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周庚宇沒有來家里吃飯,就連那盒她故意省錢買的巧克力也沒有送出去。
以童一臉難過地趴在桌子上。
「喂,一大早的,班長竟然在睡覺,也太不是榜樣了。」見周庚宇走過來,以童才懶懶地爬起。
「晚上休息不好。」以童看著周庚宇,總覺得他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那就別上課睡覺,我都看著你呢。」他笑的時候,好像有虎牙,是錯覺嗎?「雖然我上課也想睡覺啦。」
「周庚宇……」以童很想問他關于前天的事,自己也實在沒有心思和他寒暄了,可是話剛到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難道就像千羽薰昨天晚上對她說的一樣。
他和她的距離,不再僅僅是幾張桌子了。
想到這,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周庚宇見狀,不停地安慰她,問她是不是什麼地方受傷了。而以童只是一味地搖頭。
你已經不是人了不是嗎?
昨天晚上,當千羽薰想要離開宿舍時,卻被以童制止了。
「我知道你並沒有請假。」以童抓住千羽薰的手,「這次你又想去哪里?」
「因為有重要的事。」千羽薰甩開了她的手,「如果你想制止我的話,還是勸你別了,我們之間的區別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你在說什麼啊,我一點也听不明白。」
千羽薰不屑地哼笑道,「不要裝了吧,我知道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的。珍稀之血的擁有者。」
「你,你是……」以童把手捂在嘴上,顫抖著。
「沒錯,正是你所想的。我是血族,專門獵殺人類的所謂異族。」千羽薰看著以童不知所措的神色,笑了笑,「順帶一提,我哥他,也就是周庚宇,他也是血族的一員。」
「不,不可能的。」以童雙手抱著頭,淚水早已從她的眼眶中涌了出來。她想要從這種狀況中醒來,只是她並非在做夢,一切都是真的,在毫無防備之下向她襲來。
「為什麼不可能,早在你承繼了這種血液之後,你就該明白終將躲不過命運強加于你的束縛。」千羽薰已經爬上窗戶,跳了出去。
「做好心理準備,等著3月22日吧。」
以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腦袋里一片空白。她到底該用怎樣的面孔去面對周庚宇呢?!
到底知不知道呢?
應該知道的吧?!
自己的血,對于血族的重要性。
可是以童卻說出這句話,讓周庚宇一下子失了魂。
「哎,你是吸血鬼吧?!」
「什麼?」可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吧,「是千羽她告訴你的吧。」
「所以說,是真的。」她的眼神空洞而麻木,讓周庚宇覺得很難過。
「沒錯,這都是真的。」周庚宇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改變不了自己是吸血鬼的事實了,也只能承認,坦然的承認,「那你害怕我嗎?」
以童沒想到他會問這句話,兩眼直勾勾地望著他,卻什麼也看不出來。這種遙遠的距離,只是人和血族的區別而已嗎?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見以童沒有說話,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或許在你眼中,我已經不是以前你認識的周庚宇了。」
周庚宇,大概已經和自己沒有關系了。
以童看著手機熒幕上周庚宇的手機號碼,點開了刪除的那欄,卻怎樣也按不下去。
軟弱了,後悔了,返回吧。
她躺在床上,關了機。
淚不斷地往下墜,就像窗外的雨,落個不停。
千羽薰趕到那間教室的時候,鬼書已經在那里了。
倒在一旁的尸體預示了她已經回收了靈魂。
「鬼書,我還真的比不上你呢。」千羽薰戲謔地強笑著,面前那個十三、四歲的女生著實讓她無比恐懼。
「你這種渴血的種族應該也是有靈魂的吧。」鬼書冷笑著,意要將手中的書打開。
「不要開玩笑了。」千羽薰緊張地倒退了幾步,「我現在可沒再想過和你合作了!」
「那就好」她合上了書,想要離開。
「等一下嘛,難得相識一場。在22日那天有血魂祭,你會去嗎?」
「想去的話總會去的。」隨後鬼書便離開了,消失在一團黑霧之中。
空蕩蕩的教室里只剩下千羽薰一個人。什麼時候,她也能想和鬼書一樣,如此自由。
這幾天,千羽薰都沒有回來上學,班主任也只能對以童他們說是請假了的。而周庚宇呢,自從他再次成為吸血鬼之後,也沒有再吃很多東西了,甚至連正餐也沒有吃多少,只是在上課時經常睡覺,也害怕陽光罷了。
如今他真的變成吸血鬼了。
不再是以前自己熟識的他。
「周庚宇,我們今天一起回家,可以嗎?」以童走到周庚宇身邊低聲地說著。這次,她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好啊。」最近幾天,他都很擔心以童。如今對方主動來找他,便二話不說地背起書包,「現在就走吧。」
放學後,在學校里悶了一個星期的同學們急切地走著,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就算書包里全是復習的資料和作業。
而兩個人卻慢悠悠,不搭調地走著。
以童沒有說話,只是在周庚宇身旁默默地走著。
周庚宇也不太敢說話,只是沉默。
天空陰陰郁郁的,像被蒙上了什麼,一片模糊。厚重的雲層遮擋住了太陽,透出一片朦朧的白。
馬路上是不斷疾馳而過的汽車,有時停在了紅綠燈前,當閃過綠色之後,又走了。
不在此地停留,也不曾停留。
周庚宇不時望了望路邊的車,又回過頭看著以童的背影。冷淡而不可接近,不免讓他有點失落。
可無論是疾馳的車聲,商鋪播出的歌聲,人群的喧鬧,都敲不破此時的沉默。
路邊有一對母子,那小孩大概是和媽媽一起出來的。水靈的眼楮咕溜溜地看著兩人,拉了拉他媽媽的衣袖,好奇地問道︰「媽媽,那邊的哥哥姐姐都好怪,為什麼他們明明走在一起卻好像……」
小孩一時想不起有什麼合適的字眼,撓了撓後腦勺,還是想不起,竟難為得哭了起來。
他沒有哭出聲來,只是無奈地流著淚。就像小時候的周庚宇一樣。
他的媽媽蹲下來,哄著小孩,還從購物袋里掏出剛剛買的巧克力來,放在小孩的手中,讓他不要再哭。
好像,不認識,嗎?
以童突然停下來,「周庚宇,我……」她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不想讓自己懦弱的心敗倒在哽咽的喉嚨上,「我從來都不害怕你!」
周庚宇頓時怔了怔,隨後便引來一陣笑意。他笑著,直至笑到肚子痛。笑著笑著,就像是要把一切的心情都笑出來。
好開心。
「喂,有必要笑得那麼夸張嗎?!」以童尷尬地喊道。
「抱歉,抱歉。」周庚宇擺了擺手,「我還以為你會害怕我呢,真的,我害怕……」
「害怕你,不可能。」以童戲謔地笑著,「有個吸血鬼朋友可是榮幸,別人都沒有的好不好。」
「你啊,回去吧。」他把手放在以童的頭上,就像以前一樣,他還在。
「對了,那你現在覺得身體怎麼樣。」
「沒什麼,只是……」他抬起頭從指縫中看著天穹,那片蒼白的沒有邊際的天,不覺有點刺眼,明明沒有太陽。但這種狀況,還是算了。「只是覺得自己,變帥了……」
「去你的。」以童一腳踢開了面前這個自戀狂,「盡說些無聊話。」
她是知道的,周庚宇這樣說只是想讓自己安心。可是就算相差多大,曾經距離多麼遙遠,但只要像現在一樣,還是自己的鄰居,還是自己的朋友,還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還能夠在一起,就可以了。
以童伸出雙手,將自己的臉埋進周庚宇的胸脯中。
「你、你要干嘛啊?!」他嚇了一跳,卻不敢推開以童,臉卻不竟紅了起來。
「不要動啦!」以童輕聲呵斥道,仿佛這不是要求,而是企求。
她的臉貼在他冰冷的肌膚上,很冷,但卻能清晰地捕捉到少年激烈的心跳聲,一點一點侵入她的心扉,很踏實。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只要時間不在前進,就不會發生更多令人不愉快的事了。
人會下意識地記住一些美好的回憶,大概是現實太殘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