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潛來到一間茅草屋門口,見到一個滿臉含笑,一嘴黃牙,長得五大三粗的婦人撩起草簾,
「就是你要拜我家男人為師吧,快進來,快進來。」
蕭潛看著這個粗鄙的婦人,臉上神色沒有任何異常,「伯母你好,我是蕭潛,特來拜見李守財先生的。」
「咳……進來,」就听里面一個粗獷的男聲傳來。
蕭潛在婦人熱情的拉拽下進屋。
坐在屋中唯一椅子上,已經收拾一番,顯得不那麼邋遢的李守財,正一臉好奇的看著蕭潛。
雖說李守財已覺得自己能見人,
但蕭潛還是對這位夫子的不羈形象暗自心驚,「李先生,」蕭潛稱呼了一聲,規規矩矩的行了個長輩禮。
李守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會蕭潛,是越看越滿意,看這小公子的長相,談吐,這做派,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他想到剛才另一封信中的了了數語,
‘銀票百兩,為先生教導家中子弟蕭潛的一年酬勞,望先生帶為管教。’
雖然就這點話,卻讓李守財久久不能平靜,‘一年一百兩,’他簡直做夢都不敢想啊,這是誰家的長輩,這般慷慨,這般出手闊綽。
雖然對于這名小公子會來他這里學習心有疑問,蕭潛這名子也有些耳熟,——但管他叫什麼,為什麼來這鳥不拉屎的山上,他都窮成這樣了,又不是殺人放火,有銀子拿就成。
想到這里,李守財面上的表情更為溫和,「快起來。」然後就問了問蕭潛最近學了些什麼。
蕭潛課業早已落下,也不相瞞,「除了簡單的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經一些簡單的,並無任何基礎。」
「哦,」李守財到沒有什麼失望,反正他書塾中的幾個子弟,也不見得比蕭潛強到哪里。
不過,說到學業上的事,他怎麼也是考過秀才功名的,後來還試過幾次舉人考試,是然沒中的,但肚中卻積累了不少真材實料,于是就簡單的考教了蕭潛一番。
蕭潛邊答,邊听著李守財翁聲翁氣的給他解釋,听著這人解說,到是比那趙木還要深上幾分,心里松了一口氣,
——
豈不知,趙木受著安吉珠的指使,哪會拿出真本事教蕭潛,不帶偏他就不錯了。
而這李守財,考了半輩子功名的人,又教了這麼多年書,俗話說得好,‘書讀百遍,其義自現,’他雖沒功成名就,但不帶表他肚中沒東西。
「好了,你這學生老夫收下了,」李守財拍板。
蕭潛按照規矩,磕頭行禮,「學生,拜見先生,」禮節上他做起來很熟練,畢竟也是拜過幾任先生的人了。
只是這家人卻粗俗些,屋中沒茶,他自然也沒法行敬茶禮了。
李守財的媳婦王大花看著蕭潛還跪在家中滿是土的灰石地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他從地上拉起,「孩子他爹都收下你了,還跪著干嘛。」
「是,師娘……」蕭潛當剛才的尷尬沒發生,心中卻想著可能是這李先生一家久居世外,有些不拘小節吧。
然後他拿下背著的包袱,對著李守財道︰「夫子,這原是家母讓學生準備的幾件薄禮,望先生笑納。」
說著,把一件前朝古硯,還有一幅古畫,和他自己原本準備的一件七寶琉璃小塔拿了出來。
「你看你這孩子,來就來吧,還拿這麼些東西,」沒等李守財說話,王大花就迫不及待的接過禮物,端詳起來,特別是盒中裝著的,閃著七彩光暈的琉璃塔時,眼楮都差點晃花了——娘啊,不得了啊,這上面得瓖著多少寶石啊,不會是贗品吧,說著瞅了眼蕭潛。
李守財當然也有些迫不及待,但是他做為夫子卻還得裝模作樣,「好了,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正式進學。」
接著又說了下課時時間。
蕭潛听著每日只上半日課,心里更滿意,「是,先生。」
***
先不論李守財和王大花看到蕭潛的禮物如何興奮。
送蕭潛下山的三角眼少年李金堂卻滿是不耐煩。
蕭潛察顏觀色,很容易看出這什麼都寫在臉上的少年心中在想些什麼,「公……師兄留步,蕭潛獨自下山即可。」
「哦,」李金堂松了一口氣,他和這文質彬彬,一臉正經的少年在一起就渾身不自在,听這個自然滿口答應。
蕭潛一笑,轉身下山,卻突然想起,今早看到的幻象,「這附近有沒有一座滿是黑色石塊的山。」
「黑色石塊的山,你是說黑石山嗎?」李金堂听著,指了個方向,「就在牛頭山西面的那座高山。」
「多謝,」蕭潛望著遠處的山,突然有種直覺,也許黑風就在那里也不一定。
***
而高大少年回到家,就見到爹娘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他娘甚至拿出家里僅剩的幾十個銅板,讓他下山買點好吃的慶祝一翻。
「發了,發了,」李守財眉開眼笑,那字畫和硯台他看不出真假,但琉璃珠塔和上面瓖嵌的寶石,他卻可以斷定是真貨。
說起來,這李守財前半生過得還挺傳奇,他早年就成了秀才,但後來接連兩次考舉皆不成功,又因為家中因他讀書越來越貧困,弟妹又需要吃鈑,李守財一咬牙,就停了考學,開始照顧家人。
後來爹娘死後,弟妹長大,他娶了村中屠夫家的女兒王大花,靠著一點老婆本,他又考了一次卻還沒有考上,不覺有些心灰意冷。
再後來,村里發了大水,生存不易,李守財也不像一般讀書人那麼死板,上山落了寇,做了山寨里的賬房先生,雖說燒殺搶劣的事沒干過,但卻因此有了個壞名聲,他也就沒再想著考舉。
直到山寨被剿,他僥幸逃月兌,一家人躲到這牛頭山,李守財辦起了守才書塾。
而他之所以被原中澈知道,說來真是緣份。
原中澈喜畫山水丹青,而前幾年,他來牛頭山取景頗多,一來二去,不知怎麼就知道了這李守財的一些事。
那天,蕭潛提了想找個夫子這事,原中澈記性甚好,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這號人,
一個當過山賊的夫子,在牛頭山,三餐不濟,這樣的一個儒生,只要給銀子,有什麼不樂意教蕭潛的。
原中澈也不怕蕭潛被這夫子帶歪,——蕭潛反正都這樣了,還怕更壞、更糟嘛。
蕭潛自然不知這些,他還沉浸在找到夫子,科舉有望的幻想中,不覺來到了黑石山。
也不知是不是這山的地質的關系,這里氣溫格外的高,悶熱悶熱的。
不過,蕭潛無暇顧及這些,只因他受到一股感應,「是黑風,」蕭潛肯定自己來對了地方,于是加快了腳步,不久後,他來到山後一處,滿是黑石,雜草都很少的陡坡。
蕭潛發現了不少血跡,還有刀劍劃過的刻痕,野獸的爪痕,甚至這里竟還有殘存的陣法,封煞禁制,聚集著一些殘存的能量。
蕭潛就算再笨,也知道定是有人布下陣法,故意引黑風過來,又把它困到法陣中,展開了襲殺。
「卑鄙!」
蕭潛出奇的憤怒。
想到早上突然出現的幻境,和他當時身體的不適感,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那樣的幻覺,但他和黑風有契約,所以才會發生那種身臨其境的錯覺吧。
蕭潛四下看了看,尋找起黑風。
就見幾塊凌亂的黑石凹處,一群禿鷲在那里不知啃著什麼,發出「嘎嘎……」的怪哮聲。
蕭潛沖過去,看到在這些禿鷲圍著的縫隙中,似有什麼,蕭潛運氣內力,把這些凶殘的鳥趕走,發現奄奄一息的黑風一動不動的蜷縮在石堆中。
「黑風,」蕭潛驚駭非常,在他心里黑風一直就是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何時虛弱成這樣過。
好在,黑風的皮毛堅硬非常,他雖然月復部受了傷,但傷口被它保護的很好,沒有被這些聞著血腥味過來的禿鷲造成更多的傷害。
蕭潛把它從石縫中抱出來,發現黑風雖然不大,卻出奇的沉,不過好在蕭潛有把力氣,把沉得似鐵塊的黑風弄出來,然後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向山下飛奔而去。
蕭潛卻不知道,他走後不過一刻鐘,就有一個一身白衣,背著鐵劍的白衣少年突然落到這里,他觀察了一會這里的血跡,沉思了一會。
蕭潛不知道前世的黑風正是被這少年所救,以致于後來黑風在月兌離他後,就毫不留情的走了。
而那些襲殺黑風的黑衣人,也恰是因為山上來了另一拔人,又以為黑風已死,這才遠去。
***
蕭潛下山後,就雇了輛車,把黑風送到京外一個叫馬鎮的小鎮,在這里有一位叫馬時珍的獸醫,一個治了一輩子豬、牛,羊,馬的鄉村大夫,但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大夫,在幾年後,因救活了皇上的愛獸護天,從此名聲大燥。
蕭潛打听了一番,就找到了村外竹林里住著的這個在十里八村很有名氣的大夫。
馬時珍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容長臉,一頭花白頭發,青色布衣,此刻他正在為一位村民家的母牛做檢查,他十分通習獸性,母牛被他按著獸體,竟然十分的放松,並沒有表現出獸類對陌生人的排斥、警惕。
蕭潛遠遠的看著,又因黑風的傷情耽擱不得,于是出聲道,「馬大夫,你可以看看我養的獸嗎?它現在奄奄一息,急需先生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