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也只有枯竭才會被卷簾而去,老樹也只有枯死才會回憶整個年輪里的滄桑,繁星也只有在泯滅之際才會知道第二天黎明要來了……
之後的幾天,南末笙獨自端坐在錦鯉池,手中握著些許魚食殘渣,穆乞兒從遠處走來,方才是去了太醫院上了藥,那些御醫見著穆乞兒各個嚇得不輕,想來她又有三殿的庇護,定是三殿派來安置在杞王身邊做的眼線,協助三殿就為奪取皇權。
穆乞兒也不管他們怎麼想,讓他們替自己上藥即可。
遠遠看見南末笙在池邊上,自打從那地牢出來後,他整個人像是丟了魂灌了鉛一樣,魂不守舍不說更是沒見他扯上一句話。離開前,他命人將尸體好好安葬。
穆乞兒是不知道這南末笙有過怎樣的過去,故此也沒被他的善感所牽連,只是皺著眉頭上前道了句,「江山都得了還在這兒黯然惆悵。」
他听言,頓了頓,他不想解釋有關自己的任何事,低頭從手中捻了撮魚食朝池央丟去,「你可知那些百姓是如何論于我?」
南杞的百姓多年在昏君的統治下活的深受憊倦,今兒從宮中散播出去的消息讓所有子民像是從無間地獄爬出,一身血淋淋的迎來那些已經下落不明的熱淚。
南末笙笑出一氣,拍了拍手中僅剩的些許殘渣,別過頭來無神的看身邊的人兒,「權利、佳人、江山、尊崇什麼都有了,呵,桑田滄海該有多失望。」
「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他閉了眼感受風的動向,恍然才開了口,「日後你有何打算。」
「……」穆乞兒沒想過日後,她一直處于現狀,只怪這時光太漫長了些,「我想我會選擇游歷,看遍三山四水,游遍五湖四海,吃遍六色小吃……」
「哦?可真會過日子。」
「那是自然,活著就是讓自己圖個痛快。」
他有些沉默,片刻後,他揚嘴笑出了聲,美了幾分,「如果你要找個人陪你走,我是不會拒絕的。」
「呦,歡迎。」她想了想,「記得多帶點銀兩,我是個窮人。」
他笑,笑眼前的人兒。
一歲,他身邊有男人和女人抱著他;三歲,他身邊仍然站著男人和女人;五歲,男人不見了,女人也哭了;五歲半,回頭看,他們都已不在了……
如今,他身邊多了一人,站在他身邊活著的人,一切都是這麼的無常……
最後一片楓葉落下,之後的三天,後宮所有女子皆被賜了品毒酒,為先皇殉葬,大公主杞素月與二公主杞沁皆賜予白綾一條,杞沁反抗,想逃,只可惜還未踏出宮門即被萬箭穿心。
三天前,樊達駕馬終來到興南城,持著臨摹的社稷圖前來,高昌國皇帝听聞是杞國信使前來求見,多屬好奇,想想從未與杞國有過聯系不知今日信使前來又為何事,便允了。
大殿之上,眾臣兩旁撤開,花季與蘇辛子在殿外等候,徒留樊達一人于殿內。
龍坐上的夙鈺看著來者雷厲風行的模樣,倒是覺得滑稽,「不知杞國信使前來有何指教?」
樊達也是知趣,行了個禮,渾身散著銳氣,「我來取回屬于我國的東西。」
前者一笑代之,「東西?我自問何時取過你們杞國的東西?」
「你們取得卻是白子國!」
眾人皆愣,夙鈺翹首,姣俊的面龐有了絲不悅,「天下眾知白子國為杞國所屠,又怎會牽連到我高昌?」他怒斥,「一派胡言!」
樊達一笑,早已經打好了下一步,從衣袖之中取出一張圖紙來,眾人皆低頭側瞄看是何物,只見樊達舉起圖紙上前兩步,「此圖為南北兩通社稷圖,杞國以南僅一國,白子與高昌皆為北方之國。」他一笑,又道,「三國劃分界限,當年因白子叛軍與杞國勾結才慘遭屠城,理應白子歸于杞,那為何如今的邊境為高昌所有?」
夙鈺鎖眉不展,「那又如何?」
「這二十四公里的邊境正是白子所有,是你們踏入白子國界!」
「……」
樊達將圖紙朝地猛的甩去,「現下匈奴正在擊潰白子邊境處,難不成高昌想成人之美替白子抵抗匈奴?」
眾人吞咽口沫,暗自唏噓,夙鈺反倒好笑,「是杞滅你國,為何不去杞做這理論要求奪回?反之來我國就為爭小小二十四公里之地,就算歸于你們,可也是小巫見大巫,何以不棄之?」
「切膚之痛可以棄之?」
「既不棄地,卻又不奪度,你這不是前後矛盾麼?」
樊達凌厲的眼眸向男子一掃,「我又何時說與不奪度?」
坐在龍椅之上的夙鈺寒著眸子,打量他片刻,而後起了身走下台階與他對視,「難不成你是要用這毫無勝算的力氣去血洗南杞?你何必自欺?」
「那夙王可是讓我隱姓埋名苟且度過余生?」
「……」夙鈺一時竟然回不出話,眼前男人剛毅的臉上寫著絕決。
「真不知輕重!你今日這麼單槍匹馬的前來討回白子邊境,你以為你的勝算很大嗎?我可以讓你現在就死!」
樊達冷笑,「我死,定還會有人前來,下代,下下代,連續不斷!」
「來一個,我殺一個。」
「等你殺夠了,你也就成了百姓口中的暴君!昏君!庸君!」
「……你以為你這樣能威脅到我?」
「我以為這樣足以!」
夙鈺久久沒說話,兩人的視線對以摩擦,隨時可以迸出殺氣,樊達低聲開了口,語氣冷澀不少,「那夙王可歸還?」
「就算我國理犯在先,但如今也算是是我國之地,先皇生前與白子也是有執手之交,看在這等情面上,還你便可。」
「笑話,那為何當年來高昌支援卻用理由搪塞?」
「先皇自是重情重義何來搪塞?莫要胡造!」
樊達收了脾氣,瞥眼呼了一氣,「作罷,既然高昌願還,那麼邊境之上都歸于我們白子!高昌不許再越境!天子所言句句屬實?」
「那是自然。」
听罷,樊達一甩長袍,向後退了兩步雙腿屈膝,「既然如此,樊達在此感謝夙王相贈的兵力了。」
此話一出才讓夙鈺微微一怔,現在才明白中了他的計,邊塞前不久才派去四千兵力,再加上原本就佇立的三千有余,足足被他騙去七千上下的兵力。
眾人也是方頓悟,可畢竟皇上尊口難悔,也是只敢郁悶。
外殿花季閉目倚在欄柱旁,獨留蘇辛子在殿外來回踱步,有些不安,想他一人進去這麼久會不會出個意外,想想就膽寒,花季倒一臉無所謂。
之後的兩天,樊達三人徹夜趕路才來到邊塞口,那時匈奴暫且擊退,按著夙鈺下的旨,說是邊境之上所有人歸于白子,樊達這才開始與剩余的幾千兵力指畫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