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幾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工藤新一的聲音透過厚厚的木門傳進黑之王的房間。
「鈴姬,起來了嗎?」
「……」
——與其說起來,倒不如說一直沒有睡覺更加貼切吧。
工藤鈴姬坐在床上,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個……今天也不去學校嗎?」
「……」
——不想動啊,什麼地方都不想去。
門外,工藤新一的聲音還在堅持不懈的傳入鈴姬的耳朵里。
「鈴姬,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
——沒關系,我現在不去學校也可以哦,我只需要觀測石板,就足以擁有一般人窮極一生都無法企及的知識和真理了。
鈴姬望著木門,整個人宛若石雕般安靜、毫無生氣。
「就算不去學校,那麼,去醫院看看慕諳不也可以嗎?」
「……別來煩我。」
抬起頭,鈴姬的紅眸浮動著一層光影,听到那個名字的瞬間,仿佛為石雕注入了一股生命力,讓鈴姬多少有了一絲人類的波動。
——現在的我,根本沒臉去見那個溫柔的人啊。
鈴姬捂住臉,猙獰的表情在手部的陰影中更加扭曲,艷麗的紅眸閃爍著陰寒冷酷的光,然而,在那光下的陰影處,卻沉澱著無盡的悲傷與憤恨。
昨天晚上的瘋狂虐殺還在腦海里回放,不可置疑的是︰鈴姬確實從那得到了些許的輕松與快意,然而更多的卻是無措與迷茫。
這樣做,慕諳會高興嗎?
這樣做,慕諳會難過嗎?
不去思考那行為是否符合道德和法律,然後,工藤鈴姬意識到了︰
——啊!原來……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理智啊!
黑之王的代價是理智,本以為會變得瘋狂的自己卻還是和以往沒有任何變化,不,或者說自己和之前的自己是完全一樣的!行為模式、思考回路都沒有發生改變,鈴姬甚至感覺得到,自己在成為黑之王的那個時候,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瞬間變得輕松了起來。
與每時每刻都要和自己的破壞欲作斗爭的赤之王,還有逐漸泯滅人類情緒絕對理智正確的青之王也是不同的……本該以失去理智為代價而愈加瘋狂的黑之王,竟然從一開始就沒有理智這種東西的存在。
無聊的規則再也無法困住她,世人愚蠢的見地也無法動搖她。
但是為什麼?內心卻想要大聲的嘶吼,想要反抗,想要拒絕……
——不想變成那樣悲哀的……王。
工藤鈴姬是一個聰明的人。
雖說在推理能力方面總是輸給自家哥哥一籌,但是平心而論,綜合實力還是鈴姬要更為優秀。而現在,成為了黑之王的她,則需要做出一個選擇——
是要做真正的黑之王,還是做真正的工藤鈴姬
選擇前者,固然會讓她現在更加的輕松,但是感情上,鈴姬卻更傾向于後者。
黑發的少女坐在窗沿上,歪著頭注視著天空。太陽東升西落繞著天空轉了一圈,在夕陽也被夜幕淹沒的時候,鈴姬終于動了。她伸出手,黑色的火焰躍動著,腦子里則回蕩著許許多多的知識和真理。
她思考了很久,不過時間的流逝對于鈴姬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工藤鈴姬的時間,已經在成為黑之王的那一剎那,停止了。
鈴姬得出了她的結論,終于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或許不是最公正也不是最完美的答案,但那卻是鈴姬最滿意的答案。
共存
不是純粹的成為什麼人,而是將二者結合在一起。黑之王也好工藤鈴姬也好都是少女無法放棄的一部分,既然哪一個都不要放棄,那就都留下來吧!
屬于黑之王的混沌•毀滅發揮了作用,混沌有渾然一體、模糊、不分明的涵義,由此衍伸出了包容,巧合的是,在色彩中,黑色也有包容了所有顏色的意思——吞噬一切、吸收一切、容納一切。
——或許,黑之王本身,也不是什麼純粹的存在。
最終,艷麗的紅眸所注視著的那團黑炎停止了跳動,像是透明的果凍一樣開始極其緩慢的改變著它的形狀——逐漸向上延伸舒展,被拉長了的黑炎彎曲扭動著,沿著鈴姬的手臂向她的全身蔓延過去,隨後便統一聚集在鈴姬的心髒中,潛伏下去。
王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並不想沖,相反,還隱隱有融合的趨勢。
而這對鈴姬來說,正是最為樂意看到的發展。
沒有誰會想要看到自己的底牌全部都被別人知道,尤其是王和王之間。已經透露出的情報就當做是對黃金之王的謝禮,目前手里最大的底牌就是屬于鈴姬自己的能力。而月兌離黃金之王的掌控則是黑之王目前最要緊的事情,所以需要盡快找到符合自己心意的氏族。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盡管走下去!哪怕這條路並不輕松也沒關系,工藤鈴姬從來就不是會自怨自艾的人,而後悔這種東西,她已經不需要了!
王眼中所看見的世界,王所注視的風景,王所走的路……如果那些是工藤鈴姬不要的,就全部破壞吧!
這一刻,工藤鈴姬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掙月兌了束縛,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了這個世上,漆黑的劍身懸浮在空中,昭告著第六王權者、黑之王的正式覺醒。
握緊了拳頭,鈴姬一聲不吭地咬牙強行封印了自己的能力,這也代表著以後能夠隨時使用的就只有黑之王的混沌•毀滅。
誰也不知道的、伴隨著黑之王一起覺醒的、屬于鈴姬的能力有多麼強大,但是,光從鈴姬為了確實的封印住那個能力而動用了超過一半的王之力就可以知道那冰山一角——雖然其中也有為了減少王之力的輸出以便降低威斯曼偏差值的打算以及隱藏實力的想法。
現在的鈴姬,可以動用的王之力,充其量也就只有三分之一而已。
不過,實力並非只有單純的武力,智力也是非常可怕的力量呢!
不是嗎?
做完這一切的鈴姬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除了每周會固定去高橋醫院探望一次慕諳,而學校自然是繼續請假。
家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工藤家的父母自然是會趕回來,而鈴姬的異樣也或多或少的引起了一大一小兩個推理狂的思索,而有希子雖然也意識到了鈴姬的不對頭,但也只是單純的認為是因為慕諳的事故造成的影響。
直到有一天,工藤優作模著鈴姬的小腦袋,那個時候鈴姬正在 嚓 嚓的啃隻果,嘴巴被塞得滿滿的像極了一只圓鼓鼓的小倉鼠。
工藤家的爸爸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會是什麼碌碌無為的普通人,但是現在給人的感覺卻更加的不一樣。
——無聲無息的,劃出了一道肉眼無法看到的邊界,將自己和世界割離開了。
「吶,鈴姬,和爸爸去書房聊聊天好麼?」
工藤優作笑得溫和,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在和鈴姬那雙如夕陽般的紅色眸子對視的那一瞬間,心里涌起了徹骨的寒意。
那股寒意,是畏懼。
「……嗯。」
鈴姬點了點頭,把隻果核丟到了廚房的垃圾箱里然後洗了手,穿著拖鞋啪嗒啪嗒的上樓去自家老爸的書房。
——雖說不能全部說出來,不過,小小的提示暗示應該沒關系。我想想黃金之王可以忍受的、我所能透露出的信息量的範圍……嗯,沒有問題,老爸的推理能力是世界級的真是太棒了www
書房很大,采光也是一級棒,里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小時候,這里就是鈴姬的游樂場,在書房里和爸爸下國際象棋算得上是鈴姬當時唯一的愛好了。
那個時候,輸了就輸了,但現在鈴姬要走的每一步棋都要好好地精打細算,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讓鈴姬失去家人。
簡直就像是在初春的冰面上跳舞,難度系數和安全系數呈現出了極端的反比。
「爸,找我有什麼事?」
工藤優作看著自家的小女兒,那雙紅色的眼楮很漂亮,但也讓人有些捉模不透,或許除了慕諳受傷還有別的什麼事情發生……思及此,工藤優作認真的看著鈴姬,這個有名的小說家頭一次露出了難以言明的強大氣場。
「鈴姬,你最近的狀態很不對頭……老實和我說,你到底怎麼了?」
鈴姬眨眨眼,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狀似隨意地的走到書櫃旁邊,手指輕輕拂過一排書籍,然後在其中的一本書上輕輕敲了兩下,開口說道︰
「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
工藤家的大家長看了看鈴姬敲過的那本書《無名的追蹤者》,心里陡然跳了一下,意思是有人在附近監視麼!!工藤優作藍色的眼楮不確定的看向了鈴姬的臉。
那是非常認真的表情,紅眸堅定不移的透露出工藤鈴姬的某個強大的決心。
因為對面的是工藤優作,是工藤鈴姬的父親,也是鈴姬現在唯一一個可以放心將一切交托與對方的存在——
絕對的信任度、理智冷靜的頭腦、令人放心的性格還有鈴姬長年累月的崇拜。
有能力幫助她的,會無條件信任她的,不惜一切代價也會保護她的,最堅實的堡壘。
而工藤優作的反應也著實沒有讓鈴姬失望,這個成熟睿智的一家之主點點頭,鏡片在燈光下閃過一絲光亮。
「我也知道,畢竟出了那樣的事情……但是鈴姬,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僅我們會擔心你,慕諳也不會想要看到這樣的你,不是嗎?(我很擔心,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嗯,我知道。」鈴姬抬起頭,手指微動,成功的把工藤優作的視線移到了《王座背後的秘密》《約翰二世的地宮》《皇家被掩藏的那些真相》。
表情似乎漂移了一下,工藤優作略顯精明實則迷茫的眼神看回去,完全不明白自家閨女究竟是什麼意思。
「雖然這話由我來說不是太好,但是鈴姬,你要知道,你現在必須要振作起來。」
鈴姬搖搖頭,眼神掃過,再次給出自己的提示——《彩虹盡頭的寶藏》。
「爸,我說了,我什麼事也沒有。」突兀的結束這奇怪的對話,鈴姬略帶苦惱的表情轉身離開了書房。
——唔,這已經是極限了,雖說還想多給一點提示,不過‘兔子’那邊也不好太不給面子……老爸,稍微給點力,讓我看看你能接近多少的真相吧~
寧可用這種耗費時間的隱晦方法,鈴姬也不願與自家父親締結氏族的契約。
——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深深陷入這種無法解月兌的泥潭的人,有我一個就夠了。
——膽敢阻礙我的家伙……
——全•部•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