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陸慈已經背著提琴快到學校門口了,陶冶那一邊也和家長通過電話了,在與陸慈通了電話後托人去辦公室將朗朗接了出來。
陶冶在電話里再次的替陸慈謝過項鶯︰「項醫生,謝謝你了,陸慈就在校門口。」接到陶冶電話的項鶯禮貌的將朗朗從身上抱下來,交給那一個來接的老師。然後隨著溫啟年一同走出辦公室。
朗朗被那個老師帶到了陶冶的身邊,陶冶將水壺還有書什麼的都放進了朗朗的包里。這才帶著他從教學樓那邊走向陸慈在的方向。
陸慈在學校門口的一個岔路口等著,因為學校是上坡路,背著提琴又拿著東西的,陶冶就不要她進學校了,直接將孩子送過去,于是她就在路口站在等待。
「我坐後面吧,有點累,靠著睡會。」項鶯主動打開了車後座的門,溫啟年點了點頭,在見到她上車之後靠著車窗閉上了眼楮,才開始啟動車子。
緩慢下坡的時候,他的目光不經意的掠過路邊,那個站立的身影立馬就闖入了他的視線。他突然四目一收,握緊方向盤,不由的減緩了車速,靠著路邊停了下來。他朝著那個方向轉過臉,看向那個身影。
陸慈的側臉暈在了鋪天蓋地的晚陽里,她眉目溫柔的盯著遠處的某個地方,身形頓立。這讓透過車窗玻璃看到的溫啟年忽然有種不真實的錯覺,恍然覺得,他們已經不見,好多年。相比那晚她疲憊不堪的眉眼,今日的神色才更接近當年。
「嗯?怎麼停了?」剛閉上眼不久的項鶯察覺到車子的異樣,于是睜開眼楮輕聲的問了一句。而這一句,突然將溫啟年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微微低了低眉,一手重新搭上方向盤,一手握住操縱桿,啟動了車子。
他的余光,再次的掠過了窗外那個身影。那顆沉寂已久的心,突然又劇烈的跳動起來,就如那天晚上在船上突然見到她的身影,心里的悸動就像是被忽然摁下的開關。在分開的日子里,那種一旦想起就會難過的心境,後來細想起來便是感情。只是兩人以夫妻身份生活的時候並沒有看重過這悄然出頭的情感,但越是遠離,越是牽掛。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與陸慈是沒有感情的,有的也只是雙方的責任。他還清楚的記得在結婚的前幾天,陸慈找到他,問了他對于兩家人要結婚的看法。
「如果你不反對,我自然也不會介意。」
陸慈沒有反對,他也沒有介意,兩人就這麼結婚了。按部就班的一點點走程序,一起相處,一起見朋友,一起挑婚紗。即使如此,但是更多的時間,他在他的工作室,她在她的公司,為了各自的事業未來,奮斗著。
當時的陸慈,一心想著獨立,事業拼搏,與現在的陸慈截然不同。現在的她,更多的是女人與母親的責任,曾經那些她引以為傲的事業心早就已經在生活的洪波中被沖淡的影子都不剩。
在溫啟年的印象中,陸慈是個好女人。有責任心,禮貌,安靜,沉著。但是兩人一直缺乏了一種夫妻該有的共識。再次見到,她看起來沒有多大的變化。那樣的神情,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神情。
那是大二的時候,在校門口幫忙迎生,見到同一地方的陸慈,他很自然的過去幫忙。那時就遠遠的看到馬路對面的她一臉淡然的扶著行李箱站在校門旁,不驕不躁的等了很久。
她,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有條不絮的人。
***
這次與溫啟年的擦肩而過,陸慈並不知道。等了不久之後就見到了陶冶帶著朗朗過來了,她牽過朗朗的手。
「公司的事怎麼樣?」陶冶知道她今天要去爾本面試,所以見面了自然是問這個。但是只看見陸慈表情微動,嘴角也揚起了一絲不明覺厲的笑容,那個笑容,陶冶一見就大概的知道了事情的結果︰「黃了?怎麼回事?」
陸慈將早上的事情言簡意賅的道了過來,听的陶冶一臉悲憤,雖說幫人是沒錯,但是為什麼每次到陸慈手里幫別人就感覺是在害她自己一樣。于是她一掌就拍在了她的胳膊上,一臉不爭氣的告誡她︰「以後多長點心,別什麼事情都幫別人,雖說樂于助人是好,但是愛心泛濫就是錯了!你就不能干脆的拒絕別人嗎?你明知道你今天面試不是開玩笑,你還有心去幫一個陌生人開車,你就根本不適合去幫……」
陸慈也沒能想到自己會出這樣的事情,當時她也沒想到是開車的問題,她都不明白難道她臉上寫了「我會開車」這四個字嗎?
見到事情已成定局,陶冶說再多也沒有用,到最後只是叮囑了她幾句。
晚上剛吃完晚飯洗碗的時候,爾本那邊的電話再一次的讓陸慈詫異不已。她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面試都沒有去,怎麼就可以直接上班了?一時半會沒有想通之後她才打電話給主管,主管听說這樣的事情,也是一愣,雖說心里有疑惑,不過去了總比沒去好,誰還管它其中的因果,可能是上次來審核的人覺得她業績不錯,爾本剛好又需要這樣的人才,所以才直接過的吧。
但是這個說辭,陸慈還是有點疑惑。
「別想那麼多了,去了總比沒去好啊,他們要你肯定有要你的理由,別給自己找事做去鑽那個牛角尖,反正也想不明白。你去了公司之後打探打探不就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過了,記得欠我一頓啊。」主管在電話那頭安慰她說道,陸慈想想也是,擦了擦手一邊幫朗朗沖了一些牛女乃,一邊感激的回答︰「謝謝了。」
陸母抱著朗朗剛洗完的衣服經過陸慈的身邊,見到她明顯變樣的表情,不禁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心情甚好的陸慈將陸母拉到沙發上坐下︰「媽,我進了一家挺好的公司,以後應該有更多的時間陪朗朗了。」
一听說更好的公司,陸母微微一怔,在她看來,司雀這個公司已經很好了,陸慈去了那邊雖然累了點,但是至少生活是不用發愁了。現在更加好的公司?她不禁好奇。
「也是一家設計公司,從上海那邊遷過來的,他家員工有固定的休息時間。」
听到陸慈這麼說,那就證明不用跟以前一樣整天整夜的呆在公司熬夜加班了,朗朗也不用經常送到陶冶那去打擾人家。本來朗朗應該由她這個外婆來照顧的,不過家里還有陸父行動不便,加之她還在學校任主任,所以相對來說就只能多麻煩人家陶冶了。
還好陶冶心好,幫忙照顧了這麼久。
「對了,我上次腌了一些小菜,明天你給陶冶帶過去。」
「嗯。」
***
自從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見過陸慈一面之後,在飯桌上的溫啟年明顯的心不在焉。項琛姐弟兩說了很多話,都沒見他搭一句的。項琛見到他異樣的表情,不禁起了調侃之意︰「哥,你難不成是踫見你前妻了,這麼失神。」
本是玩笑之話,卻殊不知剛好戳中溫啟年的心事。他回過神來,拉了拉嘴角吃了一口東西。項鶯踫了踫她弟弟的胳膊,示意他別挑起這個敏感的話題。他們與溫啟年相處了五年的時光,也算得上是他創業以來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友人,但是溫啟年對于自己之前的事情,一直是閉口不談。
包括他的家庭,包括他的婚姻。
這讓別人自然而然的認為這些就是他的禁區,從未有人當面說起,他也從來就沒有主動談起過關于這方面的問題。以前的所有事情,他都清清楚楚的記在腦海里,尤其是陸慈,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扛起整個溫家之時的日子。
整整一個晚上,他一直干坐在床上,透過那巨大的落地窗看著A市繁華的夜景,那些回憶就如同洪水猛獸一般的洶涌而至。或許是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就能夠輕而易舉的掀起往事。
那場事故之後,溫家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包括陸家的人,也難于幸免的受人指點。尤其是陸慈,當公司里的人知道家庭事情之後,工作也跟著丟了。看著她一個女人不分晝夜的為了補貼家用到處去兼職,她原本就與自己一樣是家里獨生,家庭雖說不上富裕,但也是被陸父陸母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兒。但那個時候,她卻半夜在酒店洗碗,早上去環衛處報道。
那麼年輕,卻做著原本不該屬于她的事情。那時的溫啟年,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甚至沒有一點臉面去面對任何一個人。他是男人,卻只能看著陸慈為了他受這樣的苦,每天都生活在自責愧疚當中無法自拔。
所以現在,他回來了。
他目前所擁有的成功,是當年所有的失敗挫折所給予的能量,他想要將這麼多年的努力,放到她的面前,告訴她,他溫啟年,一定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她為自己所做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