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納蘭無憂拼了命似的向前飛奔,他心中明白,此時若自己再不做些什麼,單單是依靠皇甫珊恐怕不行,跑得掉就跑,跑不掉被抓住了想必皇甫珊也不會袖手旁觀吧。何況自己對這雪野了如指掌,總能借著這優勢和徐寒江周旋一下。
但是納蘭無憂畢竟年齡幼小,想得太過簡單了,徐寒江何許人也,長年在弘清宗第一高手蕭雨萱身邊做事,不說是蕭雨萱的一身修宗本領,便是那精明老道的做事方式,他也多多少少學了一些。看見納蘭無憂逃跑,他反應極快,就在眾人眨眼之際便邁開步子追了上去,而這時納蘭無憂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皇甫珊還沒反應呢,皇甫瑤倒是利索,一骨碌翻上火狐的背,細細喊了一聲「快跑阿狐」後,只見那火狐四肢一展,無比優雅快速地飛奔開了,皇甫珊自然也顧不得許多了,同樣驅動火狐跟了上去,雪地里瞬間就剩下張玉兒與秦月兩個女子了。張玉兒愣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扭頭就跑,秦月見這里再也無人攪擾自己,當下便冷笑一聲,身影浮動,幾步就追上了張玉兒,張玉兒見狀,連忙說道︰「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這般刁難于我?」
秦月妖媚一笑,說道︰「不是我要刁難你,是你的徐大哥舍不得你,我得保護你的周全啊。」
張玉兒自知是逃不月兌了,只得嘆了一口氣,垂下眼楮,乖乖就範。
秦月倒似是調戲似的托起張玉兒的下巴,借著轟鳴而下的電光仔細端詳一番,說道︰「難怪徐寒江一眼就看上你了,這等姿色,當真是這連綿雪山之中的如花玉人吶。」
張玉兒霎時間紅了臉頰,徐寒江高大魁梧,又長的儀表堂堂,一看便知是一正道棟梁,這俗家女子本就崇敬天下的修宗之人,像徐寒江這般出類拔萃的男子自是更受青睞。而秦月突然莫名說出徐寒江看上自己的話,張玉兒自然是羞澀于心,甚至忘記了自己正深處險境。
秦月臉色一陰,右掌揮下,待張玉兒反應過來時,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然後就見她兩腿一軟,跌倒在地,再度不省人事了。
秦月嘻嘻笑著,挾起張玉兒,風一般朝著眾人離開的方向趕去。
張煜與夏香兩人西行尋人,一路上風塵僕僕,尋人便問,當真是找尋得極為仔細,卻仍是一無所獲,好在兩人情分不淺,累了互相看上一眼便有春風拂面之感,倦意也會消去好多,正是憑著這男女之間難以捉模的微妙關系,兩人反倒覺得這樣尋人倒也樂趣橫生,心里有時也會暗暗盼望就這般一直找下去。
但是無憂失蹤,對于整個乾坤宗來說都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眾人皆明白,納蘭飛雪多半會將那掌門之位傳給無憂,午天一雖然資質出眾,在宗門之中也頗有威望,但是誰都清楚無憂的身後不僅僅站著納蘭飛雪,更是站著正道四宗修宗第一人歲塵子,雖然全宗弟子都對無憂的身世守口如瓶,但天下豈有不透風的牆,納蘭飛雪生平未娶,怎麼會突然多了一個兒子?何況歲塵子幾乎每隔一年都要來乾坤宗看望無憂,掌握著天下蒼生生死的正道支柱歲塵子對一個小孩子如此上心,其中的蹊蹺雖然幾乎無人知曉,但有關于此的猜測卻是怪論頗多,層出不窮,想來這世間凡人,凡事雖不關己,但總有閑人要在茶余飯後思量思量,再逢人說上幾句,不如此的話反倒不適。
張煜與夏香眼看著就要出了乾坤宗的地界了,當下橫在他們眼前的正是一條寬如銀河的長河,這條河便是著名的蓮花河了,它發源于佛宗界內的九華山,綿延近萬里,宛如一條絲帶連接起了道、佛兩宗。過了這條河,就算是真正到了佛宗界內,只是此時張煜極目遠眺,只見對岸黃沙彌漫,飛塵遮天,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蒼黃,不知道比雪原荒涼了多少倍。
張煜與夏香一齊坐船渡河,對面是一家小小的茶肆,兩人一路辛苦,所帶的昆侖泉水也喝盡了,所以必然是要去那茶肆喝上一些茶水的。但兩人都拿捏不準該不該進入佛宗地界去尋找納蘭無憂,按常理來說納蘭無憂根本不會來這里,他從小到大都沒來到過西方佛宗之地,這點夏香倒是記得很清楚。兩人之前商議了許久,才決定先找個歇腳之地休息休息,然後讓納蘭雪鳥帶信給午天一,讓他定奪是否進入佛宗之地。
兩人同乘一條木船,天空晴朗,雖然地方荒涼,但是張煜與夏香相對而坐,船家劃船,張煜一雙眼楮總是笑眯眯地盯著夏香看,夏香心里有點害羞,但更多的卻是歡喜,過了好久,她才紅著臉,脈脈地看著張煜,繡口一吐,說了句︰「呆子。」
張煜憨厚一笑,說了一句︰「這天地造化縱是如何雄壯秀麗,都不及你好看。」
夏香听得船家的船槳在水中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耳畔微風拂過,張煜玉人面龐,俊秀好看,嘴也是甜,哄得她一時間心花怒放,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兩人情意綿綿,直至船靠了岸,張煜給那船家付了銀兩,夏香已經在岸邊等著了。
兩人在茶肆外面找了張桌子坐下,要了兩碗茶水,茶水極是沁香,張煜緩緩移開碗蓋,向那店家要了紙筆,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然後召來納蘭雪鳥,將信綁在雪鳥的腿上,雪鳥飛去,兩人均是松了一口氣。
張煜聞著茶香,見到夏香一雙嘴唇正欲接上茶碗時,他突然伸出手阻止了夏香,夏香臉色微微詫異,問道︰「怎麼了?」
張煜笑道︰「你倒真是心急,我們一起品一品這茶葉可好?」
夏香剛欲回答時,忽見一行黑衣男子疾行而來,*乃佛宗惡獸「三首黑虎」,一行人下了坐騎,也不知道將那三首黑虎安置好,只見那幾頭惡獸低聲吼叫,爪下更是急不可耐地樣子,一直狠狠刨著地面,那幾人向著這小小的茶肆走來,為首的男子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痕,從左眼角一直延續到右嘴角,身量魁梧得嚇人,身後那三人也是,臉面都不是白淨小生的樣子,身材也是極其壯碩。這三人走起路來仿佛都能卷起陣陣黑沙,正在喝茶的眾人一時都緊緊盯著他們看,本來還算空曠的茶肆似乎瞬間就變得擁擠起來。
張煜細細看了一眼那個臉上有疤痕的男子,只見他一雙眉毛又直又尖,直插入鬢,眼楮細小,卻折射出極其罕見的戾氣,鼻型如鷹喙一般陰歷。雖說人不可貌相,但張煜瞧著這男子,總覺得他不是什麼善者。
那四人圍著一張最大的桌子坐了下來,要了幾壺茶水,又要了一只小碗、三只大碗。臉上有斜疤的男子雖然臉色猙獰,舉止卻還算文雅,只是與常人一樣,細細地喝著小茶碗中的茶水。倒是其余三人中,只見一個男子將茶水倒入大碗,管也不管,一仰頭就將滾燙的茶水送入口中,喉頭嚅動之際,一大碗茶水就落肚了,他似是喝得挺爽快,眉開眼笑,接著又豪爽地叫出一句︰「好茶!好茶!」
張煜皺起了眉頭,只感覺那滾燙茶水澆灌下去,男子說出的話都是帶著血腥味的,那男子倒也可笑,粗人一個,哪里懂得茶水的好壞。只是白白攪擾了他與夏香品茶訴情的大好時機了。
夏香似是一眼就看出了張煜的心思,淡淡一笑,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你還是留意留意這幾個黑衣男子吧,我看他們的來歷定不簡單。」
這時,那幾個男子中的一人忽然轉過頭來,看著夏香,咧開嘴,雖是笑著,卻看上去極是猙獰,他說道︰「姑娘當真好眼力。」
此言一出,夏香的身子幾乎是顫了一顫,張煜抬眼看去,那男子說這話時,其余幾人之中,那疤痕男子眼楮微閉,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大碗喝下熱茶的粗豪男子呵呵直笑,另一人的臉上則是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優哉游哉地喝著茶水。
這時店里突然跑出一個小孩子,看上去很是頑皮,他的母親在屋里喚了他好幾聲他均是不理,但是當他看見那幾個黑衣男子時卻立即呆在原地,然後嘴唇發抖,最後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指著那幾個男子,許是被嚇住了,竟然連字都吐不清楚。
那個粗豪男子站了起來,卻被旁邊的男子一把拉住,小孩子受到的驚嚇更大了,竟然莽莽撞撞地向那幾頭三首黑虎跑去,那幾頭三首黑虎體型奇大,肩膀比那幾個高大的黑衣男子還要高出一些,見到小孩子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爪下立即就開始發力了,最前面的那只黑虎更是低吼一聲,碩大的虎頭低了下去,然後身軀繃直,碩尾翹起,眼看著就要撲向那小孩子。而這時那孩子的母親剛從屋子里出來,見到這一幕,嚇得驚叫一聲,險些跌倒在地,周圍的人均是眼巴巴地看著,誰也不敢上前去救下那小孩。
張煜見狀,立即起身,躍起後輕輕踩了一下桌子,隨即身形如風一般沖了過去,就在那孩子落入虎口之前生生將他抱起,然後踩了一下黑虎的肩頭,那黑虎前肢一軟,竟然跪倒在地。張煜將孩子送到那母親手里,孩子仍然驚恐萬狀地哭著,而他口中所喊話語,張煜也听得清清楚楚了。
那孩子口中所喊,只一個字,那便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