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瑤騎著火狐飛奔不久,就追上了納蘭無憂,納蘭無憂听到響動,扭頭一看,眼中立即閃過一道精光。皇甫瑤在他身旁停了下來,然後伸出小手,說︰「無憂快上來,我們一起跑。」
納蘭無憂樂呵呵地抓住皇甫瑤的手,騎上了火狐,火狐的三只尾巴搖來搖去,前肢不停地刨雪,不久後就見納蘭無憂繼續一手抓著皇甫瑤,一手拖著巨斧,乘著火狐飛速地向前跑去。
納蘭無憂一心想扔了巨斧,但是又不敢扔,心中猶豫不決,于是很是難堪的對皇甫瑤說道︰「這巨斧留下的印記可怎麼辦?」
皇甫瑤小小年紀,自然是看不出納蘭無憂對那把巨斧的不舍之情的,故而女敕聲女敕氣地說了句︰「你帶著它干嘛啊?快快扔了,你瞧阿狐都不情願你帶著它呢。」
說完,就听得火狐繼續張開嘴巴,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正是它嘲笑徐寒江的那種聲音。納蘭無憂撇了撇嘴,心想皇甫瑤說得在理,于是小手一松,巨斧落地,納蘭無憂頓時感覺手上輕松了許多,心中也著實是松了一口氣。
皇甫瑤高興地發出咯咯咯的笑聲,三尾火狐擺月兌了巨斧的束縛,張開四肢,愈加輕盈優雅地跑動了起來。
兩人走後不久,那巨斧就幾乎被雪花掩埋了。而就在這時候,一個白須飄飄的老者,背著一把鬼頭短杖,輕唱著古老的歌謠,緩緩現身了。
只見那老者身型蒼傲,腰懸酒葫,滿臉溝紋橫豎。他搖搖擺擺地走到巨斧跟前,身子一傾,頭一栽,蹣跚之際竟然險些栽倒。
他用腳踢了踢那巨斧,巨斧紋絲不動,他嘴里嘟嘟囔囔著,又搖搖晃晃地擺了擺,然後眼一斜,竟然沖著那巨斧吐了一口口水。吐完似乎還不解恨,于是又取後的鬼頭短杖,連抽了巨斧數下。這時候那巨斧竟然開始微微顫抖起來,老者見狀,大叫一聲「不好」,然後就伸出枯槁的右手,掌下魔音乍起,無數幽靈嚎叫一齊迸發,巨斧卻越是不屈,愈顫愈猛。老者左手取下腰間酒葫,喝了一口酒,面色泛上一絲微紅,對那巨斧說道︰「好好地沉睡吧,有我在,你休想來到這世間。」
巨斧似是有靈性一般,突然就停止了顫動,老者收起右手,又喝了一口酒,微醺道︰「長樂無憂,長樂無憂,嘿嘿。」
就在這時,巨斧突然破雪而出,龍吟虎嘯一般,在電閃雷鳴之隙直沖雲霄。老者抬頭一看,頓時冷汗連連,只是片刻,那巨斧就劃空而去,不見了影蹤。
老者擰上葫蘆嘴,嘆了一口氣,在雷電驚落的天地之間,邊走邊說︰「天命如此,那你就復活吧,嘿嘿嘿••••••」
古歌遠去,戾氣初現。
皇甫珊用隨身攜帶的絲巾為徐寒江擦拭干淨眼楮,又拿出一個白玉小瓶,對徐寒江說道︰「這花粉是我們飛雪楊花宮百余種花瓣碾碎而成的粉末,奇香無比,許是沾染了宮中的靈氣吧,這花粉對跌傷刀傷均有奇效,但若是不慎撒入眼楮的話,倒也是一件麻煩事••••••」這般說著,徐寒江卻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皇甫珊說著頗多無關的話語,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但無奈自己的眼楮現在仍舊是模糊不清,因此他嘴上忍了忍,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面色微怒,心中此刻所想,一是這姐妹兩個怕是串通好了的吧,二是如若她們接連阻礙自己抓到無憂,那就只能下硬手了。
皇甫珊冰雪聰明,何嘗看不出來徐寒江的心意。但雖是這樣,她仍是笑盈盈地對徐寒江說道︰「今日頗多誤會,還不知道大哥姓名門派呢。」
徐寒江心中一沉,臉面幾乎是抽了一下,接著冷冷道︰「弘清宗弟子,徐寒江。」
皇甫珊听到徐寒江三個字,心中自是驚訝了一番,怪不得這男子的氣勢如此凌人,原來是弘清宗一派中響當當的人物。只是不知道這弘清宗與乾坤宗有什麼過節,竟然到了要對一個小孩子下手的地步。此時她看了一眼無憂逃去的方向,心中只盼望著他能快點逃月兌這里,回到乾坤宗。
這時皇甫珊靈機一動,又對著徐寒江柔聲說道︰「徐大哥為人正氣,聲名遠揚,小女子也是听過頗多關于徐大哥破邪除妖的傳聞的,只是不知道徐大哥孤身一人闖入乾坤宗的地界,又執拗于抓尋無憂公子,所為何事?難道徐大哥不知道納蘭無憂是乾坤宗宗主納蘭飛雪的獨子?」
徐寒江雙手緊握,心中著實是惱怒,心想這女子的心計竟是這般深沉,只听她聲音輕柔,語氣舒緩,一字一句之中盡皆透著媚態,但凡是個男子听了,即便是如何惱怒,怕也是舍不得訓斥她的。當下只得在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想著自己確實是太過冒失了,以至于打草驚蛇,若真的驚動了乾坤宗弟子,這方圓百里皆是乾坤宗的地界,到時候想要抓住納蘭無憂可真是難于登天了。
于是他長舒了一口氣,心中對自己說道,急也沒用,倒不如冷靜下來對付眼前這女子。只听得徐寒江語氣一轉,聲音之中有些無奈,說道︰「姑娘乃南方靈宗人氏,對這道真兩宗的門派之事所知不多,單是從修宗之法來說,道宗修習昆侖大悲咒,專注于內力元氣之煉化及其運用,而我們真宗弟子則從小就苦苦修煉身軀外力,在外體強壯之後才開始修習真宗宗法「誅神十三式」,雖然僅僅十三式,但其中的玄妙之處又何止千千萬萬,每招每式的收發時機、砍刺之向、腿腳起落均有講究。自古以來內外不兼,道真兩宗雖是殊途同歸,但其矛盾之處卻一直不能化解,反倒是一直有擴大之勢••••••」
說到這里,徐寒江突然停了下來,問皇甫珊︰「敢問姑娘,在下的眼楮為何還不見好?這大荒大德之地,就屬你們靈宗之人最是聰慧機敏,姑娘該不會在糊弄在下吧?」
皇甫珊雖是早就知道道真之爭,但心里巴不得徐寒江這樣一直講下去,可是徐寒江突然停下,又這般發問,倒真讓她有一絲不知所措,只見她捏了捏手中的小玉瓶,抬頭看了看空中翻滾咆哮的驚雷,眼珠一轉,問徐寒江︰「徐大哥試著睜眼看看?」
徐寒江立即睜大了眼楮,但只感覺到眼前一亮一亮,似是能看清一些了。
皇甫珊說︰「大哥可感覺到眼前亮了許多?」
徐寒江點了點頭。皇甫珊心中暗自一笑,說道︰「這便是了,再過一陣,我為大哥滴上這玉淨水,大哥的眼楮方能完全恢復。」
徐寒江不再說什麼,心底卻冷冷地笑了一聲,兀自盤算著︰就是在這女子手里消磨一些時間也無妨,他本來就打算拼上所有力氣擒獲無憂的,諒他一個小孩子,跑也跑不了多遠。反倒是這女子最是難纏,還有那個名叫秦月的女子••••••念及此處,他心中的殺氣便無端溢了出來——是女子又怎樣,擋吾者,必殺之。
這時候,一聲嬌酥入骨的聲音突然傳來︰「徐大哥當真是多情,丟下玉兒姑娘,又追著這女子來了?」
皇甫珊听了這話,狠狠地看了一眼秦月,心中的厭惡之意油然而起,但是,片刻之後,就有另外一個女子從秦月身後緩緩走出,一雙微微斜起的三角眼盯著皇甫珊,口中發出的笑聲半是嘲諷半是慵懶︰「不在飛雪楊花宮為你娘好好守喪,跑到這里來,是想尋死麼?」
皇甫珊身軀微顫,眼中閃過一道又一道的寒光,道︰「張嵐晶?」
那女子回道︰「正是。」
皇甫珊盯著她看了片刻,忽而咬牙切齒道︰「這麼說,我娘親的死,果然與你有關了?」
那女子尖聲笑了幾聲,一雙眼楮對視著皇甫珊,說道︰「是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