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美好的秋收季節,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滿是令人心醉的金黃色,在陽光的照射下,越發璀璨奪目,就像是滿地的金子。
人們歡欣雀躍,哼著歌謠,忙著收割,黑黝黝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得之不易的笑容。
「任他汗流浹背雨打風吹去,我愛我的平鄉,我的糧倉,哎喲嘿……」
平鄉是申國的糧倉,亦是平鄉人的驕傲,雖然在當時,土地都是國家的,但是看著自己辛勤耕種的成果,他們心里大抵還是高興的,至少豐收的年頭,他們可以少挨點兒餓!
一間間樸實而簡陋的小茅屋分散在平鄉的各個角落里,就像是一個個小蘑菇,隱藏在山坳間的平地上。
每一間從外貌上看都相差無幾,只有一間例外,因為這間茅屋門口長著一棵大槐樹,枝繁葉茂,在瑟瑟秋風中顯得分外突兀。
茅屋門口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她穿著一身湛藍色的粗布衣裳,拿著一件打滿了補丁的大褂縫補,臉上愁眉不展。
眼看馬上就要到籍禮的日子了,收獲的糧食又要被那些可惡的官兵強盜給無情地奪去,她怎麼能夠心安呢!
「唉,一年的辛苦又要白費了!」婦人兀自嘆了一口氣。
「阿媽,您老就別在這兒唉聲嘆氣了,听得我都心疼了!那些個壞蛋今年要是再敢來胡作非為,我就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哼哼!」說話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她長著一雙黑亮的大眼楮,說話間那雙大眼楮隨著她的語氣起伏,骨碌碌地轉動著,分外俏皮。
雖然年僅十來歲,身體尚未發育,但是僅從她那一張俏麗的小臉上便可以看出,她今後定然會長成一個楚楚動人的大美人呢!
「你這傻孩子,瞎說啥子?一個姑娘家,做什麼總想著打打殺殺,太不像話了,也不跟姐姐學學!」菖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著小女兒雲繡,又好氣又好笑。
這丫頭從小就不安生,到處撒潑,前些日子還非要鬧著讓阿爸喬永帶她去山里頭打獵,這會兒又說要打人,唉,瞧瞧,這些都是姑娘家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姐姐,你听听,阿媽又數落我……」雲繡嬌嗔一聲,哀怨的看向了坐在門檻上發呆的小女孩。
那女孩和她年齡相仿,模樣也甚是俊俏,卻少了幾分靈氣,總是痴痴呆呆,好似丟了魂兒。听到被點名了,她才愣愣地回過神來,驚詫地回了一句,「啊?怎麼了?」
「姐姐,你和哥哥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自打上次回來之後,你們倆就變得愣頭愣腦的呢?」雲繡屁顛屁顛地跑到雪錦的身旁坐了下來,眨巴著大眼楮直愣愣的盯著雪錦的小臉,企圖尋出些端倪。
「呵呵,沒什麼,就是總覺得很累,沒精神!」雪錦淡淡地應道,被雲繡看得有些發怵,尷尬地站起身來,望向了一旁的大槐樹。
茂密的枝椏間,一個瘦削的身影若隱若現,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他有著一頭鳥窩般凌亂的長發和一張色澤很不均勻的小臉,大了好幾號的長褂穿在他身上顯得空空蕩蕩的,被風一吹,如紙燈籠般鼓了起來,更襯得他弱不禁風。
他就那樣屈腿坐著,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顆長在了槐樹上的果實。
最奇異的是,他這樣坐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整整三個月!要不是他偶爾吃兩口飯,講兩句話,雪錦甚至會以為他早就已經死翹翹了,或者是變成槐樹精,和槐樹融為一體了!
不過他的這種反應,雪錦還是可以理解的,任誰突然從一個人見人愛的偶像型大帥哥變成鄉野小屁孩都無法忍受吧!
但是理解歸理解,雪錦對于路石林還是怨言居多的,要不是踫上了路石林這個神經病,莫名其妙被黑幫追殺,她怎麼會和他一起穿越到這個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里來呢!
路石林變成現在這般,可謂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可是她呢?她何其無辜,這輩子做過最壞的事情就是打死了幾只蚊子好嗎!何德何能要來受這等冤枉罪啊?
最可氣的是,她都沒有呼天搶地的抱怨或者絕食抗議呢!路石林這罪魁禍首倒是先拽上了,持續坐在槐樹上示威,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毫無招架之力!
三個月的時間就這樣匆匆如流水般的逝去了,路石林居然一直坐在原地穩如泰山,甚至連風雨雷電都打不動,簡直都要成神了!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三種人︰男人、女人和作家。這話果然一點兒都沒錯!路石林這貨就是作家的典範,絕非正常人所能夠理解,就是把唐僧拉過來跟他比坐禪,恐怕都要輸得一敗涂地吧!
「喂,上面的,你到底想要怎樣啊?你倒是說句話啊!唐僧除了打坐,還會念經呢!你也不怕把自己憋死!」雪錦惱怒地走上前去,狠狠地一腳踹在了大槐樹上。
槐樹受到撞擊,嘩啦啦直搖晃,發出來一陣沙沙沙的響動,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吱呀一聲轟然倒地。
可惜那神一般的路大少還是沒有給出任何反應,依舊坐在樹上45度角憂傷的遙望著蒼穹,就像一尊完全沒有生命跡象的望天石,受不到凡人一絲一毫的影響!
菖蒲見狀大驚失色,差點扎到手,嘴巴張成了o字型,手上縫補的動作再也無法繼續了。
雲繡亦是大吃了一驚,從小到大,姐姐在她心里都是溫順婉約的窈窕淑女,今兒個怎麼突然就變了呢?難道是壓抑太久,真面目終于顯露出來了嗎?
思及此,她不禁笑彎了眉眼,因為她覺得這樣豪爽大方的姐姐,和她才更像是親姐妹呀!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沖上前去,拍了拍雪錦的肩膀,笑道︰「姐姐,我來幫你把大哥給弄下來!」
「你有什麼辦法?」雪錦狐疑地瞅了瞅雲繡,又瞅了瞅路石林,眼中寫滿了不相信。
「嘻嘻…」卻見雲繡嬉笑著跑開了,未及一盞茶的功夫,便將家里晾衣服的竹竿扛了來,驚得雪錦目瞪口呆,「呃,會死人的…」
「不會不會的,姐姐你就放心吧!」雲繡說罷,完全沒有給雪錦阻止的機會,徑直舉起竹竿戳在了路石林的後背上。她以為雪錦在擔心路石林會被竹竿戳傷,殊不知雪錦真正擔心的人乃是她!
雕塑般全無生氣的路石林感受到背後的異樣,終于有了動作,惡狠狠地瞟了雲繡一眼,那眼神活像一頭被激怒的猛獸,令人膽寒。隨後,他一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徑直抓住了竹竿的另一端。
雲繡被那虎狼般的眼神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驚慌失措地松開了拿竹竿的手,躲到了雪錦的身後,渾身直哆嗦,嘴里止不住的嗚咽,「你不是我大哥…不是我大哥…你是狼…是大灰狼…嗚…」
雪錦亦是嚇得面如死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強自鎮定地伸開雙手護住了雲繡,對路石林呵斥道︰「你別太過分了,她只是個孩子!」
「以後沒什麼事少來惹我!」路石林一把將竹竿摔在地上,狠狠一腳踩裂了,重新攀到了槐樹上,變成了新一輪的望天石,繼續45度角仰望天邊,就好像那里藏著人人都想要的大秘寶一樣。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雪錦又驚又怒,止不住地咆哮。
那一刻,她只覺得老天爺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在耍著她玩兒,居然讓她和這麼個神經病一起穿越到了這麼個窮鄉僻壤。
物質生活匱乏得讓人想哭,精神生活更是沒有,還得天天受氣,難道這就是她以後要過的日子嗎?
那還不如死了算了!也省得再被無聊的人折磨,受這等冤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