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礪 第二章 初 次

作者 ︰ 尋葉

七個剛從院校出來的年輕人,初次來到監獄,對這里的一切都感到特別的好奇。他們懷揣遠大的理想,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希望在這里釋放出最大的能量,實現人生自我價值。但是,釋放能量也好,實現人生價值也罷,其結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經過漫長的年輪疊加和日月生活的積澱。

吃過午飯,一名工作人員把他們七人帶到距離辦公樓不到三百米遠的招待所。這是監獄唯一一個接待外來客人的地方,房子是用磚瓦建築起來的,一長兩短,中間的長房子坐北朝南,人們通常把這個房屋稱正房,把兩邊東西朝向的房子稱廂房。正房北側正中間有一個大門,進入大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通兩側的廂房。

來到正門,那名工作人員對他們說︰「這就是你們的住處。」說完,那名工作人員繼續領他們往里走,來到門上方寫有107和108的兩個房間,工作人員十分客氣地對他們說︰「到了。男同志在107室,女同志住108室。咱們這個招待所剛建完不久,條件還很簡陋,如果有什麼事兒請直接跟我聯系,我叫葛柱,是監獄辦公室的後勤管理員。」

郝嘉祥推開房門,笑著說︰「這已經很好啦!謝謝您!有事我們會去麻煩您的。」

「不麻煩!不麻煩!這是我應該做的。」

管理員走後,他們開始欣賞著這個初次入住的「小天地」。兩個房間是同樣的設計,房屋面積不大,二三十平米,擺放四個單人床,每個床邊都放著一個長方形的床頭櫃,擺設就像醫院住院部的病房,所不同的是多了一個書桌,一把椅子和上下兩用的鐵皮卷櫃。

大家選定完床位和卷櫃,有人忙著整理個人的物品,有人開始給家寫信。而郝嘉祥卻一人獨自走出房間,他順著走廊來到東廂房,東廂房是招待所的食堂,順著食堂走廊繼續往南走,走到頭有一個木制小門,推開小門是一塊寬敞的院落,院落挺大,像一個大廣場,里面有單杠、雙杠、吊環等一些體育器材,還有一個籃球場。看見這些郝家祥心里很高興,他跑過模模這個,玩玩那個,這些都是他平時喜愛的運動。玩過之後,他發現南面院牆正中間還有一個開著的小門,他從小門出來,看見一條用紅磚鋪成的筆直的人行小道,道兩旁是菜地,沿著小道走出不到二百米,有兩個佔地面積很大的養魚池。看到眼前的景色,郝家祥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幾分相似,又有很大不同,不同的是,在他的東面大約五百米的地方有一道一千來米長的圍牆,高大的圍牆擋住了他的視線,那條上面帶有電網的圍牆就是監獄的大院,這是他初次看見監獄的圍牆,站在圍牆外面讓他對里面產生了許多好奇和遐想。在他的西面,大概不超過三百米遠,有一塊能有十個足球場地大的地方,四周排列整齊的楊樹把兩棟磚瓦房圍在中央,這兩棟房子就是這所監獄干警子女唯一上學的地方,北面的是小學,南面的是中學,在學校的正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果樹林。

郝嘉祥初次來到這里,對于其他人而言,可能會不以為然,但對郝嘉祥來講,看到此情此景讓他興奮的勁兒,是他終生難忘。他很快就喜歡上了這里,並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干,在這里干出個樣來,給農村出來的孩子爭氣,給家鄉父老爭光。

當郝家祥回到宿舍,已到晚飯時間。白玉田見郝家祥回來,開玩笑的說︰「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有人請你吃飯呢!」

「你就跟我開逗吧!這里除了認識你,我還認識誰呀?要請也得是你請我才對呀!」

「嘿!你還訛上誰啦!好,我請你,我請你上食堂吃飯行了吧!」白玉田正要再說點什麼,食堂服務員方嫂笑呵呵的進來,她對白玉田說︰「你們誰都不用誰請,政委有話,讓你們先賒賬,每頓飯兩毛錢,等你們開資後一起補上。」

白玉田說︰「政委真夠體貼。」

「可不唄!政委可是個大好人,他處處為大家伙著想,不論大事小情,有困難找他,沒有他不幫的。我家孩子多,我又沒有工作,是政委親自安排我到這兒上班的。」

郝嘉祥說︰「這樣的領導才是值得尊敬的領導。」

「是啊!是啊!大家先別說啦!趕快去吃飯吧!」方嫂說完急急忙忙向女生房間走去。

大家一起來到食堂,食堂分內外套間,外間是個大間,擺放四個圓形餐桌;里間是個小房間,擺放兩個小餐桌,環境設施比外面的大餐廳稍好些。當監獄來客人或者上面來領導時,一般都在這個小房間就餐。

方嫂把他們讓進這個小房間,小聲對他們說︰「外面幾個就餐的,是來監獄探親的犯人家屬,沒有客人的時候,你們就在這里吃飯。」

白玉田見方嫂出去後,起身把房門關上。分到財務科的艾紅看白玉田把門關上,小聲對大家說︰

「听方嫂說話的意思,我們是臨時被人家照顧才在這里吃飯的,要不然,我們應當在外面的餐廳吃飯呀?」

分到三大隊的穆欣見大家都沒有搭她的話茬,便問了一句,「在外面的餐廳吃飯怎麼啦?」

「多不方便呀!他們可是犯人家屬!」艾紅故意拉長腔調地說。

「犯人家屬又怎麼了,犯人家屬又不是犯人,難道跟我們在一個餐廳吃飯的權利都沒有嗎?」穆欣馬上回了她一句。

艾紅用筷子敲了兩下桌子,瞪大眼楮不高興地對穆欣說︰「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能抬杠呢!誰說有沒有權利啦?我是說說話不方便!」

郝嘉祥不知道穆欣與艾紅倆人的特殊關系,見穆欣還要爭辯,便從中說和似地說︰「沒什麼大問題,只要跟他們吃飯的時候說話注意點兒就是啦!只要別說工作方面的事情,沒什麼大礙。」

白玉田見大家開始沉悶了,他使勁咬一口饅頭,接著吃飯前跟郝嘉祥嘮的話茬,調侃的說︰「我說郝嘉祥,你還沒說清楚呢!剛才離開我們大家那麼久,究竟干什麼去了,老實交代啊!」

大家對白玉田的話題來了興趣,都跟著起哄似的應和著,「是啊!快說說吧!」

郝嘉祥沒有馬上回答大家的問題,反問道︰「這段兒時間你們都干啥啦?」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除了整理個人的物品,就是給家里寫信,大家都可以作證。還是快點兒說說你自己吧!」白玉田說完,大家跟著又異口同聲地應和著,「是啊!快說吧!」

「其實,我也想給家里寫信,可是覺得沒什麼好寫的,于是我就出去走走,看看,我想把我在這里的所見所聞和感想都寫進去,讓家里人了解的更多一些,他們也就更放心了。」

艾紅快言快語,她亟不可待地問︰「那你快說說,你都看到啥了,先跟我們說說唄!」

坐在艾紅旁邊的孟亞萍被分配到管教科任教育干事,她小聲對艾紅說︰「你別打岔,讓他自己說。」

郝嘉祥夾了一口菜,好像故意吊大家的胃口,他不緊不慢地把剛剛看到的場景跟大家說了一遍。

艾紅對郝嘉祥的講述大失所望,「嗨!我還以為你看到了什麼奇聞怪事,原來是這些呀!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哪個監獄沒有圍牆?哪個監獄沒有學校?見到一些連綠葉都沒有的破樹就讓你大發感慨,要是讓你看見奇花異草,恐怕你連住哪兒都忘了吧!」

郝嘉祥晃著頭說︰「此言差矣!」

「有什麼可差異的?不就是圍牆、樹木、學校,學校、樹木、圍牆嗎?反過來調過去不就這幾樣?」艾紅有些不耐煩地說。

「哎呀!你就听他把話說完唄!」孟亞萍再次勸阻她。

郝嘉祥對艾紅和孟亞萍之間的說話似乎根本沒有在意,他按照自己的思緒十分投入的說道︰「這樣的設計規劃不會這麼巧合。」他好像對大家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大家看他那股投入勁兒,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反正也是閑暇無事,不妨听一听他到底有什麼奇思怪議。

郝嘉祥見大家都不言語了,並且全神貫注地盯著他,于是,他把桌子和碗筷當做沙盤,像軍事指揮員似的講解起來︰

「你們看啊!這是監獄圍牆,圍牆里面關押的是什麼?是罪犯;距離監獄不遠處的這兩棟房子是學校,學校里面是天真浪漫的學生,學校的四周是整齊的樹木,寓意著孩子們能像小樹一樣茁壯成長;學校的前面是一片大果林,提示孩子們朝前看,向前走,只要健康成長,將來都能夠結下豐碩的成果;在學校的旁邊,也就是監獄圍牆和學校之間,有一個養魚池,養魚池里的水通常都是什麼水?是渾水。俗話說,‘清水無魚’。」

就在郝嘉祥全神貫注的講演過程中,鄭政委推門進來,後面還跟著他的女兒鄭嵐。大家看見鄭政委剛要打招呼,鄭政委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給制止了。

白玉田馬上明白鄭政委想要繼續听下去,當郝嘉祥說完「清水無魚」的時候,白玉田問道︰「這又寓意著什麼?」

「這不太簡單了嗎!這是告誡孩子們不要走歪門邪道,不要趟這渾水,否則,那個監獄的方向就會成為他們的歸宿。」

鄭政委听罷頻頻點頭,他心想,「好小子,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規劃設計思路,讓你一眼就給看出來了。嗯!是個好苗子。」想到這里,他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

郝嘉祥回頭一看是政委和鄭嵐,急忙站起身來,憨笑兩聲,說道︰「不知道政委來了,讓您見笑了。」

「哪里!哪里!你說的好啊!」鄭政委看大家都站著,他抬起雙臂擺動兩下手,「大家別站著,咱們坐下說話。」他和鄭嵐也都坐下。

他對大家語重心長地說︰「大家剛剛走上社會,你們每個人現在都如同一張白紙,在今後漫長的人生道路上應該如何往上填寫,關鍵在你們自己。好人與壞人如何鑒別?自己應當如何掌控?這里有一定的哲理和學問。但是,不管怎麼變化,請你們先記住這幾點就可以了,第一,不義之財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第二,渾水莫去趟,趟水必濕身。好人與壞人其實就是一步之遙,不伸手就是好人,伸了手就變成了壞人;不趟混水就是好人,濕了身就成了壞人。監獄是懲罰和改造罪犯的地方,這根弦我們時刻要繃緊,千萬不要一不留神成了被改造的對象。」

坐在艾紅和韓梅中間的鄭嵐,見爸爸說起來沒個完,弄得她有些尷尬。她小聲責備道︰「爸!您不說我們是來看大家生活習不習慣嗎?干嘛給人家做起報告來啦!」

鄭政委在女兒的提醒下好像恍然大悟,他抱歉的說︰「可不是唄!說著說著,可能是職業病犯了,剎不住車了。對不起啊!」

郝嘉祥急忙說︰「您說得對,說的特別及時。明天我們就開始正式上班了,上班前能听到這麼生動形象的警示教育,也是給我們上的記憶最深刻的一課。我們一定會在今後的工作中把這些話時刻牢記在心。」

鄭政委笑著擺擺手說︰「談不上上課,只不過是一個提示,因為在我面前,你們的年齡跟我的女兒差不多,我就把你們當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樣,只要是對你們好的,有什麼,我就說什麼。我這個人不會拐彎抹角,以後時間長了你們就會知道。今後無論在工作中,還是在生活方面,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都可以來找我,尤其是你們三個女孩子,在生活上遇到什麼麻煩,有什麼克服不了的困難,還可以找我女兒鄭嵐,你們都是女孩子,彼此容易溝通。我這女兒沒見過什麼大世面,這些年竟跟我在這些偏遠的地方東跑西顛的建監獄了,你們也可以多給她講講外面的世界,要不然她快成了井里之蛙了。」

鄭嵐不想再讓爸爸說下去了,再說下,他會把她所有的小秘密全都暴露無疑,她握著艾紅和韓梅倆人的手,說︰「爸!您就別說啦!我會跟她們好好相處的,我也會好好向她們學習的。您看咱倆來的多不是時候,這麼半天,都耽擱人家吃飯啦!」

看到鄭嵐自然美麗的動作表情,善解人意、樸實無華的語言,再加上這種動作配合語言的巧妙表達方式,讓郝嘉祥一貫沉穩的心態不免為之怦然心動,他心想︰「鄭嵐這個姑娘不僅人長得溫文爾雅、美麗漂亮,就連說話和表情也這般與眾不同。難怪白玉田一眼就把目標注意到她的身上。」這次初次接觸,給郝嘉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女兒說得對,再說下去飯菜都涼了。你們趕緊吃吧!我們走了。有什麼困難,你們可一定要說啊!」鄭政委說完,在鄭嵐的攙扶下起身向外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鄭嵐回眸向大家笑了笑,當她和郝嘉祥的目光再次相對的瞬間,白天那種讓她怦然心跳的初次感覺再次顯現,那種感覺實在是美極了。鄭嵐含情羞澀地慢慢轉過頭去,飄逸的長發擋住了她臉上泛起的微微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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