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醫院住院部二十二樓樓頂,錢樂又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吐出一個個煙圈。
煙圈還未成煙圈就給風吹的不知所蹤,錢樂看著指間燃著的香煙,才露出的一點煙灰被風吹走,暗紅火星包裹著卷煙借著風勢快速吞噬著煙絲。
生命也是如此嗎?錢樂緊皺眉頭,風加速著卷煙燃燒,癌直接吞噬著自己的生命。
體檢「糖抗原-199」的指標達到了54,身為外科醫生的錢樂當然知道這個意味著什麼,最終通過一系列檢查後確定還是肝癌,已經中晚期帶轉移。
中晚期帶轉移,就如指間的煙頭,生命已經燒到盡頭,人世間已經無藥可救,作為外科醫生的錢樂更加明白這一點。
錢樂掐滅煙頭,又模出一支煙點燃,地上已散落一地煙蒂,錢樂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根煙了。只知道剛吸的一口煙已經刺激到胃神經,再也不能吸下一口煙了,胃里一陣涌動,一口酸水從嘴里噴出。
一發不可收拾,錢樂蹲在地上吐得鼻涕眼淚滿臉都是,胃仿佛也跟著要看熱鬧,想從喉嚨里面擠出來。
錢樂一手捂著胸口,一手猶自捏著煙不放,依然舍不得剛吸了一口的香煙。吐出幾口最後的胃液,惡心感漸漸消退,錢樂又把煙塞入口中吸了一口,未及吸入肺里,又是一陣干嘔。
掏出紙巾在臉上胡亂抹了抹,從二十二樓望下去,人與汽車都變成拇指食指般大小,听不到馬路的喧囂。錢樂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從上面跳下去,閉著眼楮跳下去,所有的痛苦跟煩惱一跳之下化為烏有。」
心里一個聲音幽幽說道︰「這個世界即將不屬于你,也沒有人可以值得你流戀,跳下去就不用再活的那麼累了。」
是啊,還有什麼可以流戀?
剛才女朋友小童把一摞檢查報告往錢樂手懷中一塞,輕輕地嘆口氣臉色難看地說道︰「今天夜班,我要睡覺去了。」根本不提起今天晚上到她家吃飯的事情,不待錢樂回話小童已扭頭走了。
錢樂當然知道淡淡的話語里面藏著的是什麼意思,這段感情到頭了,這兩天還能陪著自己東奔西走已是非常不容易了。
談癌色變,現在年輕人處對象最怕對方有家屬癌遺傳史。
和小童一個科的護士毛毛找了個公安局的男朋友,男朋友有房有車條件還算不錯,只不過因為那小伙子不小心說漏嘴爺爺死于癌,肝癌,談癌色變說是會有遺傳,這個事情就吹了。毛毛那檔子已是實習期快轉正式工,從情人就要變親人了尚且如此,何況自己和小童不過才見習期而已
人都一樣,遇到這樣的事情也只能是這樣的選擇,按情按理小童似乎也應該這麼選擇,錢樂不怨她。畢竟人是活在現實之中的,既然活在現實就要有現實的抉擇。
錢樂這幾年在醫院也沒有可以真正交心的朋友,能在一起喝酒k歌背後罵人的朋友或許隨便湊幾大圓桌,能推心置月復的朋友真心難尋。
何況在醫院,一群醫生表面看似一團和氣背地里卻都相互防備,職稱、進修、升職哪一次不是爭個雞飛狗跳斗得頭破血流。
錢樂是科里醫生們重點聯合防備的對象之一,僅僅是因為錢樂手術技術好,領悟新技術能力強而已。可錢樂並沒有因為技術能力強得到他應有的待遇,有能力沒後台的人在任何單位都不可能得到應該可以得到的待遇,在醫院尤其不能。
錢樂手攀著護牆,腳一用力想爬上去卻滑了個空,人無力地灘在地上,原來踩到自己吐出的一灘嘔吐物上面。
心里一驚,錢樂內心生的本能把他驀然驚醒,死雖是免不了的,可現在不是還沒有死嘛?
好死不如賴活著,不過這個賴活錢樂想想也恐懼,癌癥晚期的人還能算人嗎?錢樂見過多少晚期病人因非人的劇痛只求速死,又見過多少晚期因放化療痛苦的十幾天吃不下一口飯……
爬起身,錢樂簡單地用紙巾擦了擦,余生不多的日子怎麼過?沒有人可以給他幫助。
晃晃悠悠漫無目的回到自己的科室,憑直覺走進主任辦公室。
主任辦公室。
主任皺著眉頭翻看著一張張檢查報告,長久才說道︰「怎麼搞成這樣才發現?」抬頭掃了一眼嘴角又含著根卷煙蔫在沙發上的錢樂說道︰「要不先住院?在我們自己醫院住院治療,也好有個照顧……」
「主任,您認為還有手術的必要嗎?」盡管嘴唇只不過輕微開合幾下,一截煙灰掉在錢樂胸前,正因為熟知自己的醫院自己的病,錢樂才問出這樣的話。錢樂聲音雖輕卻讓主任心一顫,手術或許能多生存一年半載的,可那生活質量之差不可一言蔽之啊。
「不管怎麼樣,手術還是必須的吧,以後的療程我們再想辦法,放心,我給你安排好。」放棄治療說出去也不好听,平心而論錢樂還是不錯的,肯學吃苦,現在醫學科技日新月異,一些新技術錢樂掌握得比自己還要好。許多手術自己掛個名動刀的都是錢樂,也算是替自己做了不少事情,現在說點好話也不為過。再則多個病人科里不是也多一點收入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錢樂無言,片刻的沉寂。不是沒有話說,實在是無從說起,說多了都是淚,干脆不說。
「珍惜青春夢一場珍惜相聚的時光,誰能年少不痴狂獨自闖蕩……」突然響起的鈴聲把主任驚了一下,發現是錢樂放在茶幾上的電話響了,示意錢樂接听電話。
「錢樂,您是哪位?」錢樂隨手劃開電話接听。
「我海平,錢樂你在醫院嗎?我在你們醫院門診大廳……」
「啊,海平,你找我?」錢樂愣了一下,周海平,從初中到高中的同學,半年前因為患絕癥找錢樂看過病。
當時周海平的情況和此刻錢樂差不多,也是肝癌晚期,錢樂給了周海平兩個選擇,要麼生命不息化療不止,躺床上以更為痛苦和衰弱地過余生;要麼不要治療或許還能活得輕松一點還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後來也不知道他選擇了什麼,反正那天後再也沒有聯系。
「錢樂,你幫我再檢查一下好哇,我的病可能好了。」周海平不緊不慢的話讓錢樂想起周海平也是癌晚期,驀然想到什麼似的身體如壓縮的彈簧突然釋放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你說你的病沒有了?」錢樂腦門子上驟然出現一層亮晶晶,他的意思是自己誤診了?,自己難道會誤診了周海平?「不會吧……」錢樂嘴里楠楠說道。
「不會?沒有不會,應該是好了吧,我感覺應該是好了,這不是讓你再檢查檢查嘛。」
「好了?那也不可能呀,」錢樂確信自己不可能誤診,錢樂一向自信自己的診斷,因為自己用心因為相信自己的醫學知識。听周海平的意思也不像誤診了興師問罪的意思,肝癌晚期好像不可能說好就好的呀,搞不懂周海平是什麼意思。
「我在住院部十樓主任辦公室,你上來吧。」
「怎麼了?」主任隨意問道。
「同學過來,想再檢查檢查身體,主任電腦能不能讓我用一下?」
「你這身體撐得住嗎?要不要叫小張過來給他看看?」主任皺著眉頭說道。
「不用了,主任,能行。」若是誤診讓那個小張知道,錢樂死不瞑目了,這個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
「那行,你自己注意著點,我要去醫生辦公室,有需要的地方盡管和我說,不要客氣。」醫院里不管是護士還是醫生,都有三親四戚得照顧,主任對這種事情一向非常大度,在不影響醫院規章制度的情況下也總是能幫就幫,其實也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方法。
「海平,看起來氣色不錯,近來好吧……」主任才出去片刻周海平就走了進來。
「好啊,是完全就好了,錢樂你看我現在還像上次來找你的我嗎?醫院里的電梯太慢了,我一急走了樓梯上來,呵呵,現在感覺氣不喘心不跳的,比以前還厲害了。」周海平接著話趕緊說道。
錢樂感覺周海平瘦了好多,t恤中褲拖鞋,拖著個分不出原色是什麼的行李包,盡管165的矮個子,這一瘦下來看起來模樣好看多了。
可錢樂總感覺有哪一個地方不對,那種感覺稍縱即逝,隱隱的心頭有一絲絲不安。努力使自己心情平靜地對周海平說︰「莫非你遇到神仙了,看你上次的病情資料,按那種情況,似乎不可能啊。」
「呵呵,你猜對了,是踫到一個神仙了!」周海平把頭湊到錢樂耳邊輕輕說道。
錢樂心一沉,全身突然起雞皮疙瘩,仿佛一絲絲陰冷濕氣從身體所有毛孔猛然竄入,臉上那職業習慣的微笑突然定型,恐懼從驟然定型的笑臉里面滲透出來。錢樂雖不信鬼神之說,可在醫院待久了听多了種種詭異故事心里不免毛毛的,今天卻踫到了一個活生生的鬼神之說怎麼可能沒感覺。
「是真的!」周海平全然不顧錢樂的感受回頭瞄了瞄門口有沒有人,壓底聲音繼續說道︰「我在陝西遇到一個怪人,給我吃了一些藥丸,我的病就好了,我也奇怪著呢,你再給我檢查檢查,看有沒有殘余癌細胞或者什麼的。」
「咳,咳……」錢樂慢慢緩過一口氣過來,不可置信地說道︰「不可能吧,你說故事呢。」
「我這麼個大活人在這里還能怎麼不可能?反正現在飯能吃了,原本痛的地方也不痛了,力氣也好像比較以前大了點,你就幫我檢查檢查就成。」周海平說著說著頭又湊過錢樂耳邊︰「順便幫我看看肚子里面會不會多了不該多的東西,嘿嘿。」
錢樂先給周海平簡單檢查一下,沒有發現一個晚期癌患者應有的表現,相反的,感覺周海平就是一健健康康的人。
錢樂頭開始大了。自從醫學院書到醫院見習開始,見過看過的癌疹病人雖無過江之鯽之多卻也數不勝數,也見過不少病人到處尋覓奇藥秘方,真沒有听說過一例能得到治愈。
「唔,或許真有那麼一回事也不一定,治好了不是又能活下去n年了嗎?」錢樂內心突然有了一種沖動,嘿嘿,不管你信不信,眼前不是有一例現成病例嗎?他周海平有奇遇我錢樂就為什麼沒有可能?錢樂禁不住心中樂了起來,這個周海平,得了便宜還賣乖,治愈了就治愈了,還有那麼多唧唧歪歪的心事,沒病就成,管什麼肚子多什麼少什麼呢。
「好好,我們馬上去做一套完整檢查,確定確定。」錢樂樂呵呵的說道。人一樂呵身體這個東西就跟著樂呵起來,錢樂又恢復到幾天前的工作狀態,精神了。
準備和周海平去做檢查,走了兩步頓了頓對周海平呵呵笑道︰「還是給主任打個電話的好。有主任通融通融會更加方便。」
有主任關照果然好辦事,人還沒有到,幾個需要檢查的機房早已安排妥妥當當。憑錢樂一個小小主治醫師根本不可能享受得到這樣的待遇,人比人氣死人啊,怪不得每個人都搶著掙著沒命地要往上爬。
所有檢查的結果只有一個字「好。」而且好的不能再好了。
錢樂耐心地給周海平上著醫學科普課,把片兒一張張插在燈光屏上,不厭其煩的解釋給周海平,體內沒有多任何外在東西,也沒有缺少應該所有的東西。再把以前的資料從電腦系統調出來和今天的結果對比,周海平自然看不出子丑寅卯,也就隨口嗯嗯。
錢樂心里卻是洶涌澎湃,癌細胞浸潤和侵犯過的組織均已修復,絕對完美修復。「天呢,太神奇了。」錢樂還是忍不住驚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