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雪錦匆匆整好衣裝,飛奔過去打開了房門,便見毋良候在屋外神情緊張,來回踱著步子。
「出什麼事了?」雪錦趕忙追問道。
「哎喲,姑娘,你可算出來了!九零被二公子抓走了,官兵包圍了錦繡食林,說是要封樓!」毋良應道,急得團團亂轉。
「抓人封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雪錦心一沉,懵了。
「說是九零拿了我們錦繡食林的東西給少夫人吃,才惹少夫人小產的!」毋良直言道,神情復雜。
「怎麼會……」雪錦喃喃,失魂落魄。這是在借刀殺人嗎?還是找尋替罪羔羊?或者往好的方面想,只是巧合而已?
「快,跟我去錦繡食林看看!」思慮再多也抵不過實踐的驗證,雪錦稍微平復了一下心緒,便直沖著錦繡食林飛奔而去了。
街道早已被圍堵得水泄不通,特別是靠近錦繡食林的地段,看來這邙城第一食肆的影響力還是極大的!
見雪錦奔跑而來,不少人都向旁邊退了開去,給雪錦讓出了一條康莊大道。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復雜的顏色,或悲憫或同情或幸災樂禍,各式各樣的表情混合在一起,匯成了人生百態。
雪錦一路疾馳,沒有半點懈怠,很快便抵達了目的地。果見有成群結隊的官兵守在錦繡食林周旁,手上皆拿著兵器,凶神惡煞。圍觀路人時刻和他們保持著距離。不敢上前。
大司馬賴武高大的身影在眾官兵中顯得尤其突兀,雪錦一眼便將其認了出來。只是不見二公子姜仲卿,不知道他來了沒有!
雪錦也無心細想,匆忙摒開眾人。沖到了錦繡食林門口。
官兵們見雪錦出現,紛紛提高了警惕。
「這女子就是那罪魁禍首,快將她拿下!」賴武一聲令下,眾官兵們便開始行動了起來,將雪錦團團圍住了。
「我看你們誰敢!」雪錦高喝一聲,舉起了姜伯允的金牌。
官兵們看清金牌。面面相覷,再也沒敢上前半步。
圍觀群眾嘩然,紛紛炸開了鍋,此前只是懷疑雪錦和大公子關系非同一般,現在看來是鐵證如山了。
賴武見狀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跨進門內去向高層請示了。
不多時,姜仲卿便從錦繡食林里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始終閃著寒光,叫人不寒而栗。
雪錦惶恐。眼看著姜仲卿步步逼近,舉金牌的小手直打顫。
姜仲卿冷哼一聲,當機立斷奪走了雪錦手上的金牌,高高舉起,轉身喝令道︰「拿下!」竟是半點情面都不講。
這次死定了!雪錦呆若木雞,心頭狂跳。
然而眾官兵們可不會顧及她的感受!得了姜仲卿的命令。官兵們再不遲疑,迅速沖上前去將長矛架在了她的頸項之旁。
雪錦一顆心髒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冷汗也濕透了衣衫。這還是她第一次和矛尖劍刃近距離接觸,怎麼可能不緊張?一不留神歪了脖子都可能會命喪黃泉好嗎?
可憐的脖頸早已僵硬,動彈不能,面色也隨之變得蒼白如紙。
「帶走!」賴武再度下令,如洪鐘般響亮的聲音震人心魂。見姜仲卿瀟灑地拂袖遠去了,他便也邁開了步伐。
眾官兵們得令紛紛拿開長矛,推搡著雪錦跟了上去。
雪錦失魂落魄,機械地挪動腳步。一心只祈禱著奇跡出現。
行走間,周旁議論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灌進她的腦海中皆變成了如潮水般難以言喻的嘈雜,叫人心緒難安。
這便是傳說中游街示眾的感受吧!以前總不能理解。現在算是親身體會到了,也不枉此生,至少死得轟轟烈烈!
「停……」
就在雪錦胡思亂想之際,一個突兀的聲音傳了來,帶著詭異的拖沓魔音,擾人心魂,使人听之從之。
好像是他?但怎麼可能?雪錦怔怔,難以置信。
姜仲卿停下了,賴武停下了,官兵們自然而然也跟著停下了。
兩個少年迎面走來,其中一人高舉著金牌;另一人似乎腿腳不便,一瘸一拐,卻又不失風度翩翩。二人臉上皆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在清晨的陽光照耀下絢麗奪目,灼人眼瞼。果然是他,還有……
「虢國世子!」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頓時議論四起。
還有他!竟然是他!雪錦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與眾人不同,她的視線並不在那位舉金牌的少年身上,而在于另一人。
才將將過了一年,他的變化怎會如此之大?身形高大了不少倒為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的腿……
難道是因為路石林診治不當?
一念至此,雪錦又是羞愧又是痛心,將所有罪責全都歸結到了自己身上,如果當年自己好好學醫的話,就不會讓路石林那庸醫誤診了,他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觸目驚心的傷口仿佛還在眼前,更是惹得雪錦心揪不已!
而他亦是在雪錦復雜的目光洗禮下徐徐走了過來。眾官兵不知受了誰的蠱惑,紛紛退讓,二人之間的距離也隨之越來越近了。
「夫人,我回來了,讓你受驚了!」他輕聲開口道,臉上始終掛著掩不去的溫和笑意,暖暖的,似是要融進驕陽里。
「周…周湦……」雪錦喃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什麼粥粥生,還飯飯生呢!」周湦笑著調侃道,引用了第一次和雪錦見面時,雪錦所說的無厘頭話語。
「噗……這你都記得?」雪錦撲哧一笑,被逗樂了。
「嗯,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周湦輕應,眸光閃動,由淺轉濃。
「得,你不要對著我拋媚眼好嗎?我會情不自禁的!」雪錦笑著打趣,總覺得和周湦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得能夠開得起這樣的玩笑。
然周湦卻不那麼認為,听聞雪錦這話,他明顯一愣,陷入了沉默,半晌都不再言語,只低頭望著地面,若有所思。
雪錦窘迫得無地自容,方才意識到在古代這種玩笑是不能亂開的。
而就在他們倆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之時,賴武等人早就不耐煩了,只是沒有姜仲卿的命令,他們並未輕舉妄動。
圍觀路人也紛紛炸開了鍋,他們並不認識周湦,全當雪錦小小年紀就是個水性.楊花的狐媚妖蛾子,一邊享著大公子所給的好處,一邊又在大庭廣眾之下勾三搭四,怪不得會被抓起來呢!
周湦這才回過神來,轉向了姜仲卿,依舊笑得一臉溫和,說話的語氣也像是在打商量,「案件調查歸調查,直接在此處問詢即可,人就不用抓回去了吧?」
「也行!」姜仲卿簡言答道。
雪錦見狀震驚莫名,難以置信︰他們倆不是敵對關系嗎?而且周湦好像一直落于下風,姜仲卿怎麼會對周湦言听計從呢?怪哉怪哉!
「這東西是不是你們錦繡食林出產的?」姜仲卿也不嗦,直接舉起了害自己夫人小產的罪魁禍首問道。
竟是雪錦前些日子新研發出來的杏子果脯!這果脯怎麼了?該不會是有人在里面摻了毒藥吧?
「這果脯是我做的,但是我沒有加任何其他藥物……」雪錦輕聲應道,有一種被人硬推上了懸崖峭壁的無力感。
「那就對了,杏主墮胎,我沒有冤枉你!帶走!」姜仲卿厲聲道,懸崖峭壁頃刻間變成了刀山火海。
雪錦欲哭無淚,只好強言辯解,「這杏子果脯的確是我做的沒錯,但這是新菜品,我都還沒掛牌出售呢!」
「哦?是嗎?本來還以為夫人是誤食,沒想到竟是你這賤民存心陷害!哼,帶走!」姜仲卿冷聲道,語氣狠絕。
雪錦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看來這次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官兵們听令一涌而上,就要將雪錦架走,卻是被一聲叱令喝止了。
「本公子在此,誰敢放肆!」其聲如雷,驚心動魄。在場眾人皆被鎮住,失去了行動能力。
循聲望去,見是虢石父,雪錦更是傻了眼。
而周湦亦在這個時候擋在了雪錦身前,目光堅定,待眾人都屏氣凝神之際,他方才面向姜仲卿淺笑道︰「何必興師動眾?我們便在錦繡食林等你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豈不更好?」
「你威脅我!」姜仲卿蹙眉,不悅。
「何談威脅?商量而已!」周湦應道,依舊面不改色。
听了這話,姜仲卿不知為何突然暴跳如雷,狠狠一甩手打在了身旁的小廝身上,怒吼道︰「我們走!」
小廝受力啪嗒跌落地面,痛呼不止,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徑直甩袖離去了。擁擠的人群紛紛退讓,就像是在躲避世間最可怕的瘟疫災禍。
眾官兵們急急跟上,不帶絲毫遲疑。
圍觀群眾還在議論紛紛,街道依舊擁堵。
雪錦欣喜若狂,激動得抓起了周湦的手,連聲道謝。
雖然不大明白姜仲卿為何如此輕易就放過了自己,事情也沒有得到圓滿的解決,但是不用被抓進牢房,她就已經在謝天謝地謝父母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要謝謝周湦,他出現得太及時了,就像傳說中的大英雄,分明就是為了救人于危難之中而生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