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走這邊?」宇文宜臻縴縴玉指往側邊的門洞一指,杏眼圓睜直盯得魏良輔心中發慌。
魏太監木然而立,嘴唇徒勞地囁喏著——似乎在絞盡腦汁思索著一個重大的決定。
「說話啊!」宇文宜臻似乎也感覺到了這扇門里一定隱藏著什麼,所以更加咄咄逼人起來。
「這里面關著狼蟲虎豹,臭氣燻天!太後還是不看吧!」吭哧了半天魏良輔崩出了這麼一句。
「不!哀家就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麼?「宇文宜臻臉色一沉︰「莫不是你自己在里面搗什麼鬼吧?」
不待女人說完,魏良輔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後娘娘!你就是借奴婢一千一萬個狗膽,小魏子也不敢呀!里面確實是臭氣燻天——」看著女人沒有反應,魏良輔心中一緊——生怕女人臨陣退縮,于是又加了一句。「要不!等奴才把里面收拾一下,太後娘娘再進來看吧?」他忙試探著問道。
不!哀家現在就要看!還不前面帶路!」
穿過門洞後的甬道一下子窄了下來,宇文宜臻被一群侍衛裹挾著緩慢前進。魏良輔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身邊則是躬腰緊隨的仁壽宮大總管李如瑾。
在經一個緊鎖的鐵門的時候,一陣腥臭無比的氣味傳來。隨行的宦官宮女都忍不住捂住鼻子,侍衛們則將佩刀握得更緊了一些——職業敏感讓他們覺得這鐵門里關的應該就是那些狼蟲虎豹了。
「這里關著什麼?」宇文太後忙用繡帕捂住口鼻。
「稟太後!這里關的是老虎獅子——」魏良輔連忙擋在鐵門前面︰「太後還是離著鐵門遠一點!以免那些畜生發起狂來嚇壞了你老人家!」
宇文宜臻險些驚叫起來,她連退幾步一下子靠到了石壁上,身前頓時被一干侍衛擋個水泄不通。
一群人接著往前走,不遠處又是一個緊鎖的鐵門。鐵門後面的石壁上,火把在「吱吱」燃燒。
「這里面是什麼?」宇文宜臻再次詢問。
「稟太後!」魏良輔停頓了一下︰「這里面就是——就是那些戰俘!」他的聲音猛地低了下去,支支吾吾地似乎是怕太後再次震怒。
「什麼?」女人的嗓門一下子高了起來︰「戰俘!這里關著這些戰俘做什麼?」她不禁厲聲叱問道,但轉念一想聲音頓時低沉下來,最後竟變為無聲地囁喏。
「太後!我們還是往前走吧——」跟在身後的李如瑾低聲下氣地湊了上來,他實在不忍心讓主子遭受驚嚇了。
「不!我要去看看!」女人卻突然倔強起來︰「小魏子!打開門吧!哀家要進去看看——」
魏良輔沒有動作,只是呆呆地站著——他仿佛聾了一樣,對太後的命令置若罔聞。
宇文宜臻正要發作,李如瑾快步跑了上去︰「小魏子!你到底是咋的了?太後她老人家的的話你沒有听見嗎?」說完對著魏太監的**就是一腳。
「哦!小魏子該死——請太後稍等!」說完在腰間模索了一會兒,才慢騰騰地打開了鐵門。
里面更加陰暗了!甬道的兩旁被隔成一個個單間,每個單間都有一個精鋼打造的鐵門。透過胳膊粗細的鐵欄桿,宇文宜臻終于看到了單間里關著的人。
他們一個個蓬頭垢面、亂發遮臉,幾乎完**露的皮膚上遍布著觸目驚心的傷痕。再看他們的目光或呆滯、或瑟縮,或充滿仇恨或滿是恐懼。
就這樣宇文宜臻慢慢從一個個鐵門前走過。見有人聲經過,這群戰俘似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開始有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饒命啊——饒命啊——」接著這哀求的聲音仿佛瘟疫般迅速傳播開來,整個囚禁區頓時哀嚎連天,饒命救命聲夾雜著哭喊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宇文宜臻沉默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做出這等滅絕人性的事情——這還是我那個一直渴望建功立業,一直夢想能成為一代聖主的兒子嗎?
「把這些囚犯全部帶回錦城的監獄!」隨著女人的厲聲呵斥,魏良輔弓著背湊到了面前︰「太後——」他欲言又止。
宇文宜臻正要發作,卻感覺似乎兩道目光在看著自己——忙回過頭!是李如瑾——這個老太監竟一反常態,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似乎再暗示著什麼?
宇文宜臻猛地一驚——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自己就貿然提走這些囚犯,不是有點兒太莽撞了嗎?自己這樣做就等于當面指責兒子的不是——畢竟他是一國之君,自己這樣將置一個國君的顏面何在?
「小魏子!暫且將這些人好生看護,待我面見皇上後再說!在此之前,決不允許他們再受到一點點傷害!否則——」宇文宜臻惡狠狠地吩咐著轉身離開。
在魏良輔的引導下,一群人終于進入了寬闊壯觀的圓形斗獸場,站在高高的看台上,整個斗獸場盡收眼底。在李如瑾的小心攙扶下,宇文宜臻終于來到了鄒亢的座椅前。憑欄俯瞰,她和寶貝兒子的感受卻是截然不同——站在這里的鄒亢得到的是腎上腺素的急速飆升,而宇文太後感到的卻是周遭的危機四伏。
這里應該是剛剛進行過一場驚心動魄的表演,殘肢斷臂雖然已經收拾干淨,但來回忙碌的宦官還是無法遮擋地上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血泊中間或有一兩堆兒污穢不堪的花白之物——那應該是人的**或是腸肚屎包。
「哇——」宇文宜臻再也無法抑制住五髒六腑的翻江倒海,她趴在李如瑾的手臂上開始瘋狂嘔吐,直差把膽汁都要吐了出來。
「太後!咱還是不看了吧——」李如瑾早已是淚流滿面,他真怕主子有個什麼不測,那他可還怎麼活啊!
「不!我還要看——」宇文宜臻在宮女的服侍下,小心地擦拭著嘴角,但慘白的臉上分明帶著十二分的倔強。宮裝的一角殘留著斑斑污跡,雖經宦官的精心收拾但還是顯得狼狽不堪。高聳的如雲發髻早已歪斜凌亂,一如女人紛亂不堪的心境。
「先不要驚動皇上!我倒要看看這台子里還暗藏著多少玄機——」女人停頓了一下︰「小魏子!帶哀家接著往前走——」
在魏良輔地帶領下,宇文宜臻見識了她這一輩子沒有見識過的觸目驚心。在「斗獸場」她看到了哀嚎連天的戰俘,在「珍饈館」和「尚寶坊」她見識了天下所有的美食佳肴和奇珍異寶,在「美雅閣」她領略人間極致的絕代佳人,在「客舍」和「丹房」他偶遇了怪誕詭譎的清客游俠、奇人方士和名目繁多的「長生不老藥」。
隨著台階向上延伸,她不禁心中一陣陣發緊——這個女人無法想象自己還將會看到什麼?她甚至害怕面對這一時刻的到來!踩在台階上的腿開始顫抖起來,如果不是怕隨從護衛和宦官宮女的恥笑,恐怕早就跑了回去。
「小魏子!這‘君臨’還有幾層啊!」她終于忍不住問出最想知道的事情。
「稟太後!‘君臨’總共六層,再往上面就是天台和皇上的寢宮了!」
「那皇上應該就在寢宮吧?」
「稟太後!皇上正在寢宮!要不娘娘稍等片刻,奴婢去請皇上來見你?」魏良輔再次施展欲擒故縱的伎倆。
「不用驚動皇上了!既然都已經到這里了,我還是自己去看看吧!」說完自顧自又向上走去。
穿過‘君臨’之頂的假山池沼,一干人等終于站在了鄒亢的寢宮面前。正待邁步而入的瞬間,宇文宜臻突然轉過身︰「所有人都候在這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得跨進這寢宮半步!「
穿過兩道大門,還未進入大廳宇文宜臻就听見陣陣****和**撞擊發出的「啪啪「脆響。她的臉頓時緋紅起來,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不安!
紅綃羅帳里人影晃動,時不時夾雜著女人的聲音尖叫和男人的悶哼。她飛快地掀開帳子,背過臉厲聲呵斥道︰「你們幾個都滾出去!皇上穿好衣服來見哀家——」說完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寢宮。
雕花大床上的鄒亢已是強弩之末,被酒色掏成空殼的身體只有仰仗**才能日夜宣yin無度。關鍵時刻被老娘的一聲呵斥,頓時氣息一緊昏厥過去。
「啊——!」幾個異域**哪見過這種陣勢,本來正在興頭上,先是被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女人一聲呵斥,接著就是九五之尊的南蜀皇帝一下子昏死過去。
她們頓時撲天搶地地喊叫起來,嘴里嗚里哇啦地說著誰也听不懂的鳥語。
沖出寢宮的宇文宜臻還沒有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卻頓時被里面的尖叫聲嚇得花容失色︰「快!小李子——快——」
此刻的李如瑾早已死心急火燎,不待女人話語落定,就帶著侍衛宦官一陣風似得沖了進去,只留下一群宮女圍著宇文太後捶胸撫背。
緩過氣兒來的宇文太後恍惚地看著眾人,卻突然發瘋般地推開圍在周圍的大小宮女,踉踉蹌蹌地再次沖進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