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無憂听到響動,偷偷沿著草叢縫隙看去,只見一大群毒蛇饕餮襲來,大吃一驚,心中焦急無比,當下只得一個勁兒在草叢里撓頭,心里想︰就算是被那妖女殺了還能有個全尸,要是被這蛇群逮住,那就連骨頭都不剩了。
然後就見納蘭無憂蕩悠悠站起來,女敕聲女敕氣道︰「好姐姐,我出來就是了。」
韓詩詩臉上浮出笑意,隨即止手讓蛇群停下,道︰「小心肝,快來姐姐這里。」
納蘭無憂想了一下,撥弄了一下草叢,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你要殺我,但你總該給我個理由吧,我爹還在四處找我呢,他老人家一生孤苦,膝下只有一子,我要是死了誰給他養老送終啊。」說完後,竟然嗚咽了兩聲,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裝出來的。
韓詩詩呸了一聲,道︰「小東西別耍花招,快出來。」
納蘭無憂一雙眼楮滴溜溜亂轉,一眼就瞟到了一根細針模樣的東西,于是輕輕貓著腰拿了起來,細細一看,原是一根植物尖刺,當下便將那家伙什藏在掌心,然後攥著手,一步一停地走了出去。
韓詩詩見到納蘭無憂現身,原本就想與他好好玩耍一番再殺了他,現在看這小孩,雖然衣服破舊,眉目卻極是好看,眉心又有痣印,平添一份說不出的討喜,心里一動,當真想好好疼一疼他,奈何這廝鬼靈精怪,韓詩詩生怕他偷著機會溜了,于是不由分說,一把將他搶入懷中,緊緊摟著他,嬌媚道︰「小心肝,誰說姐姐要殺你了,你長得跟畫里人兒似的,姐姐怎麼舍得殺你啊。」說完後,將蛇群退散干淨,抱著納蘭無憂,旌步搖蕩,藍衣飄舞,緩緩向西走去。
納蘭無憂細細嗅著她身上的味道,香氣自是十分濃郁的,但是在那香氣之中卻隱隱散發出一股血腥味,納蘭無憂自小嗅覺靈于常人,而且自學了一門制作香料的手藝,也正是靠著自己制作出的奇香異香,昆侖山大多數女弟子都被他收買,因而才能鑽空子,時常跑下山去玩。他只是嗅了片刻,就聞出了韓詩詩所用香料的成分,當下眼珠一轉,靈機一動,道︰「姐姐,你用的這‘娥皇’香料,雖然香氣濃郁,卻不是真貨。」
韓詩詩少女心性,一听這話,登時便來了興趣,‘哦’了一聲,問道︰「為什麼?」
納蘭無憂咧嘴一笑,將下巴搭在韓詩詩肩膀上,裝作細品的樣子又嗅了嗅,只覺那血腥味似是淡了些,道︰「娥皇香料,須得將杜若、紅蓮、香皇、紫蟲、巴尖子這五種基本香料研磨後,以昆侖山聖泉水沖化,然後采集純雪混入,這時候香料水會呈現鮮紅色,而且奇臭無比,須得放在月下四十七天,臭味散去,鮮紅香料水會變作絳紅,取出香料水,盛裝好,這時候香氣便已經十分攝魂了,需要時滴上一滴,香氣經久不散,水洗不去,風吹不散,想必姐姐你用的就是這種程度的香水。」
韓詩詩興致高漲,半是戲謔半是追問道︰「我的小心肝,你還懂這個?」
納蘭無憂嘿嘿一笑,道︰「小弟不才,出生在制香世家,自小耳燻目染,略懂些制香手段而已。」
韓詩詩嬌啐道︰「大言不慚,那你倒是說說我這香水品質要怎樣更上一層?」
納蘭無憂嘆了一口氣,道︰「不怕姐姐笑話,這本是小弟家傳絕學,今日與姐姐有緣,說了也無妨。」然後就見他賊溜溜地看了看四周,以手掩嘴,靠在韓詩詩耳邊道︰「要制出絕世‘娥皇’香水,須得再加上些童子尿才行。」
韓詩詩听罷,頓時大笑開來,笑得臉色緋紅、花枝亂顫,然後就听她費力道︰「童、童子尿?哈哈哈,笑死我了••••••」
納蘭無憂卻一本正經道︰「姐姐你莫要取笑,不信你看看我手中的這小東西,它都可以告訴你的。」說罷,就將握著尖刺的手伸向韓詩詩,韓詩詩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轉眼看過來,納蘭無憂逮住機會,小手豁然伸展,然後朝韓詩詩眼楮猛猛刺去。
「啊!••••••」
韓詩詩猝不及防,只覺一尖銳物品狠狠刺入眼楮,登時尖叫一聲,松開納蘭無憂,兩只手緊緊捂住眼楮,在原地痛得轉圈,鮮血順著她那縴縴細手流下。本來一個絕子,被納蘭無憂這樣一弄,只見她捂著流血眼楮,臉色煞白,藍袍獵獵,甚是猙獰。
納蘭無憂一把扯下韓詩詩腰間的匕首,不顧一切,撒開腿就跑,耳邊呼呼作響,不一會兒便跑沒影了。
待韓詩詩恢復過來時,納蘭無憂再一次沒了影蹤,心中怎一個氣恨了得,當下睜開流血的眼楮,一雙眼眸瞬間變作冰藍,隨即便見她身後豁然生出八條沖天虎尾,兩手變作金燦燦的虎爪,咬著牙關,尖聲嘶吼道︰「小東西,我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韓詩詩的嘶吼聲頓時驚動了整個山林,無數飛禽騰翅而起,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走獸們受了驚,紛紛哀鳴不已,各種叫聲回蕩在曠蕩山林之中,經久不絕。
納蘭無憂捂著耳朵,卻還是掩不住韓詩詩的嘶吼聲,當下心中又驚又怕,跑得更快了。
納蘭無憂就這般跑了許久,累了也不願停下,但是他一個小孩子,體力有限,又連著幾天沒吃過些像樣的東西,最後終于跑不動了,但心中對韓詩詩那妖女害怕入骨,又強撐著跑了幾步,終于忍不住,扶住一顆樹大吐開來。吐完後只覺月復中一酸,走了兩步,頭重腳輕,目眩耳鳴,又一頭栽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納蘭無憂大口大口地呼吸,小小胸膛一起一伏,只見他呆呆看著烏黑的天空,月復中饑渴,口干舌燥,卻沒有力氣動彈一下,不久之後,鼾聲響起,竟然睡著了。
寒鴉歸巢,月朗星稀,納蘭無憂沉沉睡去,不知不覺間,一夜過去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納蘭無憂臉上,納蘭無憂捂著眼楮,極不情願地醒了過來,站起身後,肚子一個勁地叫,咕咕咕,叫得納蘭無憂很是煩惱,便兀自指著自己的肚子罵道︰「再叫小心那妖女剖開你••••••」說完不禁打了個寒戰,四下細細看了看,既無人影也無動物影子,這才松了一口氣。
頓了頓後,納蘭無憂先是找了一處小河,洗了洗身子,又摘下樹葉擦了牙齒,洗漱完畢後無奈地采了些野果,勉強吃飽之後,費了老大的力氣爬上了一顆大樹,極目遠眺而去,除了蒼綠叢林就是參天古樹,絲毫看不見人煙。納蘭無憂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莫非我要在這山林中過一輩子了?」然後緩緩從樹上下來,也搞不清方向,只是憑著感覺四處游走。
就這樣,納蘭無憂又在林中提心吊膽地游蕩了幾日,走路時左瞄右瞄,凡是听見一丁點風吹草動便嚇得發抖,還好他運氣出奇得好,走了幾日竟然沒遇上一只像樣的大型野獸,運氣最差的一日遇到了一頭巨型野牛,那野牛十分老實,只淡淡瞄了納蘭無憂一眼便忽略了他的存在,納蘭無憂悄悄繞過大野牛後,走著走著便似是聞到了肉香一般又繞了回去,然後鬼鬼祟祟跟在大野牛**後面,待那野牛睡著之後,他就模出從韓詩詩身上偷來的匕首,舉刀就刺,大野牛豁然睜眼,‘哞’的一聲叫,兩條後腿猛然一抬,將納蘭無憂踢出老遠,納蘭無憂吐出兩顆牙,還好那是兩顆即將掉落的牙。自吃了這虧之後,納蘭無憂便再也不敢沾惹看似溫順的巨獸了。
這幾日天氣轉晴,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灑進來,納蘭無憂優哉游哉地走在林間,倒也快活。
這一天,納蘭無憂心中的恐懼被陽光曬去了一些,于是大大方方地走在樹林中,不時朝忙碌著的各種小動物打個招呼,然後再摘個水果,吃兩口就扔掉,樂在其中。
「吱吱吱••••••」
忽然傳來一陣響動,納蘭無憂定了一下,又屏氣听了听,片刻後,一陣咆哮發出,納蘭無憂身子一顫,剛欲撒開腿逃跑時,又听見另一種咆哮傳來,他停了下來,心想︰莫非有兩頭巨獸起了爭執?然後便眉眼一彎,想起或許有利可圖,這許多天不曾吃過一口肉,去看一看應該沒事吧。
于是他貓著腰,小小身子靈活地轉來轉去,只見草木中一道蛇形路徑闢開,片刻後,就見納蘭無憂模到了發聲之地。
納蘭無憂小心看去,只見前方不遠處正圍著兩大群巨獸,一邊是二尾豹,由一只十尺高的純黑頭豹帶領,另一邊是一群身披重甲的背劍獸,首領是一頭十分霸氣的紅黑相間的背劍獸,兩群巨獸在各自首領的帶領下,刨爪呲牙,只片刻之後,就見兩只頭領率先撕咬在一起,其余巨獸一擁而上。霎時只感到地動山搖,嘶吼連連,納蘭無憂生平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小小心靈震撼無比,一時間看得入了神。
這時候納蘭無憂突然感到手上又涼又滑,似是有什麼在動彈一般,當下心中一窒,‘噌’地一下跳起來,大叫一聲,然後抖動手臂,將手上的蛇狠狠甩了出去。
就在這時,原本打得不可開交的兩群巨獸突然停下了,他們那凶狠殘暴的眼神盡皆投向納蘭無憂,又見納蘭無憂緊張地後退了兩步,于是紛紛噴起響鼻,朝納蘭無憂沖了上去。
納蘭無憂大叫一聲,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