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敵人,艾斯大聲地叫道,就仿佛是要用盡渾身的力量一般,人們可以輕易地看見他脖子上突起的青筋,隨即騎士就在最後一個音符從嘴里吐出來的時候向著身後跑去。
他和他手下的士兵並不是為了保衛一個村子而存在的,他們的肩上還有著更為重要的任務,守衛邊界,並且在敵國入侵的時候第一時間告訴自己的指揮官,所以,現在他要毫無遲疑的放棄這村子,放棄所謂的榮耀,馬上逃回自己的哨所去,在那里他才能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來完成自己的任務。
但是對方顯然不願意讓他就這麼逃走,艾斯所想著的事情,也正是他們不想要艾斯做的。在不被敵人主力知曉的情況下消滅他們的警備力量,這就是他們特意的在一個村子外面呆了那麼久,特意讓自己的人前來擔當誘餌的原因。
因此,當看到艾斯開始下令撤退的時候,對面的騎士們也開始催促著胯下的戰馬,加快沖向士兵們的速度,他們要消滅到眼中能夠看到的沒一個敵人。而騎士中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少年看起來特別顯眼,他不僅已經跑到了隊伍的前面,而且已經將手中的弓箭拉的滿滿的,箭頭所指著的方向,正是在前方逃命的艾斯。
「說再見吧!愚蠢的騎士!」穿灰袍的少年口中低聲說道,他正是一開始那個向自己首領提建議的男子,名字應該叫做諾恩。本應跟杰拉爾差不多年齡的他此刻卻更像一個老練的殺手,目無表情的看著此刻正驚慌的逃跑著的艾斯,他絲毫不為所動地松開了弓弦,而那射出去的箭,也正如他口中的語言一般,準確無誤的射中了艾斯的後背。
「殺光他們!不能留下一個活口!」騎著紅色戰馬的高大騎士也出現在了諾恩的身旁,大聲下達著命令的他身上穿著由烏鴉羽毛制成的大衣,手里還拿著一柄巨劍,一柄輕易就可以將迎上來的騎士劈成兩半的巨劍。
騎兵在收到命令後開始瘋狂的沖向前方結成方陣正在後退著的士兵們,甚至于對迎面射來的弓箭都毫無畏懼。他們不是山賊,他們是真正的軍人,他們這支隊伍,是一支由比前方的士兵們更加專業的屠夫組成的軍隊!
杰拉爾滿臉凝重的看著那些突然出現的騎兵,心里第一次有了名為恐懼的感情,這已經完全不是戰斗了,而僅僅是單方面的屠殺。輕易地就打敗了托蘭他們的士兵們,現在在更為強大的敵人面前,正如同小孩子一般被一個個的殺死,本應有著多種顏色的村子,也逐漸慢慢的被同一種顏色所充斥著,那是血的顏色,火紅如烈日,卻讓人感到悲傷!
「不要,爸爸!」站在杰拉爾身旁的貞德突然大叫起來,臉上滿是恐懼和不敢相信的表情。就在剛才,她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那個平時總是和藹的對著自己笑的中年人,就如同一張薄紙般,被那些無情的騎兵們輕易的碾碎了。
雅克本來是不用跟著哨所的士兵們一起進入村子的,在將艾倫他們帶到外面的時候後者就已經示意他可以離開了,但是關心女兒的他卻不願意一個人回到避難的地方去等待,但是大概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進到村子里沒能夠見到自己的女兒,最終卻反而讓女兒親眼目睹了自己被殺死的景象。
「爸爸……」貞德無助地跪在了地上,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頭,雙眼無神的低聲喃喃道。她的父親,她所深愛著的父親,就這樣死在她的眼前,被殘忍的殺死,而她卻只能夠躲在這里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淚水劃過她的臉龐,悲傷使得她頭腦一片混亂,憤怒使得她身體開始產生微微的顫抖,她的眼神之中出現了一絲決然的神情!
逐漸被仇恨所充斥的內心使得貞德忘記了現在的處境,她一把奪過了弗蘭德手中的長劍,準備向著門外沖去,但隨即她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後面抱住了,手臂上有著熟悉的氣息。
「貞德,冷靜一點!冷靜一點!」杰拉爾抱著懷里不斷掙扎的少女,一邊不斷重復地說著話,一邊將頭靠在她的臉頰旁邊,那臉頰旁的濕潤讓悲傷也彌漫了他的胸腔,但他仍希望懷里的少女可以平靜下來。
恍惚間貞德感覺到自己的世界仿佛已經崩塌了,過去的日子仿佛夢幻一般變的遙不可及。
聰明的人總是能夠在沖動之後回歸冷靜,但這也意味著聰明的人在冷靜之後必須用理智來面對傷痛。
貞德清楚地知道自己剛剛要做的事情不過是一時的憤怒,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會讓這屋子里的四個人都失去性命,但也正因為知道這一切,所以她不能任性一般的大聲叫著報仇並且沖出去,所以她只能讓悲傷留在心里,所以她只能哭泣,低聲地哭泣,因為理智告訴她哭得大聲可能會引來外面的敵人。
當杰拉爾抱住她的時候,貞德覺得自己身體的力量在那一剎那仿佛也都消失不見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不知道接下來路的方向,所以她只能轉過身撲進杰拉爾的懷里,任由淚水劃過自己的臉龐。
「杰拉爾……」
看著少女臉上的淚痕,杰拉爾就感覺自己的心如同刀絞一般,他不知道該怎麼來安慰一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女孩,所以只能用力地抱著少女,希望那能夠減輕少女的悲痛。他希望跟少女一起沖出去,向著那看不清人數的騎兵沖過去,但理智卻清晰地告訴他,什麼都不能做!
不能報仇,不能怒吼,甚至于不能大聲地哭泣。而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因為現在的他,還太過弱小罷了!人天生就是不平等的,所以才會有征服與被征服,所以才會有殺與被殺,所以,才會有哭泣!
但是,如果能夠更強的話,如果我能夠擁有更多的力量,我就能改變這一切!杰拉爾死死地望著倉庫之外的景象,他要努力的記住外面那些人的臉,因為如果他能夠活下去的話,那些人就將是他力量的源泉!
杰拉爾他們是幸運的,因為在這支騎兵沖進村子的時候,托蘭已經死了,他的身上插滿了弓箭。巴洛克也沒能夠堅持到活著迎接援軍的到來,他在戰馬們前蹄踏進村子的時候,被一個士兵用長矛刺穿了腦袋!
因此騎兵們沒能夠知道弗蘭德和杰拉爾的存在,在村子里大致轉了兩圈沒有發現其他活著的人之後,他們就又全部離開了這里。他們的目標是要去佔領數里之外的那個哨所,所以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在這麼一個小村子里,這個在未來才會被歷史所銘記的村子,在現在顯然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貞德,想要哭的話,現在可以大聲地哭出來了!」看著最後一個騎兵從視野之中消失,杰拉爾拍了拍貞德的後背,輕聲地說道。他痛恨著自己的無力,但現在的他卻只能接受,強大並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完成的。
「不,我不會哭泣了!那將是我成為騎士的誓言。」貞德抬起頭看著杰拉爾,盡管雙眼之中還有著淚水,但她還是這樣說著。
聰明人的理智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讓人在悲傷來臨時控制自己的情緒,它更為重要的作用,是讓人在遇到逆境之後更快的從逆境中走出來,並且成長。
很顯然,杰拉爾和貞德都屬于這種人,所以在貞德安葬了自己的父親之後,他們就踏上了前往阿貝里的道路,不僅因為弗蘭德簡單包扎的傷口需要更為完善的治療,還因為那里有著貞德在這個世上的最為重要的另一個親人,在兩天前前往阿貝里探親的伊莎貝拉•達克,貞德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