得他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腳步,才淡淡的問︰「小翠是做了什麼事嗎?你要弄傷她的臉,你知不知道對一個女孩子來說,臉有多重要?」
少年果然相當的不安,黝黑的臉憋的更加的黑,他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這個小丫頭的脾氣這麼的固執,他以為像這種丫鬟應該很好欺負的,嚇唬一下就會哭著跑回去,可她的臉都破了,還要強忍著要摘槐花。
少年的三言兩語讓素年大概清楚了來龍去脈,這孩子的品性還不錯,至少不將責任怪在別人的頭上,小翠挑選的那棵槐樹是牛家村里最大的一棵,這個正好長在這個叫做牛蛋的少年家門口,于是他對小翠用竹竿敲打槐花的舉動很生氣,就想捉弄她一下。
牛蛋以為,這種大戶人家的小姐要槐花肯定是閑的沒事兒做了,都是什麼怪毛病,哪知道小翠的臉都給他用小石子砸破了,她還憋著眼淚繼續要用竹竿敲,眼淚汪汪的樣子讓牛蛋覺得自己才是個惡霸,這不,主動摘了一筐槐花給她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