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兩國,高昌與巴都國,听聞這巴都為女帝所權,有輕微的殖民意識。巴都離這兒較遠,它位于北偏西上方,照徒步行程得花大半個月吧,這也只能看天意有沒有路過的馬夫。
彼時,正午剛過,蘇辛子喘著大氣下馬來到河西邊飲水,她沒有進入高昌而是直接繞遠道去了巴都,如今高昌也是滴水不漏的明察,也唯有巴都是個安全地帶,早有听聞這巴都是個閉關鎖國之地,也不與他國有來往,這等地想必他們三人也是知道的。
足足四日,穆乞兒在人煙稀少的道上走了四日,這幾日滴水未沾,渾身也是虛了月兌,放眼望去絲毫沒有過路行人的痕跡。
這幾日天氣陰晴不定,今個兒,又是陰雲密布,眼看是要下雨的前兆,城里百姓皆是自惱,這雨天生意又慘淡不少。
淅淅瀝瀝的雨水開始澆灌,銀色細針穿孔著穆乞兒的肌膚,微涼。
她橫躺在大道正央,干澀的嘴被雨水打濕才稍稍恢復了潤色,張開嘴品著滲透入口的涼雨,這場雨算是救回了她的命。
雨的洗滌將她面上的紅漬洗淡了不少,那是她花了七兩買來最紅的胭脂。
她就這麼躺在地上,閉目休息,直到耳邊傳來馬蹄聲她才緩緩睜開眼。
「大哥大哥,你看,你看前頭……」
一輛馬拖著木構囚籠逐漸停了下來,上座有兩男人,戴著斗笠披著簑,其間一個偏瘦的男人朝前指了指,大漢一拉韁繩,側頭讓他去看看,只見男人前腳還未下,地上的人兒自個兒起了身朝他們走去。
穆乞兒上前,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四十出頭,後頭似乎托運著什麼,用一塊大布遮掩。
「兩位大哥,可是去巴都?」
兩男人面面相覷,暗自嚼耳根,瞧著臉蛋不錯就是胎記太丑,怕是賣不出好價錢。穆乞兒微微側頭通過大布遮掩的細縫看去,發現里頭有人在看著自己,再瞧著兩個男人的面色,心里也是猜了個七八分。
突然,穆乞兒含了含喉音,「大哥,行行好,你看我身強體魄,男兒志在千里,我做牛做馬都願意,讓我挑糞我都願意,我只想去巴都求個溫飽。」
大漢瞧著義憤填膺的模樣,想想這少年長得丑也罷,嘴皮子一個溜兒,至少做苦力倒是上道,「做什麼都願意?」
穆乞兒狠狠的點頭,男人滿意的笑笑,指了指後頭,「上去吧,日後好好做事,少不了你的好處。」
偏瘦的男人走到後頭開了鎖,穆乞兒這才看清,里頭蹲了**個皆是年齡相仿的男子,穆乞兒被推了進,後囚門被鎖,馬車又開始緩緩駛動。
她找了個空座坐了下來,巡視一圈,發現自己在里頭是最落魄的一個,身側的男子朝穆乞兒瞄了一眼,皺了皺眉,離她遠了些,只听他說了句,「真臭。」
其他人也是朝穆乞兒瞄去,皆是一個反應,她倒是被孤立了。
馬車行駛著,夜色也有些泛黑,囚車里頭的人兒也是抱膝睡了去,緩緩的,馬車停了下來,穆乞兒感覺到有人在開鎖,忽的,囚門被打開,大漢拿了包東西丟進來又鎖上了門,只見東西還未落地,他們紛紛上前爭搶,包裹的紙也被撕爛,掉下幾個白皮包子,眼尖的就是一搶塞到自己嘴里,生怕被人搶了去,咬也不咬直接吞到了肚里,眼看包子就快被搶光,穆乞兒腦一緊,上前也是扯拉搶包子吃,不知是誰狠狠的咬了她的手,疼得她失口一叫,待看清時手上多了一個紅色口印子,還泛著青。
她呼了口氣,朝他們一喊,「那邊還有三個包子!」
眾人皆是餓狼般的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趁著這個時候,她猛地上前一拽,將最後兩個包子塞到了自己嘴里,這時他們才明白被騙了,氣得都是上前撲來就要揍他,有些人也是餓了兩三天沒搶到食物了,能吃上一個已經是謝天謝地了,這剛來的就吃了兩個,誰能不氣!
這動靜頗大,惹得外頭的兩個大漢拿起木棍就是猛敲,「找打是吧?啊?找打是吧!給老子安分點,兔崽子,找死。」
外頭男人的恐嚇倒是嚇得他們不敢再亂來,硬生生的坐回了原位,自此對穆乞兒更是牙咬切齒的恨。
兩個包子就是一頓晚飯,之後的幾天每天過的像是打仗,穆乞兒身上少不了牙印和抓痕,這已經讓她習以為常了。
隔天一早,穆乞兒醒得最早,打了個哈伸了個腰,透過木欄撩開外頭的布,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了市道上,一早就見商販沿街叫賣,若沒猜錯,這里已經是巴都境內了。
幾日下來,面上的紅記也退了不少,眼下趁著他們還未醒,從腰袋子掏出一盒小小胭脂,速速在臉上勻抹開,右眼範圍的胎紅瞬間又增了不少,難看的也是徹底。
也就半柱香的時間,駕馬的男人尋了個偏僻地兒停了下來,整頓了一番這才將遮掩的大布一掀,唯一感覺的僅是刺眼。
大漢如趕鴨子般將人一轟而下,其間一名男子下了囚轎自作聰明拔腿就跑,誰知還沒跑出幾步就被拽了回來,還賞了他一頓毒打,打掉了一顆牙,嚇得其他人再也沒有非分之想。
大漢將穆乞兒等人的手皆用一根粗繩固定,料他們也逃不了,和一旁的男人交代了幾句便走了,說是有樁生意急需用人。
大漢走後,獨留一個男人看管,記得他好像叫阿隆,這人也就是個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東西。
穆乞兒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粗繩,越發覺得好笑,這種捆法也太隨意了吧,趁著男人正優哉游哉的喝酒,穆乞兒快速的開始挪動手位,反手腕力道向下挪動,不出片刻已經掙月兌,在她一旁的幾個人皆是圓了眼看著她,只是突然,穆乞兒大聲朝男人喊道,顯得有些慌亂,「大哥大哥,我看到有官府中人朝這邊走著,方才看到諸多提刀的,是不是這兒被發現了?我听說這兒的官府凶殘的很。」
男人被穆乞兒的恐嚇嗆了口酒,慌亂起身就是朝外一探,不知怎的腿忽然一軟,也就在下一秒只覺後脖被人猛地一刺,再也沒了聲息。
穆乞兒的反應極強,趁他探看之際,抬步迅移上前,抬腳猛踢他後膝,抽出腰間的箭頭朝他脖子就是刺去,揮灑自如的動作看的眾人皆嚇了魂。
「你……你……殺殺人……」
穆乞兒冷眼掃去,忽的勾唇一笑,「小爺我可是正義吶。」她從男人身上掏出把匕首,上前砍斷繩頭,眾人的手這才得以釋放,這都無需穆乞兒說些什麼,松了繩紛紛拔腿就跑,深怕落個好歹,卻獨留一個還站在原地。
「你叫什麼名字?」
穆乞兒側瞄,看男子比自己高了半個頭,也就十七上下,對于他的提問便一笑,「怎麼?是要去官府告我殺人罪?」
「不是,只是想……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不記得了……」
穆乞兒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歪頭看男子一動也不動,更是擺了張石頭臉,便隨意說了句想要打發,「快走快走,別妨礙我。」
男子還是沒動,反倒笑了起來,「你可有去處?」
「你問這問題用意何在?」
「我沒去處。」
穆乞兒只覺嘴角抽搐,尋了個地就是坐下,「難不成是想要小爺包你?」
男子上前也是坐在一旁,似問非答,「每次搶包子你都吃上三四個。」他指了指穆乞兒手上的泛青牙印,「還疼麼?」
「我說你到底想要干嘛!」
男子也不理睬她,有些凝思,「你是女人吧?」
「你這是拐著彎說我娘娘腔?」穆乞兒陰著臉向他靠了幾分,「要是再亂說,小心我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