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菖蒲篤定的神色,雪錦冷汗涔涔,忍不住說道︰「阿媽,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哪兒能靠掐掐手指頭算出來啊?」
「胡說!這怎麼是掐掐手指頭算出來的呢?」菖蒲急了,立馬拉下了臉,嚴肅地嗔道,「那可是鄉長齋戒了七七四十九天,完全按照周易之道卜算出來的呢!絕對不會錯的,鄉長可是神算子!」
神算子……
神棍吧!那跟掐掐手指頭算出來的有什麼區別?
雪錦哀怨地看著菖蒲,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淌,「阿媽,咱能不開玩笑麼?這里沒外人,到底什麼情況,你就照實說吧!」
「誰跟你開玩笑了?頭頂三尺有神明,你這傻孩子可不能再胡說八道了,玷污了神明,我們可擔待不起!」菖蒲急忙應道,滿臉慍色,竟是比雪錦說她和鄉長有一腿時,還要激動。
秋風瑟瑟拂面而過,撩起了她的發絲,讓她臉上的神情于凌亂中更顯肅穆了,好似一個滿懷著信仰的教徒,半點都容不得褻瀆。
雪錦呆若木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婉轉地岔開了話題,「好了好了,阿媽,我都知道了,你去忙吧!我這就去喊雲繡,保準在你回來之前,把家里收拾得妥妥的!」
「嗯,那就好!」菖蒲應了一聲,欣慰地拍了拍雪錦的小手,又和雪錦交代了幾句,便步履匆匆地離去了,速度快得超月兌了雪錦的想象,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閃出了雪錦的視線。
「這飛毛腿是怎麼練出來的?高大上啊,回頭我也得學學!」雪錦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幾句,兀自回到小院,開始收拾了起來。
他們家也就那麼一張飯桌,很多人都是端了碗席地而坐的,這會兒碗筷以及各種殘渣碎屑可謂堆得到處都是,散落在狹小的院落中,極其刺眼,讓雪錦深深覺得自己已然置身在垃圾場了。
而事實上很多碗筷和器皿都是鄉親們自己帶來的,為了能夠多蹭一口飯,他們使盡了一切手段,但是酒足飯飽後,卻無一人留下來收拾殘局!他們甚至連自家的碗筷都懶得洗,令雪錦哭笑不得!
「佔便宜的時候跑得比汗血寶馬還要快,吃虧的時候藏得比鴕鳥還要深!呵,真服了你們這群人了!」雪錦暗暗嘲諷了幾句,將所有的碗筷全都拾掇到了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
打掃完院子之後,又洗了碗,她這才不緊不慢地抬頭看了看天色,其時艷陽已經偏西了,雲繡還未歸來。
這小妮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若是比阿媽回來的還晚,可不就露餡了嗎!思及此,雪錦立馬沖出了大門,甚至都沒來得及去顧及自己的形象,彼時的她可謂是邋遢得堪比街頭的小乞丐了!
秋風送爽,推動了她的步伐,轉眼間她便尋到了雲繡最愛的溪水湖畔,碧水青山的美景頃刻間撞入了她的眼簾,令人心曠神怡。
她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再去看眼前的世界,也變得清明了許多。雲繡果然在溪水邊,只是身旁多出來了另一人,另一個能讓她看一眼就咬牙切齒的人!
「雲兒……」她大聲呼喊了一句,急急走到了雲繡身邊,關切之情溢于言表,抬眼再看姜仲卿,卻又多出來了幾分惱怒和憤恨。
「姐姐,你怎麼來了?」雲繡嬌羞地問道,將頭埋了下去,一張小臉早已漲得通紅,揪著衣角,看著腳尖,全然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哼,我要是不來,恐怕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吧!」雪錦冷聲說道,早已攥緊了拳頭,任汗水濕透了手掌。
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是他,就是他,是他害死了阿爸!他還想打雲繡的主意,雲繡才十來歲啊!他怎麼可以這麼狠毒!
頎長的身影挺立在溪水河畔,一襲白衣勝雪,面上神色復雜得雪錦怎麼都看不透。他始終一言不發,只是饒有興味地盯著雪錦,用他那特有的宛如x光般狠戾的透視眼,看得雪錦頭腦發麻,底氣又少了幾分。
他似乎是一個永遠都無法戰勝的對手!
這個判斷一下,雪錦不由得心驚膽戰,倒抽了一口寒氣。
「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二公子他又不是人販子,還能把我拐跑了不成?」雲繡嬌嗔道,不滿地扯了扯雪錦的衣袖。
「他的確不是人販子,可他是殺人凶手!他害死了阿爸!」雪錦提高了嗓門,越說情緒越激動了。
「他不是……他不是……」雲繡急了,連連解釋,「姐姐,你可不能冤枉了好人,二公子他真的很好很好的,怎麼會是殺人凶手呢?」
「你憑什麼說他不是?你難道親眼看見了?」雪錦嗔道,甩開了雲繡,怒氣沖天地看向了姜仲卿。
那一刻,他居然……他居然笑了!笑容的幅度雖然不大,但是看在雪錦的眼里卻格外的刺眼!那分明是嘲諷啊!
「可惡!姜仲卿,你到底想要怎樣?有本事沖著我來啊!別搞我妹妹!別搞我家人!」激動之余,咆哮的聲音也在顫抖,雪錦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了,就差沒沖上前去掐住姜仲卿的脖子了!
「姜,仲,卿,呵呵,好久沒听到這個名字了,挺懷念的!」姜仲卿一字一頓地說道,看著雪錦,笑得意味不明。
雪錦一愣,突覺脊背莫名寒涼,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失控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由于驚嚇過度,她的雙腿已經癱軟了。
「你…想…怎…樣?」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她的嘴里傳了出來,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無法挽回了嗎,他不會要殺人滅口吧?恐懼瞬間佔據了她的心靈,她嚇得三魂已然丟了兩魂半。
雲繡呆滯在原地,看著二公子和姐姐,驚慌得不知所措,小手來回搓動著,一雙大眼里滿是惶恐。
「不想怎樣!」姜仲卿緩緩地應道,「我只不過是要告訴你,捏死你們這些賤民易如反掌,只在于我為與不為罷了!」
轟,雲繡聞言,虛月兌的癱坐在地,失魂落魄,嘴里止不住地喃喃自語,「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二公子不是這樣的……」
「你……混蛋!」雪錦怒吼一聲,沖向了姜仲卿。
姜仲卿隨意地伸出左手抵住了雪錦的腦門,便將雪錦的所有攻勢全都輕描淡寫地化解了。然後稍一用力,雪錦就跌倒在了地上。
而情況亦是在這個時候,產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你,的,頭,發,是,有,多,久,沒,洗,了?」看著手上沾染的油污,姜仲卿渾身都僵硬了,一直沒有將停在半空中的手掌收回,臉上寫滿了嫌惡的顏色,整個人神情恍惚,似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潔癖?
好機會啊!
雪錦見狀欣喜若狂,就地打了個滾兒,一個回旋,狠狠一腳蹬在了姜仲卿的膝蓋上。這一腳她幾乎使上了全身的力氣,然姜仲卿依舊紋絲未動,只是機械地低頭看了看。
「髒了……」他痴痴的開了口,雙目瞪得渾圓,有驚慌有落寞,仿佛丟了魂魄,一動不動杵在原地,呆若木雞。
「不就是一件衣服麼,至于嗎?」雪錦訕訕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只怕姜仲卿會突然發難,趕忙竄到雲繡身旁,將雲繡給攙了起來,「雲兒,我們趕緊走吧!」
雲繡沒有應答,一直看著姜仲卿怔怔出神。
雪錦也顧不得其它,二話不說,直接將雲繡的胳膊繞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拖著雲繡邁開了腳步。
「站住!」身後傳來了一聲暴喝,她顫抖著停下,卻也沒敢回過頭去查看,只是屏氣凝神,听著後面的動靜。
「你毀了我最重要的東西,就想一走了之嗎?哪有這麼容易!」姜仲卿冷聲說道。
雪錦心頭一涼︰最重要的東西難道是指那件衣服?這不是赤果果的敲詐嗎?太無恥了!比大街上故意摔倒的老女乃女乃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不過這些,她顯然只敢想想,並未說出口。
「怎麼?剛剛不是還挺橫的嗎?現在說不出話了?」姜仲卿繼續諷刺道,大踏步走到了雪錦面前,虎狼般的眼眸直瞪著雪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