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失憶夢一浮生 第一回,憶故人

作者 ︰ 白逸秋

雪國,翎城

漫天大雪將整個雪國掩埋在一片純白之中。國都翎城的街道上,市集中卻依舊洋溢著孩童們的歡聲笑語,清澈而動听。人來人往的老百姓們又再為新一年而辦置各種年貨而忙碌著。吆喝聲,販賣聲,嬉戲聲源源不斷,喜慶而熱鬧。城中西南角上,屹立著一座豪華至極堪比宮城的樓閣。偶有知情人走過還會敬仰的抬頭看看,卻最終還是搖著頭滿是嘆息的離開。很久很久以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鼎盛一時的逸風樓。在這里有著天下最傾城的美色,沁未央。有著一位最有權勢的老板娘,媚舒妤。最後,也在歲月的流逝中化為說書人不斷重復的傳說

夜半人靜,一個身著灰褐色衣衫裹得嚴嚴實實的男子漸漸顯現在飄揚的大雪之中。看不出年齡看不到表情,只有那一頭的銀絲跟雪融為一體。一眼望去順著雪地上深淺不一的腳印往逸風樓走去。每一步似乎都走的很慢,好似在回憶又好似念念不舍。伸出早已凍僵的手輕輕付上被厚血掩蓋的門環。不懼嚴寒般將臉緊緊貼上。被黑布掩蓋下的臉頰上只有嘴角隱隱約約的上翹。他是在這里第一眼看見了她,只一眼驚為天人。那天依舊下著大雪,雪花下她的笑很美,很干淨。就這樣本為修道之人的他愛上了她。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他曾問過她︰「如果沒有他,如果是他先遇見她,那命運會不會就不再一樣?」她沒有回答,而他卻已早知自己的命格。當今天下唯有他未卜先知,多少權貴為了讓他助一臂之力傾盡家產,可他卻絲毫未動。而只有她,媚舒妤。能讓他,痕心天值得去顛覆一切。

雪國,皇宮

「公主,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咱們回宮吧?」威嚴的皇宮城牆上,眾多侍女之中站著一位貌美華貴的女子,似乎整個雪國沒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皇城之中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長公主,百里暮影。輕啟櫻唇道︰「你說,他們還會回來嗎?」身旁的芙雪看著那張隨依舊貌美的臉頰,可卻早已沒有當年那副意氣奮發笑臉的主子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百里暮影微眯雙眸看向皇城之外,雪的盡頭若有所思的淡然一笑︰「你說,他們會知道在這萬丈宮闈之中還有個我在等待他們嗎?」芙雪看向主子望去的地方輕輕道︰「駙馬一定會知道的,而且一定會回來的!」百里暮影听完沖芙雪笑道︰「那,繁華呢?」芙雪頓時驚住了,那年那天她也在場,那一場暗無天日的廝殺,她是親眼所見繁華郡主為了保護墨翰令,而被刺穿心髒墜落懸崖。現在要如何回答公主的話,可抬頭一見公主那哀傷的身影卻又強顏歡笑道︰「郡主一定一定還活著」百里暮影突然笑出聲來輕輕伸手刮了刮芙雪小巧的鼻梁道︰「你看你,連你都說不出謊話,我又如何讓自己相信她還活著」說罷抬頭看向天空,那一天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又如何相信她已經離去。可是為何自己又確信她還活著。見主子沉思的模樣芙雪深怕主子再多想什麼道︰「主子,可是墨盟主過得很好啊。這不是繁華郡主所期望的嗎?」百里暮影沒有轉頭看芙雪而是自顧自的望著不斷飄落的雪花,伸手輕輕接住。看著那一朵朵雪花融化道︰「是啊,她所守護的他還好好的。那麼古檀月呢?他又在那里呢?」

百里暮影這一問,芙雪真的沉默了。那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似乎就天旋地轉一般,所有的一切物是人非。那個跟混混一樣的繁華郡主消失了,連公主深愛的古駙馬也消失了,而留下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從那以後,每年冬天公主總會跑到這城牆之上,一站很久很久

蜀國,國都

一棵古老茂盛的桑樹上,坐著一位如桃花一般惑人的男子懷抱著身著苗疆服飾靈巧的女子。女子安安靜靜的躺在男子懷中,極其愛戀的看著男子。他是她深愛的人,錦玉白。那個笑起來可以和桃花娉美的男子。一想起當年的一切,女子就不自覺的痴痴笑了起來。錦玉白看著懷中痴笑的蜀月,用手輕撫她滑落額間的發絲輕輕落下一吻。如果不是她,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現在的命運,或許自己也會跟繁華一樣最終消失在這個世間。那年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有他,有繁華,有古檀月,他們說好一起嬉笑世間,說好一起活到與天同齊。可是現在,他們倆又去哪里了?如果他沒有遇見沁未央,繁華就不會遇見墨翰令,而古檀月也就不會遇見百里暮影。那樣是不是一切就不會發生。他們就不會離去。蜀月看著錦玉白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她知道自己的駙馬又再想那兩位從小玩到大形影不離的故人。伸手緊緊擁住錦玉白道︰「駙馬,放心。我已經派了很多人去尋找她們,而且駙馬都好好活著,他們一定都還在!」錦玉白一听不忘一副紈侉子第的德性沖著蜀月調戲道︰「喲?小娘子說的可是真的?」蜀月配合錦玉白扭了扭身軀故作嬌媚道︰「再說了,人家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世界的盡頭!」說罷,將錦玉白輕輕一推,錦玉白望著俯視自己的蜀月一把拉住懷中。望著滿天星空靜靜閉上雙眼,古檀月,繁華如果如果你們還活著,記得在老子有生之年活著來見老子,否則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雪國,盟主府

自古江湖,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沒有人會記得當年誰天下第一,只會記得現在誰的天下第一。在這座威嚴而不容撼動的偌大府邸之中,有著這個年代最蓋世強盛之人。武林中人人听起名便不敢上前仰望。而那不過是江湖中的種種傳聞。當你想要獲得天下,你所付出的卻是你最不想失去的。你想要立于巔峰之上,就得承受高處不勝寒。

又一年冬天了,君遷看著飄揚的大雪。手中玉盤上是剛出爐的蓮子銀耳湯,不知道今天盟主是不是也不會嘗一口。君遷深深的嘆了口氣,望著相思閣中那俊美無雙的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拿著毛筆不停書寫著一篇篇尋人啟事的主子。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還是不放棄嗎?從小跟隨主子到現在,經歷了太多,從主子成為百花宮主,遇見沁未央而後的繁華郡主成為雪國郡馬,直到現在繁華郡主舍命相救換來的武林盟主。一切一切如夢幻泡影在君遷的腦海中一一閃過,好似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我都尚且如此,那主子呢?相思閣還是繁華郡主在時為其取得名字,想到著。君遷不免苦笑,而望向相思閣中的主子時又多了那抹哀傷。

又一篇尋人啟事寫完,墨翰令工整的放好宣紙,認真的看了一遍尋人啟事上的人兒。將毛筆放置好抬頭望向站在門欄處看著自己發呆的君遷。笑道︰「過來」君遷此時才反應過來忙行禮走到墨翰令身邊。看著那書案上累計的像小山一樣的尋人啟事,看了看自己家主子俊美的臉頰上早已布滿血絲的眼眸,唉又是一夜沒睡吧

墨翰令看著君遷望著尋人啟事發呆,便輕輕抽出一張放至君遷眼前。似回憶一般的問道︰「我的字好看嗎?」君遷看著主子若有所思的神情道︰「盟主寫的字自是好看。」沒料到墨翰令卻搖搖頭道︰「當年,她說我的字很難看」說罷自顧自的笑了。君遷不忍自家主子難過又看了看手中快要冷掉的蓮子羹道︰「主子,喝完蓮子羹歇息一下吧,沒寫完的,讓屬下來完成。」說罷欲走到書案前提筆卻被墨翰令一把抓住。君遷不解的看向自己主子,豈料墨翰令卻又笑了道︰「我的字是她教的,若我親手寫,若她還在世,她就能認出來,或許她就回來了」君遷剛欲再勸說墨翰令,卻被膳房的主廚岩峰給打斷。

岩峰看了看書案上堆積的尋人啟事,又看了看站在墨翰令一旁的君遷放至在桌上早已微涼的蓮子羹,微微的嘆了口氣。墨翰令自是沒在意自己屬下的神情,這麼多年早就已經習慣了便道︰「何事?」岩峰拍了拍手,隨後門外的侍女們有序的端上了一盤盤被裝飾的色香味俱全的肉食。見主子臉上的喜色,岩峰道︰「主上,這是屬下新研發的幾道肉食,請品嘗。」墨翰令借過侍女手中的玉筷,輕輕夾起一塊肉放入嘴中,細細的品嘗著。又似在回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肉是她最喜歡的食物,從來就是。岩峰和君遷一直以來就不解為何主子要這麼執著的親手寫下這些毫無下文的尋人啟事並如此認真的品嘗每一道肉食。而只有墨翰令知道,這是她最喜歡的,而她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風透過雕花木窗吹進相思閣,卷起那一篇篇早已書寫完畢的尋人啟事。岩峰和君遷立刻轉身抓住被風吹亂的宣紙,而終是散落了一張隨風吹出了樓閣。墨翰令卻絲毫未動看著那張被風吹的漸行漸遠的尋人啟事,眸中的悲傷越顯越深,心中突然開始默默祈禱。風,如果她還活著請你將這張尋人啟事帶去她的身邊,告訴她,我在等她回家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蟾宮曲•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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