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瞬間發生,蕭雨萱並沒有被巨火龍口吞下,她用一種與常理極其不符的方式成功擋下了這次突襲,按照常理,當敵方以內力為主要攻擊手段時,保全自己接著反擊的最好方式便是激發出自身的內力與之抗衡,若是遠遠不及對方內力,大可找個間隙逃遁便是,當然要如此嫻熟地使用內力和速度超常的逃遁,須得要有極為精深的修行和迅捷如雷的身手才行,不說是尋常修宗人氏,便是那些頗有名氣的修宗高手也很難在景浩天那樣的攻勢下逃出生天,但是蕭雨萱完全可以做到,景浩天也正是預料到了這一點才爆發出了很深的內力來完成這一絕命之擊,本來蕭雨萱該會爆出自身內力來與之抗衡,然後就會陷入景浩天的陰影之中,只是聰慧絕頂的蕭雨萱早就看出了景浩天的心機,所以她放棄了與景浩天拼搏內力的做法,因為內力修為本就不是他們真宗門的長項,她要用真宗代代相傳的誅神十三式,用最古老的迅猛、精準、凌厲來出奇制勝。
巨龍的驕烈似火被蕭雨萱生生用劍抵擋住了,寶劍東歸名滿天下,但凡持之者功力上流,接住那內力皆不在話下,反倒是景浩天內力太厚,幻化出的火龍猶如實物一般,生生擋住了他的視線,蕭雨萱在以劍格擋之後就雷速沖了上去,待景浩天發現時,渾厚的劍刃已經近在眼前了。
方才還威風霸道的景浩天這時卻落了下風,只見他身形如風地躲閃蕭雨萱的誅神十三式,看上去竟然有一絲狼狽。
不過景浩天卻並無一絲慌張之意,一邊躲閃一邊對蕭雨萱嘖嘖稱贊道︰「不愧是弘清宗修宗第一人,不過那柄東歸也讓你得力不少,普天之下能與東歸比肩的兵刃當真是少之又少呢。不過••••••」景浩天在這時候突然大喝一聲,右掌火紅內力噴薄涌出,片刻之際就見一團火焰將東歸困住,再一細看,原來是景浩天的一雙小手死死地抓住了劍柄,蕭雨萱吃了一驚,雙手用力,卻絲毫不能撼動仿佛深入火焰的東歸,景浩天一雙細眼盯著她,口氣之中滿是質問之意︰「這東歸恐怕不是你的東西吧,你連自己的同門師妹都不放過,戕人性命,奪人寶物,心腸著實是歹毒!」
蕭雨萱心中一顫,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景浩天,雖然有黑紗遮面,但她的眼神卻在瞬間就變了。午天一听入耳中,心中不解,卻再次被景浩天的實力驚了一番,如此看來,難怪他說要與蕭雨萱切磋,原來在他眼里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旗鼓相當的生死之爭。再看蕭雨萱,眼神只是在片刻之後就恢復如常了,只听她冷冷地說道︰「我倒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來頭,往事是錯是對也休要再提,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話音剛落,就見她松開劍柄,躍到地面上,右手輕輕一抬,又猛地一推,似是在推動什麼,片刻後就見景浩天手中緊緊抓著的東歸寶劍發出靈性的尖嘯,劍身劇烈晃動,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挪山移海之大力推動劍刃,筆直刺向景浩天,景浩天眉頭一皺,一把松開劍刃,然後轉身一腳,不偏不倚,端端踢在劍柄頂端,東歸立刻轉向,呼嘯著沖向蕭雨萱,蕭雨萱冷哼一聲,身形一動,極速迎上,側身躲過,順勢抓起劍柄,又向著景浩天沖了上去。
景浩天毫無閃避之意,腿腳發力,竟是硬氣無比地迎了上去,與此同時雙手真氣暴漲,燃起熊熊烈火,「嘶嘶」之聲倉如火蛇,在空中格外刺耳,就在兩人對撞上的那一瞬,景浩天搶到先手,左手抓住東歸,右掌呼呼飛出,重重地擊中了蕭雨萱。蕭雨萱悶哼一聲,直直地墜落到了地上。
景浩天看了看她,蕭雨萱冷笑一聲,說道︰「邪魔妖人,要殺便殺,休想玩弄花樣。」
景浩天同樣是冷笑一聲,轉身走開,稚女敕童聲傳來︰「我只是說要與你切磋一番,並不涉及性命之爭。」午天一看著面色蒼白的景浩天,笑了一下,也沒有多說什麼,然後看了看景浩天身後站起來的蕭雨萱,兩人這就離去了。
走了不長一段路,景浩天忽然臉色一變,「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午天一吃了一驚,說道︰「她竟然傷著你了?」
景浩天擦去嘴角血跡,淡淡一笑,說道︰「只是為過往打抱不平而已,應該是使用內力過于生猛,身子有些吃不消吧。」
午天一對那過往之事自然是好奇的,但見他絲毫沒有說下去的打算,便也沒有再提,兩人無聲走在雪地之中,身影不久就消失了。
蕭雨萱受了傷,雖不致命,但鑒于景浩天的內力過于強大,挨了那火焰一般的烈掌一下,蕭雨萱只感覺五髒震動,六腑出竅,但她強行壓住了翻滾而出的熱血,當下雖是好了一些,但傷處依然如火灼燒,苦不堪言。
她見那兩人走遠之後,便尋了一處僻靜之地,是個十分古舊的小亭,找了一塊干淨的地方盤腿坐下,閉了雙眼,雙手合十,這便開始運功療傷。身子內涼氣升騰而出,明氣漸濃,生生將景浩天那殘存的燥熱之氣給消散得一干二淨。末了,她忽然睜眼,再也壓不住,吐出來一口淤血,但是在吐出那口淤血之後,她只感覺傷處的痛覺輕了好多,髒腑之中也清淨舒適了許多。
蕭雨萱緩緩站起來,走了幾步,又試著緩緩運功,身子果真是好了許多,在常人看來她恐怕已經完全傷愈了。這時候她才回味起方才兩人的對話來。
本來那日與徐寒江分別之後,她是要回到弘清宗聖地無名島的,但是就在路過這道真兩宗的交界之地時,她忽然察覺到了一絲隱藏得極好的魔道氣息,她只料到對方不過是個魔道高手,便想去除魔扶正,待接近那魔道妖人時忽然听到他提及無憂,仔細一听,竟然听見那童子說無憂將會巧妙地吸盡納蘭飛雪的內力,蕭雨萱的心中無疑如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納蘭飛雪內力修為精深無比,道力參天,這都是天下各宗熟知的事實,若是無憂吸盡了納蘭飛雪的內力,那要抹殺無憂豈不是添了恁多麻煩?想到這里她便有些不能自己,終究暴露了自己的氣息,被那魔童發現,本來蕭雨萱也不將那小童子放在眼里,只是那魔童大話連篇,竟稱她作故人,直至他講出當年之事,蕭雨萱才察覺到這魔童根本不是一般的魔道高手,心中暗自罵著自己大意,自己只顧除魔,卻忘記了四象大封牢如鐵桶,尋常的魔道高人又怎會突破那封印?不過她卻萬萬沒料到對方並不對自己下死手,說來倒是僥幸,自己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死里逃生之事。
徐寒江自然已經不能順當地帶回無憂了,蕭雨萱看了看遠方的高山連天,輕哼一聲,身影掠起,向南飛掠而去,她的目標,正是那千里冰封的昆侖山。
再說無憂一行三人,在那雪野之夜偶遇秦月,無憂與皇甫珊見頭頂忽然露出一張人臉,火光搖擺,甚是詭異嚇人,無憂本能之下持起巨斧,一躍而出,對著秦月好一頓揮砍,皇甫珊見狀,趕忙叫醒妹妹,一同出了洞穴,卻正見到無憂手持巨斧,小小身軀在有些慘淡的月光雪野之中更像是滾來滾去一般劈砍那女子,皇甫珊剛想讓無憂停手,卻听得那女子怒罵道︰「哪里來的野小子,竟這般粗俗無禮,當真是毫無教養。」然後就見她身子一閃,柔柔如雲,快速如風一般沖到了納蘭無憂面前,無憂呆呆地看著她的眼楮,一動不動,口中結結巴巴地說道︰「對••••••對不住,方才沒看清,還以為是妖魔鬼魅一類的東西••••••」秦月听罷,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的,她的蠻橫在這時候顯示得盡其淋灕,只听她言如黑風卷鐵一般刺耳︰「這小東西,沒爹沒娘的,險些嚇壞本姑娘了。」她說話時瞟了一眼皇甫珊姐妹,似是要連同他們一起罵上一遍才肯罷休,皇甫珊本來有心邀那女子一起在洞穴之中躲一躲風雪的,听到這話,立刻變了心,倒是皇甫瑤童言無忌,指著秦月道︰「你說話好難听呀,無憂無憂,快點教訓教訓她。」
再看無憂,雖然只有九歲,但從小到大沒有娘親疼愛一事,一直讓他耿耿于懷,秦月這樣一刺激,心中哪里忍受得了,只見他眼色微微泛紅,抓著巨斧的一雙小手筋骨暴起,僅是在他斜眼看秦月的一瞬之際,手中巨斧便猶如雷電一般砍出,秦月心中吃了一驚,連忙跳後數步躲開,正想給納蘭無憂一個厚厚實實的教訓時,突然見他向後跑了老遠,雙手緊抓巨斧在原地轉了數圈,越轉越疾,轉成一道猛歷的卷風之時,突然將巨斧向秦月扔出,速度之快,令皇甫珊的目光幾乎追之不上,接著就听皇甫瑤大叫起來︰「姐姐你快看,無憂跳上巨斧了!」皇甫珊定楮一看,無憂果真在雷隙之際追上了那巨斧,並且跳了上去,心中來不及驚奇感嘆,她便身形一動,沖上去一把拉開了有些發怔的秦月,巨斧正好擦著身子飛過,皇甫珊手上也快,硬是將無憂一把扯了下來,巨斧片刻後就撞上了前方的一座小石丘,竟然將那巨大的石塊撞擊得粉碎。
眾人見狀,巨石崩裂的聲音轟隆入耳,驚起了好多走獸飛禽,一時間眾人都似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甫珊心想,剛才若不是及時拉開秦月,或許她就喪命于巨斧之下了,這時她看了看妹妹皇甫瑤,方才連她自己都看不清無憂的身影之時,她卻看得清清楚楚,她記得娘親早就說過瑤兒的天資遠在她之上,眼見妹妹眼力如此刁如針尖,她心中便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高興。
納蘭無憂潮紅的眼色很快散去,他看著遠處的巨斧,卻只能想起剛剛所發生之事的一些支離片段,于是努力掙月兌了皇甫珊的控制,朝那巨斧跑去,拾起巨斧時看了秦月兩眼,竟是滿眼的哀怨。
秦月心中的詫異驚奇自不必說,首先是那小孩童驚人的力量,爆發時簡直猶如赫赫天雷一般令人無措,再者就是那少女,腳法之精妙,身形之靈動,手速之敏捷,都是她從小到大幾乎從未見過的出類拔萃。她心中的驕橫之火在這時仿佛受到了一盆冰涼之水的澆灌。但轉念一想,自己還有要務在身,萬不能與這行人糾纏上。
就在這時,在距離他們極遠的南方蒼穹,突然炸起了一道驚雷,皇甫瑤嚇得一骨碌躲到皇甫珊身後,捂著耳朵,緊接著,無數道歷雷從天際劈下,即使相距甚遠,滾滾不絕的驚雷竟然照亮了納蘭無憂等人所在之處,月亮那慘淡的光輝被雷光吞沒得一干二淨,也不知究竟有多大的地界,此刻正在雷電的呼嘯之中,亮如白晝。
皇甫珊目光呆滯,口里呢喃道︰「它真的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