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想錯了,蕭戈收下了東西之後,確實打算離開,但他的意思是讓素年和柳老跟他一塊兒走,說是打算將她以柳老傳人的身份介紹給其他人。
素年驚得不行,讓刺史大人為自己介紹?她可沒有那麼大的架子。
倒是柳老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一來為素年在青善縣奠定基礎,二來,也可以將他有傳人的消息放出去,以便斷絕一些有心人不軌地企圖。
既然師父覺得可行,素年便低調地跟在他老人家的身後,隨著蕭戈慢慢離開這個僻靜的小院子。
蕭大人需要親自招呼的,大都是有頭有臉的青善縣官員,里面還有從別的縣城趕過來的,當素年隨著師父和蕭大人出現的時候,那些熱鬧的官腔都突然暫停了一下。
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也並不像侍女的身份,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場合里?
有眼色的官員已看出素年的不尋常,單單是跟著蕭戈出現這一點,就足以說明,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氣場不凡的老頭子。
蕭戈開門見山,先恭敬地將柳老讓到中間︰「各位,這位是醫聖柳老,本官多次能逢凶化吉,多是仰仗了柳老的相助。」
周圍一片嘩然,醫聖啊!他們雖然沒有見過真人,但這個名號絕對是如雷貫耳的,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有他出手,就是斷了氣的人都能給救活過來!
雖然傳言會有些失真,但柳老的醫術卻是不容置疑的,當自己或家人遭到病痛折磨時。要是能夠得到這麼一位大夫相救,那真是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的。
于是,在被震驚了一下之後,場面頓時有些失控。各種套近乎的,贊嘆的,奉承的話層出不窮,柳老面無表情,完美演繹了高手應有的風範。
蕭戈讓大家平靜下來,接著介紹了素年︰「這位沈娘子。則是柳老的傳人,本官受到柳老的恩情,理應報答,現如今,沈娘子安居在青善縣,本官卻要離開……」
「蕭大人放心,下官必不負重托!」有人已經開始明志了。
其實壓根不用說後面的這些,光是醫聖的傳人,就足以讓所有人對素年另眼相看,沒想到柳老已經有傳人了。更沒想到的是,居然就在青善縣。
此起彼伏拍著胸口承諾的聲音,讓蕭戈心下滿意,就算自己離開了,素年應該也不會受到刁難了。
素年看著局面有些震驚,剛想繼續接著裝死。卻覺得有人在她的背後推了一下,力度並不大,但也讓她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兩步。
是柳老,素年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而面前這些官員們,皆因為她的動作而停下了話,都望著她。
素年很快調整好面部表情,略帶著笑容,柔亮清爽的聲音慢慢開口︰「小女子在這里多謝眾大人們的厚愛。」然後福了福身子,完了。
柳老看得直搖頭。這丫頭,一點都不會抓住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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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刺史府之行,素年覺得格外地麻煩,總有不認識的人想要來跟她師父搭訕,失敗了之後。都會轉移目標到她這里。
素年不擅長這種事情,一度出現手足無措的場面,而柳老,就背著個手,站得遠遠的看著,一點都沒有要替她解圍的意思。
蕭戈倒是有這個心,無奈他自己也在周旋著,分身乏術,素年只有靠自己,慢慢模索著怎麼跟這些人相處,哪些話可以說,哪些不可以。
自己不想回答的時候,干脆就不說話,大家知道柳老的脾氣,他的徒弟能夠搭理他們,已經是覺得不容易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從刺史府里出來,素年身心俱疲,來到這個世界,她還從沒有這麼辛苦過,喝薄粥就咸菜的時候,也沒有。
柳老一直看著素年的反應,等她稍微緩一些過來,才恨鐵不成鋼地「哼」了一聲。
素年都無語了,她才想「哼」好不好?作為自己的師父,那種混亂的局面都不來搭救,還很鄙視的樣子?
「太女敕,你看看你剛剛的表現,以後怎麼在官場里混?」柳老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我又不做官,干嘛要應付那些人?」
「你師父我做官了嗎?」
「……」
素年不說話了,柳老處處受人尊敬的表象,經常會讓她忘記醫者的地位。
即便是柳老,即便很多人都對他客客氣氣尊尊敬敬,可他仍舊會違背自己意願被高官顯貴所制約。
強制性治病,強制性約束,這些都是醫者無法反抗的,所以柳老無奈,只能利用這樣的關系,讓那些貴人們之間相互牽制,想讓我治病?可以,也是有條件的,幫我限制住其他的官員……
這之間錯綜復雜,素年才听了個大概,就覺得腦子里一團亂了。
「師父……」
「真沒用!」柳老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扁著嘴的素年,「你以後可是要繼承我的名號的!」
素年無所謂地撇撇嘴,到時候再說吧。
通過這件事,素年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她似乎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曾經的規劃,就是看病接診,逍遙自在,但師父說了︰你想得美!
地位顯貴的人來求醫,作為醫者,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就算那人無惡不作,你再心不甘情不願,也不能違抗。
這其實是很悲慘的一件事,不過師父也說了,「你可以先不用想那麼多,你跟為師,還是有本質性區別的。」
素年就開始絞盡腦汁地想,什麼區別?難不成自己的醫術跟他有什麼明顯的差異?
「你還能再笨一點嗎?我怎麼覺得這個徒弟收得有些虧呢?」
柳老對著天翻了個白眼︰「你是女子啊,以後是要嫁人的!到時候嫁個豪門,哪還用看人臉色?」
「醫者能嫁入豪門?」素年听不懂了,到底是誰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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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大人終于還是離開了,沒有了每月定期的診斷,素年的日子卻並沒有清閑下來,除了柳老會跟她研究討論醫術之外,不斷地有人上門來請診。
都是沖著醫聖的名號找上門來的,柳老煩不勝煩,一個都不想理睬,素年卻擔心是不是真有重病患者等著治療,既然師父不願意,她就每次獨身一人前往。
能請到醫聖的傳人也不錯,這些大小官員們心中很知足,而且,這位沈娘子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比起她的師父,絕對是平易近人。
每一次出診,素年都會敗興而歸,基本除了躺在床上裝病哼唧,就只剩一些小毛小病,不吃藥過兩天就可以好的,然後自己啥都沒做,人家就一幅感恩戴德的樣子,又是豐厚的診金,又是要宴請答謝,搞得素年疲憊不堪。
回到家里,還要面對師父的嫌棄︰「怎麼樣?讓你不要去吧?」
素年躺倒在搖椅上,巧兒輕輕在她身後給她揉捏肩膀,小翠沖向廚房,將一直冰著的剛研究出來的綠茶味布丁端出來,提神醒腦。
淡淡茶香,又有牛女乃的濃郁,讓素年暫時放松了神經。
「可是師父,萬一真有患者誠心來求醫,我卻因為這種原因不去診治,等我知道的話,我會非常非常內疚的。」素年嘴里咬著小勺子,說得含糊不清。
柳老看著她,素年臉上的疲色還沒有完全褪去,明明比自己還討厭應付這些人,但她卻仍然忍著,不厭其煩地接受一個又一個看起來就不靠譜的求診。
曾經自己也有這份仁心,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變得不耐煩了,不願意去跟這些人接觸,寧願四處漂泊躲著,更是不去想是不是有人徘徊在生死邊緣卻遍尋不到自己時的痛苦。
素年覺得很是神奇,從那天開始,一直事不關己的師父,在有人前來求診的時候,竟然答應了!
這真是匪夷所思!
柳老還不讓素年跟著,說是自己很快就會回來的。
素年在家里等著,心里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柳老回來得也確實早,從他臉上什麼端倪都看不出來,素年只能耐心等待。
于是,排著隊來家里求診的人開始慢慢地減少,素年後來一打听才知道,柳老但凡去診斷,都無比地嚴肅認真。
明明只是裝病找個理由,在柳老的診斷下,必然能夠找出一堆不適之處。
有的,開了藥方,有的,則直接上銀針,還一定會有疼痛感強烈的穴位。
素年知道,柳老開出的方子和針灸的穴位肯定是有療效的,但卻也不是必然的手法,那些裝病的人叫苦不迭,可又不敢質疑。
柳老可是醫聖吶,他的話誰敢不信?于是藥汁再苦,針灸再疼,也只能咬著牙受著。
素年足足笑了有半分鐘,這招太狠了,她就知道,師父出馬,一個頂兩!
日子慢慢恢復了平靜,素年發現,柳老教授給她的一些針法,有的她有所耳聞,而有的,她卻是根本沒听過的。
這些都是她夢寐以求的失傳古方,素年一頭扎了進去,如同海綿一樣吸收著,讓柳老欣慰不已。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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