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血魔王瘋狂地吸食納蘭無憂的血液,只听得汩汩之聲響動不絕,納蘭無憂的手腳時不時顫動抽搐一下,看上去讓人十分不忍。
正在這時,納蘭無憂突然大叫一聲,飲血魔王愣了一下,只見納蘭無憂的雙眼突然變得血紅,但那不是道宗宗力涌上顯現的紅色,而是魔道血脈特有的血紅。
飲血魔王驚訝地‘哦’了一聲,利牙收回,只見納蘭無憂的肩頭赫然出現兩個血洞,鮮血緩緩滲出。納蘭無憂目光呆滯,絲毫動彈不得。
飲血魔王咂了咂嘴,只覺得口中的鮮血當真是鮮香無比,回味無窮之際,自言自語道︰「回光返照麼,這麼快就沒有了?小孩子的鮮血果真太少了。」然後他便兀自陰笑起來,一眼瞄到納蘭無憂的肩頭還在往出滲著鮮血,他怎會浪費血液,于是又急不可耐地一口扎上,繼續吸食血液。
皇甫瑤嗚嗚哭著,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勇氣去救無憂。
無憂呆呆地看著皇甫瑤,眼中閃過淚光,像是在與她告別一般,此時天已大亮,金紅色的陽光灑在納蘭無憂蒼白的臉上,宛如佛光。
死了。
納蘭無憂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在飲血魔王看來,那是一堆了無生機的血肉,在皇甫瑤看來,那是善良勇敢的化身,是唯一能讓她快樂的智慧源泉。
可是他就這樣死了,一動不動,連一絲鮮血都沒有。皇甫瑤頓時覺得天空塌陷了,娘親死後,她的天塌了,與她相識不過一日的無憂死了,天又塌了。皇甫瑤慟聲大哭,姐姐,姐姐,你為什麼還不來,無憂死了,無憂已經死了啊。
小孩子的感情真實熱烈得一塌糊涂,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她不懂得什麼是前世今生,也不懂得什麼是緣分三千,更不懂得什麼是恍如隔世,仿佛就是在一瞬間,這個明眸善睞、直鼻方口的好看小孩就死了。
飲血魔王抬起頭,嘴角鮮血淅淅瀝瀝灑下,一道極是丑陋的疤痕更添猙獰,只听得他仰天大叫道︰「小戀,看見了嗎,你的兒子與我,才是血脈相通的,不是那個罪該萬死的冷千秋!我身上有你的血了,現在你還怕麼,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永遠在一起了••••••」說到後面時,飲血魔王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他的吼叫充斥著淒厲蒼涼,嘴角鮮血橫流,眼角熱淚四溢,仿佛是在用一腔悲憤,質問著這天地。
就在這時,納蘭雪鳥雪翅大開,遮天蔽日,發出揪人心肺的厲嘯。細看時就會發現,它的眼角,也流下了熱淚。
只是誰都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一塊巨石後面,一個老者,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口酒,看著眼前的所有人,微微笑了一下。
皇甫珊心中涌上濃濃的不祥之感,空氣之中傳來血腥和死亡的味道,近了,近了,就要到了。
觸目驚心,橫在她眼前的,是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是納蘭無憂的尸體,是滿地猩紅的鮮血。
皇甫瑤的哭聲傳來,皇甫珊抬頭看著皇甫瑤,只見她指著地上無憂的尸體大哭道︰「無憂的雪鳥保護著我,他自己卻死了,姐姐你知道麼,他的血都流干了。」
皇甫珊鼻尖一酸,眼中幾乎流下熱淚,然後疾風一般抱起納蘭無憂的尸體,飲血魔王見狀,六手揮殺而上,她咬著牙,一一閃過後,忽的騰躍而起,飛奔而去,然後將無憂的尸體放置在很遠的一處巨石上面,巨石後面的老者見狀,立即遁入巨石之中。
皇甫珊紫衫獵獵,霎時間就爆出體內靈氣,周身盡皆化起玉女靈界,然後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紫色大玉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之上,隨即大喝一聲,身影已如奔雷一般疾沖了上去。只見一團紫色靈氣隨風擴大,烈烈搖曳,紫色秀舞,皇甫珊在片刻之際已然化作了一團燃盡天地的烈火。
聖女宗宗戒,天罡烈火戒。
飲血魔王面色一凝,吃吃說了一句︰「天罡烈火戒,聖女宗宗主?」還未反應過來,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從頭部傳來,恰如鐘撞鼎擊一般,他這才知曉,自己剩下的兩個部下已經殞命了。還來不及悲痛祭奠一番,就見一團比他還要巨大的紫色靈界鋪天蓋地一般壓了過來,勢大吞天,快如雷蛇,令他根本無法御守躲閃。
「啊••••••」
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甫一踫觸,就見飲血魔王全身也燃起了熊熊紫火,兩團紫色火團立在天地之間。飲血魔王也沒料到皇甫珊的靈氣爆發如此凌厲,更沒想到靈界會燃起他的身體,此時此刻,他渾身正如萬手撕扯、千刀力砍一般,極其痛苦。
皇甫珊只是頓了頓,在那間隙之中立即擺出八卦掌之勢,腳風換位,掌掌壓上,如風似電。紫掌狂擊,足足擊打了九九八十一下之後,就听得皇甫珊雙腳撼地,怒喊一聲︰「震!」
斷音剛落,飲血魔王瞬間就被一股無名大力猛起浮空,皇甫珊又是怒喝一聲,聲如斷水切雪,然後將全身紫色靈界盡數壓上雙腿,彈躍而起,對著燃燒不止的飲血魔王,腿影如風,腳下生嘯,連踢四十八下,然後就見皇甫珊雙手合十,雙腿分開旋踢,恰如一柄巨大無比的紫色卷刃一般,生生將飲血魔王以那回天之力擊飛出去。
轟然一聲,被飲血魔王撞上的參天古樹應聲炸裂。
飲血魔王大吐一口鮮血,身上紫色靈界越燃越烈,同時身子內外紛紛傳來奇痛,當真是生不如死。
皇甫瑤咬牙切齒喊道︰「回天腿都踢不死他,姐姐,用破雷拳,打他胸肩三十二脈!」
皇甫珊听罷,立即扎起穩如磐石的剛勁馬步,左手握拳于腰間,右手截拳于胸前,腳下靈界化起,呼呼踏風,幾步便沖到飲血魔王跟前,飲血魔王見勢。大驚一聲︰「不好!」根本來不及躲閃,就見皇甫珊雙手抓起飲血魔王,先是以巧勁在前方旋撥一番,細細雙手,竟然將那飲血魔王碩大無比的身軀控制得猶如玩物一般,接著就听皇甫珊口中重哼一聲,左拳擊出,正中飲血魔王脖頸胸*界的大穴,只听得飲血魔王痛哼一聲,接著就向後旋轉飛去。
皇甫珊快步跟上,拳拳似虎,剛猛直暴,一拳一拳落在飲血魔王胸肩之上,龍吟虎嘯,罡勁無比。打遍他胸肩三十二脈之後,飲血魔王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般大叫一聲,向後翻滾無數後,吐血敗陣。
雪鳥帶著皇甫瑤徐徐而下,落地之後,皇甫瑤快速跑到皇甫珊身邊,還不等皇甫珊周身紫色的玉女靈界完全散去,她便緊緊抱住皇甫珊的腿,天崩地裂一般哭起來。皇甫珊緊緊摟住皇甫瑤,不停地撫模著她的頭發,想到無憂已經死去,心中仿佛能夠感受到皇甫瑤的痛苦一般,竟也悄悄地落下了兩行清淚。
飲血魔王一動不動,胸腔起伏,聲音喑啞說道︰「靈佛二宗當真克制我魔界之力,若非如此,我今日定要將你的氣血吸食得一干二淨。」
皇甫珊沒有理睬飲血魔王,而是抱起皇甫瑤,直直走向放置納蘭無憂的巨石處,到了後,定楮一看,空空如也,一動不動的納蘭無憂,竟然憑空消失了。
皇甫瑤愣了一愣,皇甫珊也愣了一愣,皇甫瑤從姐姐身上跳下,趴在巨石上面,頓時淚水洶涌,漫漶了她整張臉龐。
皇甫瑤幼小的心里,只以為無憂被那尋食的惡狼餓虎給叼了去,想到他死後尸骨無存,心中氣結,一哭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皇甫瑤記不清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從巨石上面,到火狐背上,再到小鎮的客棧里••••••直到她哭不動了為止。一覺睡去,無憂又在她的夢里,撫模著納蘭雪鳥的頭,爛漫笑道︰「瑤兒,我送你納蘭雪鳥,你可別餓著它啊。」
景浩天看著眼前的尸體,終于松了一口氣。亂世九鬼,已經被他終結兩個了。
他走到冰棺之中的午天一面前,一掌擊碎冰棺,午天一緊緊閉著雙眼,如冰柱一般直直栽倒下來,景浩天輕輕扶住午天一,然後從胸口拿出一個青色玉瓶,取出一粒丹藥,喂給了午天一。不久之後,午天一緩緩睜開眼楮,翻起身來,看見地上擺著兩具鮮血淋灕的尸體,而景浩天正盤腿坐在懸崖邊上,甚是淡然,仿佛這里從來沒有發生過你死我活的激斗一般。
午天一走到尸體跟前,翻開看了看,問道︰「怎麼才兩個?」
景浩天淡淡道︰「鬼法王只派了他們兩個過來,想必是你的氣息被掩藏了,他認為我根本不配他親自過來。」
午天一冷笑道︰「你也太過自謙了,你我的修為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你這樣說,豈不是在嘲笑我麼。」
景浩天抓起一把雪,紛紛揚揚地灑向天空,說道︰「生靈在不停地逝去,上古之怒蘇醒之後,佛力、神力、魔力甚至是眾生之力,都在變亂變強。」
午天一不解,問道︰「為何這樣說?」
「因為天下要大亂了,諸般神鬼難測之力正在這大荒大德地上四處迸發。」
「我差點就死在你手上了,如果鬼法王當時真得來了,或許連你都會死的。」
「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保全你麼。」景浩天嘆氣道。
「我被冰封于百年玄冰之中,倘若憑著自己的天資和橫力沖開修宗頂界,自然可以活著,但是如果我根本無法在短期內將昆侖大悲咒提升至第七層,你又不幸戰死了,我豈不是死定了麼,你這破法子,究竟何來擊殺他的十足把握?」
景浩天淡淡道︰「我累了,倦了,有些事,總得你們做。」
午天一道︰「長生不死,誰不羨慕,縱是不要人情,我也想像你一般,活到滄海桑田,看遍世間繁華,優哉游哉,豈不如神仙一般!」
「我活了數百年了,她卻一次又一次的死去,在輪回面前,我能做什麼?她的鮮血流干,我又能做什麼?」說到這里,景浩天慘然一笑,然後突然起身,殺氣盡現,只見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尸體,使了大力扔出,鮮血飛揚,灑在他的臉上,他瘋了一般笑著,道︰「故人都死了,我要這長生不老究竟有何用?天道薄情,上蒼無眼啊!」
午天一被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幾步,小心道︰「怎麼了?你向來不這樣的!」
景浩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將臉面額頭皆貼于雪地上,跪伏得極其虔誠,接著揚起不屈之顱,長長說了一句︰「今生今世勿再相逢,雨兒,你听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