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的幸福,讓銀蓮仙子感到欣慰之余,還摻雜著羨慕。
如果那個人還沒有死的話,如果當年自己能夠在元嬰期出現的話,她是不是就會放棄位列仙班而與他共走鴛鴦路呢?一方面她覺得自己得寸進尺,別人想要位列仙班還沒資格呢,她竟然不知好歹;另一邊她又忍不住想如果這些如果都可以成真的話,她一定會只羨鴛鴦不羨仙。
兩種情緒明明在相互矛盾,但是她卻無法阻止自己的這兩種思想,哪怕前一刻就會覺得自己做仙女也不錯,後一刻就會忍不住反駁自己。
要不要用鏡子看看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銀蓮仙子的腦袋里總是會蹦出七公主說的那一句‘他的下一世’,這讓她忍不住想要去踫觸鏡子,去尋找那人轉世的靈魂……
微涼雨後,銀蓮仙子坐在獨木舟上,進行她日復一日的工作,照顧一池子的銀蓮花,並且喂養一池子的斑斕錦魚。
這一池子的每一朵銀蓮花都有上千年的歲齡,蓮子磨成粉可作出滋陰養顏,增長修為的糕點,也可以增加丹藥的制成率和純粹率,所以不少仙女和太上老君都喜歡從她手里討要蓮子;每一片銀蓮葉都可以入衣制成獨一無二的衣鍛,可防火,也放熱,所以織女等人都喜歡從她手上換銀蓮葉;每一條斑斕錦魚都是極有可能成為真龍的魚靈,只為一躍龍門,所以沒人敢小看銀蓮仙子,因為她是真龍的照顧者。
銀蓮池,便是銀蓮仙子的管轄之地。
銀蓮仙子撐起下巴,呆呆地看著一池銀蓮花,眼神放空,思想也跟著防控。
「阿稚……」忽然,柔和的聲音在她的耳畔輕輕呼喚了一聲。
銀蓮仙子渾身一僵。氣息一窒。
「……銀蓮。」聲音像是在他的口中含了許久,兜兜轉轉,卻還是吐了出來,有著遺憾。有著心疼,還有嘆息。
「听凡人說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傷痛,難道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忘記那個人嗎?」身後的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明赫的哀傷。
如果是平常,銀蓮仙子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柔聲道歉,但是現在的她只覺得怒火充斥了整個靜脈,讓她再也維持不了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青龍孟章神君,我只有一個名,銀蓮。」銀蓮仙子冷冷地道。她已經不想去追究為什麼青龍孟章神君會知道自己在凡間的俗名。更不想知道青龍孟章神君語氣之中的悲傷是因為什麼,此時的她,只是感覺憤怒,只是感覺悲傷。
阿稚……
這個名字她封存了幾千年,封印了自己的心。封印了那段珍貴的記憶,想不到到最後,竟然還是被一聲呼喚所打破。這個時候,她再也無法假裝沒有看見自己的心,剛才青龍孟章神君呼喚她的時候,她忽然就想要驚叫一聲「阿澤」!
阿澤……
風澤……
她愛了無數個春秋的男人啊……
「銀蓮,我……」
「銀蓮有事繼續處理。就不陪沈君了,告辭。」銀蓮仙子站起身來,連轉身的一個側眼都沒有,一股夾雜著無數花瓣的風將她纏繞,等到旋風離去,她的人也已經消失無蹤了。
青龍孟章神君看著已經消失了蹤影的銀蓮仙子。苦笑著搖了搖頭,眼里又不甘,更有失落。
千年來,他的守候,還是沒有入她的眼嗎?
那麼多年來。這是銀蓮仙子自從成仙後情緒變化最為激烈的一次。‘阿稚’這個稱呼在未成仙之前有不少人喊過,但是當那個名字再次被呼喚時,竟然不是她最心心念念的人,這讓她瞬間憋屈得就像是被人欺負了的小孩子,整個胸腔都是郁悶的心酸。
「阿澤,為什麼不是你,喊我名字的為什麼不是你!」一個名字喊出口,銀蓮仙子就忍不住眼里已然泛濫的淚水。
當第一滴眼淚砸到化妝紅木桌上的時候,她一直搖擺不定的心忽然間就定了下來,吸了吸鼻子,略微顫抖的指尖劃過鏡面,鏡面再次像是湖面一般蕩漾開漣漪,只不過這一次蕩漾的漣漪一圈一圈往外擴散,並沒有立即形成畫面。
銀蓮仙子咬了一下唇,將自己投上的玉簪拿下來,然後貼近鏡子,用仙力將玉簪上保存了千年的氣息傳遞到鏡子里面。
鏡面的漣漪波動得更為厲害了,不一會兒,畫面逐漸形成,她終于看見了風澤的轉世。
此時,凡間。
「里初見!」一聲嬌斥,宛如晴天霹靂,嚇得少年手上一抖,鐵鉗上好不容易被燒紅的鐵立馬掉進冷水里,「嗤」的一聲,變成了黑灰色,徹底報廢,這樣的鐵就算再次回爐,品質也是大減折扣了。
「江梔子!」少年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咬牙切齒︰「你又把我的成果給毀了!我說了幾百次了,在我打鐵的時候不要叫我!」
怒氣沖沖的少女被少年這麼一瞪,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但是一想起來少年昨天做的事情,她又忍不住火氣噌噌噌的上來了,鼓起腮幫,眼楮瞪圓︰「你倒是說上我來了,我都還沒罵你呢!里初見,你說,你為什麼要把我的武器弄成這個樣子!?」
少年淡淡的瞟了一眼少女手中的長刀,一臉認真地回答︰「這樣的打造才是最契合你本身實力的武器!」
「合適你個大頭鬼!」少女氣鼓鼓的瞪著少年,「我之前上京好不容易從有名的煉器大師那里得到這把刀,都還沒有捂熱呢,就被你整成了這樣!里初見,你陪我的刀,!你賠我的刀!!」
少年瞥了瞥眉,冷哼一聲,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你!!你太過分啦!」少女憋著一口氣,死死地瞪著少年的背影,有種想哭的沖動。
「梔子小姐,你是誤會我家少爺了!原本這把刀是玄鐵制作的,重量不輕,對于敏捷型的你來說,根本就不適合!少爺把它改造成這樣,無非是為了更加貼合你敏捷的身手而已!」和里初見、江梔子一起長大的小侯無奈地替自家少爺解釋,誰叫自家少爺最懶得解釋呢!
少女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啦,梔子小姐總要相信江湖第一兵家里家的造兵器技術吧!」
里家,傳承百年的煉造兵器之家,無論是朝廷還是江湖都是它的大顧客,甚至江湖兵器排行榜的前十名全都是里家制作的兵器。
只可惜盛極必衰,里家傳到里初見這一代已經是第三代了,原本繁盛的里家因為勾心斗角而變得人丁單薄。
里初見的父母在他幼年時期雙雙喪生,使得他從小在勾心斗角的里家內院中掙扎存活,因而性格變得深沉陰郁。
此時的里初見,只是少年十三歲。
銀蓮仙子輕輕地撫模著鏡子里那張稚女敕的俊顏,他果然是風澤的轉世,和當年的他長得一模一樣……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每當看見鏡子里的少年越發硬挺成熟,銀蓮仙子就忍不住感慨,眼里的痴迷就更為深了……
天界一天,人間一年。
不過幾天時間,人間的少年已經十七歲了。
「公公,初見也已經有十七了,不如我們給他安排個未婚妻吧?別人家的孩子十七歲妾侍都有兩三個了,也是時候給他找個妻子了~!」里家餐桌上,里初見的二嬸子嬌笑著提議道,眼楮里閃爍的都是算計的目光。
里初見心里一沉,眼神更是冷了幾分︰「不用二嬸勞心了,我暫時還沒有娶親的打算。」
「哎喲~,先別這麼說嘛!姑娘我都給你約好了,至少得和人見見面,看看合不合適嘛~?其實這個人你也熟,就是江家那姑娘,你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應該都有幾分心思在里面了~!」
聞言,里初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雖然和江梔子是青梅竹馬,但是卻從來沒有動過心。先不說喜不喜歡,就說江梔子那丫頭天真又沖動,真要嫁進里家這麼個豺狼虎豹齊聚之地,肯定會被啃得骨頭渣都不剩!更何況,江梔子離他理想中的妻子相差太多了!
在很小的時候,里初見就有自己的思想、主見,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的處境,所以他知道自己需要怎麼樣的女人。聰慧冷靜,溫嫻大方,在外撐得住場面,在內鎮得住小人,這種女人,才是他渴望的,需要的。
哪怕他知道可能不存在這麼完美的女人,但作為一生相伴的女人,他寧缺毋濫。像是別人三妻四妾,他里初見不屑,如果真的愛一個人,眼里又怎麼容得下第三人插足呢?
「我是不會娶江梔子的。」對于里初見而言,江梔子是和他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也只是朋友。他不願意這份純潔的友誼變質,更不想因為自己而使得江梔子陷入危險,現在的里家不過是金魚在外敗絮其中,江梔子嫁進來也就只有受苦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