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承這話一出,其他人都安靜了。
的確這也是個問題,總不可能就這麼急吼吼的沖過去吧?那估計人沒救到自個已經玩完了。
肖小侯爺率先表態,「我覺得可以分成兩隊,一隊出去,一隊救郡主。」
「說到底,侯爺不過貪生怕死,又何必諸多借口。」鈴鐺不陰不陽的嘲諷一句。
肖小侯爺似笑非笑的看過去,臂膀一動,鈴鐺白皙臉蛋上赫然浮出五根掌印,速度之快,讓六月都沒攔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鈴鐺踉蹌幾步,忿然的看向肖小侯爺,步子一頓就要沖上去。
六月連忙一個箭步把人抱在懷里,「鈴鐺,鈴鐺!你冷靜一點,我們是下人!主子教訓下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後面聲音越說越大,如針刺鈴鐺耳膜。
鈴鐺瞪圓眸子,死死的盯著肖小侯爺,將他那充滿譏嘲的眼神牢牢的記在心上。
「是奴婢僭越了。」不管是跟在明月涯身邊還是柳清燕身邊,這主僕關系都沒有如此明確,最多也只是因為她的不守規矩被明月涯責罰罷了。
然而在柳清燕離開的這幾日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急躁和煩躁的情緒,而最多的,便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
也許是因為她和六月從來都是按照殺手的規格養大,從小接觸的不是禮儀尊卑,而是視命無物。她們不懼生死,也不畏強權,更不會被世間小利所迷惑。所以他們成為了明月涯手下最為得力的殺手。
但是這幾天,她們必須趨炎附勢,還受盡冷眼,巨大的落差讓鈴鐺越來越焦躁了。
反而六月,卻越發淡定。
太子淡然坐在一處,暗中觀察眾人表現,特別是六月把鈴鐺拉走的那幾句話,明著像在安慰鈴鐺,實際卻是在諷刺他們。
肖小侯爺自然也听出來,笑嘻嘻道︰「怎麼,六月你還生氣了不成?要知道在皇朝內,這種奴婢可是要殺頭的。」
「奴婢惶恐。」她壓下鈴鐺不甘的腦袋,眸色冷淡如水,絲毫不見初時對肖小侯爺的一點點親切。
肖小侯爺皺起眉頭,很不滿意六月的敷衍。
李景承及時轉移話題道︰「我們來擬定計劃吧,太子殿下覺得呢?」
「挺好,李侍衛安排就行。」太子謙恭有禮,反而顯得寬容大度。
而肖小侯爺對六月等人的咄咄逼人,到顯得小氣了。
于是,肖小侯爺也不好再找人麻煩,氣沖沖的坐下,但當所有人的視線轉移的時候,他眼底劃過陰冷的光,藏在袖中的手悄悄的動著。
李景承出于對太子的尊重,將很多話題適當的引給太子,太子心知肚明也不戳破,兩人還算和諧的將後面的事情做了計劃。
鈴鐺也是難得的听話,沒有出言不遜。
六月一直陪在她旁邊。
等到太子點頭之後,他們便開始行動了。
而離柳清燕被人從蛇窟撈起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大夫說,如果今天晚上高燒還是無法退下,就可以準備身後事,被席沐歌一怒之下給五馬分尸,再請了另外的大夫來看。
那個大夫,不過是把話說的委婉一點,表示盡力而為。
為了他的命,整件屋內全部都是濃郁的藥味,燻得從小就不喜歡藥的席沐歌離房間足足有了數十步還蹙著精致的眉。
他上挑邪佞的丹鳳眼中盛滿煞氣,一襲紋金紅緞似火長袍站在月光之下,更像從地獄而來的鬼魅,透過敞開的門若有似無的看向那正在煮藥的大夫。
大夫被他盯得汗毛豎起,忙加快了腳步,盛藥來到柳清燕床榻邊交給容顏嬌媚的婢女,恭敬退下。腳跟才挨到門口,便听見那冷寒的聲音,「能活嗎?」
「長老!」大夫腿軟的瞬間跪下,「小姐中毒太多,實在是難以推斷。不過還好的是兩臂經脈不通,毒液沒那麼快抵達心髒,所以還有救。只不過到底能恢復幾成,我,我實在是不好說啊……」
席沐歌眼神忽明忽暗的看著大夫。
隨著時辰的遷移,大夫的心一下一下的跳到嗓子眼,等快鑽出來的時候,他道︰「行了,下去吧。」
大夫如蒙大赦,偷抹眼淚腿軟踉蹌的跑走了。
席沐歌看那孬樣,實在氣不打一處來的補上一腳,才關門踏入屋內。
那藥味還沒散,其中卻摻和了淡淡的花香。
他曾在床上近距離的聞到過,所以他知道這是來自哪里。
「長老。」嬌艷婢女雙手捧著碗朝席沐歌行了禮,里面還有一半的藥。
透過朦朧的紗幔,他看見她腮幫邊的都是暈開的藥汁。
婢女似乎也瞥見,低眉順眼道︰「姑娘暈的沉,似是一滴都喝不下。」
「廢物。」席沐歌搶過婢女手中的藥碗,大步來到柳清燕床邊掀開帷幔捏起她腮幫,就打算強灌。
但看她毫無血色的臉,湊上去的手,卻猶豫了。
要她去死的命令,是他下達的。
推她去蛇窟的手,也是他的。
那為什麼他想要救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都快死了,你可認輸了?」席沐歌不知該笑還是其他表情,松開她臉頰,柔軟的觸感讓他來回蹭了下,接過婢女手中的勺子,舀起半勺,一點一點的抵著她皓齒喂進。
神情認真而溫柔,眸光灼灼的在燭光下望著她。
她嫻靜乖巧的躺在那,沒有剛開始的淡漠冷然,也沒有後面的不畏生死,如果她能一直這麼听話,他恐怕也不會這麼想讓她死。
差不多全部喂完之後,柳清燕的臉色還是沒有好轉。
席沐歌也沒發脾氣,只是坐在她身邊候著。
油燈被婢女添了三次,天微微有些涼的時候。
那些不要銀子投下去的療傷聖藥終于起了藥效,柳清燕慢慢的醒來了,眼前模模糊糊,全身上下沒一處疼的,差點又暈過去。
又過了會兒,當她看清面前的人是誰之後,笑了下,道︰「長老這般反復無常,真是讓我惶惶不安。」
「我要你活,自然你就不會死。」席沐歌傲然道。
柳清燕卻愣了下,驀然心口劇烈疼痛,一口鮮血從喉嚨噴出,弄髒了席沐歌白瓷般的手背。
他怔了下,倏爾抱起已經昏迷的柳清燕,「大夫,大夫在哪里!趕緊讓他們滾過來!」
奴婢們立刻退下。
「女人,女人!」席沐歌眼底忿然,「可惡,你這個不知好歹的!」——
「徒兒,你也是不知好歹的。」把珂珂打暈關起來的秦老爺子,一下山就發現渾身沒一處完好的明月涯,以及地上樹上的死尸,人數眾多,顯然是打算用人海戰術玩死明月涯,現在他能活著還真是奇跡。
秦老爺子捋過白胡子,支起拐杖站到明月涯面前,嘆道︰「娶珂珂不好嗎?她一心一意為你,至少不會像那個女人一樣,讓你差點丟了性命。」
「嗦。」明月涯臉上都是血漬,粗喘著氣,「老爺子,你來這里到底是來干什麼?」
秦老爺子收回笑臉,「听說你們在墨城遇到了一個老乞丐?」
明月涯道︰「是的,那時候沒想到你的好友那麼廣。」
秦老爺子懶得理他的嘲諷,「你把乞丐帶回白藥山,我幫你進巫族。」
明月涯眸光閃了下,「好。」
「你不問為什麼?」
「現在我只想去燕兒身邊。」
秦老爺子罵道︰「沒出息!」
話雖這麼說,秦老爺子還是親自動手給明月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發現傷口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嚴重,也就不耽擱的帶他下山了。
因為有秦老爺子的關系,兩人還算順利的避開了一群找明月涯麻煩的人。
他們一路不停頓的來到城門口,發現外面突然增加了很多士兵在那攔人,並且在問些什麼。
秦老爺子和明月涯都戴著斗笠,見此狀似無意的找到個樹後躲著。秦老爺子直接抓過來一個年輕小伙子,問道︰「年輕人,這城里是發生什麼事了?我這帶著兒去找城里的婆娘的,看起來好像很麻煩?」
「這可不!」年輕人見是老人家,旁邊的少年又半死不活的,放寬了心,就道︰「巫族長老啊不知道怎麼了,從個地方找來個姑娘,先前要那姑娘死,後來見那姑娘有些能力,想要培養成巫族的聖女,現在又找人救她的命。」
「那這些官兵怎麼回事?」
「哦!這是縣太爺為了討好長老,特意設了路障攔路找大夫送到巫族內給那位聖女治病。」
「那燕……聖女,受傷的很嚴重?」一直沒開口的明月涯突然問那麼一句。
年輕人雖覺得詫異,但還是回答,「能不嚴重嗎?听說被蛇給咬的半死,我還听說……」他左右看了,確定沒人,遂放低聲音,湊到他們跟前道︰「長老殺了很多大夫,听說都是因為那些大夫說那個聖女多半是活不成了,現在不過是在用名貴藥材吊著一口氣罷了。」
話音未落,明月涯掉頭就往城內走。
秦老爺子向年輕人道了謝,急忙趕上。
「明月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