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錦這里所說的哥哥自然不是路石林了,而是在另一個世界讓她牽腸掛肚的哥哥。想到哥哥,想到家人,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如果我是孤星,如果一切都是我的錯,那沒有了我,世界會不會變得美好?爸爸媽媽會不會幸福的活著?哥哥會不會重獲健康?九零會不會好好的?
如果可以,我寧願永遠消失!
沉痛的負罪感壓得雪錦喘不過氣,仿佛失了魂魄。
周湦見狀心焦莫名,雪錦的心思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了。但是面對雪錦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並未出言安慰,只輕聲反問了一句︰「你所說的合和痣的傳說是真的嗎?」
雪錦仰頭,淚眼婆娑,雖然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堅定的答案還是月兌口而出,「當然是真的!」
即使改變不了什麼,也能讓自己得到些許安慰,不是嗎?
「真的?」周湦忽而揚唇笑了起來。
「真的!」雪錦肯定地應道,說得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你就那麼想嫁給我?」戲謔的聲音隨之傳出。
「誒?」雪錦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忙問道,「你什麼意思?」
心里有個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但沒有親眼見證,她不會相信。
周湦也不多話,緩緩地解開了纏繞在左手上的布條,在那里,他左手掌心的位置,赫然也有一顆相同的孤星痣。
「怎會這麼巧?」雪錦難以置信。
「或許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吧!」周湦如是應道,聲線飄渺。
「得了吧你。就會佔我便宜!」雪錦眉眼一轉,忽然很激動地抓起了周湦的手掌,對著那顆礙眼的紅痣一通亂搓,企圖將其搓掉。
搓了半晌。見全無功效,她不禁憤憤然抬起頭來,質問道︰「你手上這顆痣是怎麼點上去的?我哥教你弄的嗎?」
「啊?啊……被發現了嗎,哈哈……」笑聲清朗。憨態可掬。
「哼,我就知道,哪有這麼巧!」雪錦瞬間釋然了,又道,「你老在手上纏跟布條做什麼?纏了也沒用,手還是這麼粗糙,長著厚厚的老繭,丑死了!你究竟是做什麼的?」
「啊?我啊,我是砍柴的!」周湦隨口答道。
「砍柴的?」雪錦不置可否。
「對啊!不可以嗎?夫人難道歧視砍柴的?」周湦故意調侃道。
「怎麼會。我以前還是編長席的呢!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你一個砍柴的。姜仲卿作甚要追殺你?」雪錦如實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吧!就像這次查封錦繡食林,呵呵,只能歸結為一個理由。他看我們夫妻不順眼了!」周湦笑應道,每次听到雪錦說姜仲卿三個字。他都有一種大快人心的感覺。
因為雪錦每次說起姜仲卿都是咬牙切齒外加七分鄙視、三分不屑,不會用任何謙敬詞也沒有任何謙卑語氣,就好像在說路邊一條總愛亂咬人的野狗,那般憤慨,那般惱怒。
雪錦蹙眉,略作思忖,轉瞬反應過來,一巴掌拍在了周湦頭上,呵斥道︰「誰跟你是夫妻了,臉皮可真厚!」
「啊?哈哈……」周湦干笑幾聲,並未答話,自顧自地拿起桌上的布條往手上纏了去,動作嫻熟,毫不含糊。
這貨該不會是有布條癖吧?時刻惦記著布條啊喂!雪錦汗顏,喝止了周湦繼續纏布條的行為,「別纏了你,丟掉那根布條吧,都泛酸味兒了!嘻嘻,我有個好東西要送給你!」
戀物癖是一種病,得根治!思及此,雪錦一溜煙沖出了錦繡食林,直奔著家門而去。
前不久給路石林做了個手套,沒來得及送出去,就先拿給周湦用好了,轉移一下他的視線,戀手套總比戀布條好,雖然他只是個砍柴的!
「喂,你干什麼去?」周湦跟在後面呼喊,見雪錦沒有搭理他,不禁眉頭緊蹙,湊近布條聞了聞,心里直犯嘀咕,「沒有酸味吧?布條我每天都有更換啊!」
半晌後,雪錦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周湦仍在錦繡食林里候著,看到雪錦,嘻皮笑臉地迎了上去,「夫人可算回來了,我都餓壞了!」
「是嗎?待會兒給你做好吃的!先把手伸出來!」
話音剛落,雪錦也不等周湦反應,直接抓起了周湦的大手,將上面的布條悉數拆下來,扔了出去。
周湦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循著布條望了去。
「果然是布條癖嗎?」雪錦見周湦心憂布條,又是一聲嘆息,迅速將手套拿出,幫周湦戴上了,剛剛合適,「當當,我在這里設計了一個松緊繩,可以調節,嘻嘻,給你系個蝴蝶結,搞定!」
戴好後,雪錦欣喜地拍了拍手,對自己的杰作相當滿意。
這是何物?周湦從未見過,有些迷茫,翻來覆去看了看,見其上繡著許多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兒,還有一只丑小鴨,不禁黑了臉︰這種東西帶出去豈不淪為天下笑柄!不要了吧!
一念至此,周湦慌慌張張就要將手套摘下。
雪錦不悅,撇嘴嗔道︰「這個手套我做了很久呢,你就算不喜歡也要趁我不在的時候摘下來嘛,怎麼可以當著我的面就……它真的有那麼慘不忍睹嗎?我覺得挺好看的呀!」
「啊,好看好看,我只是想要研究一下它的構造而已,沒打算把它扔掉!真的!」周湦趕忙解釋。
「切,口不對心!」雪錦仍舊不滿。
「那你想怎樣?」周湦無奈,只好妥協。
「既然覺得好看,你就每天戴著唄,嘻嘻……」雪錦得寸進尺道。
「啊?啊……好!」周湦咬牙應道,欲哭無淚,感覺自己的顏面已經丟完了。肯定會被天下人恥笑的,一世英名就這麼沒了,沒了……
「哎喲,手套而已,至于苦著一張臉跟死了爹似的麼!」雪錦狡黠一笑,儼然一副奸計得逞的小模樣。
周湦怔怔失神,攤著一雙手看了良久,那糾結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著兩坨屎,哭笑不得,帶著百般嫌棄萬般無奈。
雪錦再不搭理他,自顧自做飯去了,心里樂悠悠。
等到她將飯做好,再出來時,周湦早已不見了人影,她只得自己先吃了。而後又度過了幾天無聊時光,毋良終于帶來了好消息。
據說申伯府里最近少了兩名小丫鬟,皆是伺候少夫人的,毋良便懷疑此事與那二人月兌不了關系。
「可是那二人究竟去了哪里呢?」雪錦追問道。
毋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轉而又道︰「姑娘,時間已經不多了,再過兩日,九零便要被問斬了。」
「我知道,可是要上哪里去找那二人呢!」雪錦為難道,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楊桃此前並不識得九零,卻能在兩個時辰內帶回來九零的消息,想來她必定有過人之處吧!
思及此,雪錦忙言簡意賅地告知了毋良自己的想法,並將楊桃的形貌特征描述了一番,吩咐毋良先去找尋楊桃的下落,並囑咐毋良求人辦事須得以禮相待,便放毋良去了。
毋良走後,雪錦心情難以平復,抬腳去了風遷雨舍,把怨氣全都發泄在了食物之上。
食客們吃了滿含怨氣的菜色,甚是不喜,抱怨連天,「今天大廚是死了兒子,還是嬌妻跟人跑了?做的菜實在叫人難以下咽啊!」
菖蒲急急上前賠罪,一一給抱怨的貴客們換了菜。
為了不再做虧本買賣,她權衡了一下利弊,最後果斷地將雪錦請出了風遷雨舍,一點情面都不講。
「小雪啊!你應該體諒一下阿媽,雖說咱現在有點積蓄了,但也不能這麼揮霍是不?你還是先去街上走走,散散心吧!等整理好了心緒,再回來,阿媽隨時歡迎你!」
雪錦無言以對,只好獨自離開了。
孤零零一人游大街,滋味實在不好受,她不由得一聲哀嘆︰「人果然是會變的,特別是在金錢利益的誘導之下!唉,想當年我還是阿媽捧在手心里的寶,現在有了銅貝,我就連根草都不如了……」
而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除了她和毋良以外,其他人似乎並不關心九零的死活。每個人都在忙碌,早已無暇顧及他人。
人情淡漠,實屬悲哀!
正憤慨間,一道熟悉的人影陡然撞入了雪錦的眼球,恰是她差毋良去尋覓的幫手楊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雪錦驚喜莫名。
此刻楊桃就在一個小攤前站著,面有難色。
是想買東西又缺錢了吧!
雪錦暗自好笑,急急走上前去,喊了聲,「姐姐,好巧,你在這攤位前傻站著作甚?」
「這劍穗不錯,跟我的劍很配啊!」楊桃如實答道,目不轉楮地盯著一根綴著玉石的紅色劍穗。
「店家,這劍穗怎麼賣?」雪錦趕忙詢問。
「六個銅貝!」店家爽快地應道。
「好,我要了!」雪錦當機立斷,給了那店家六個銅貝,取了劍穗遞與楊桃,「給,姐姐,這劍穗現在是你的了!」
「這怎麼好意思?無功不受祿!」楊桃推卻道,目光灼灼,一刻都不曾從劍穗上移開,心思全寫在了臉上。
雪錦好笑道︰「姐姐,你可不是蜈蚣,你是女俠呀!嘻嘻,這劍穗我也不是白送的,想拜托你幫我做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