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啟年一臉疑惑,不明白項琛突然這是怎麼了,毫無厘頭的說出這樣的話,但是看到他正經的神色,又深知他並不是開玩笑︰「發生了什麼事?」
項琛看了一眼項鶯,想到以往的種種,雖然醫生說是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但是向來堅韌毫不示弱的項鶯突然被項雲生弄成這樣子,他心里怎能不急,怎能不氣?甚至都開始後悔當初同意了項鶯的辭去醫生想反抗項雲生的想法。
當年,就是因為他們有過一次反抗,他和項鶯的身上都深深的烙下一個永久的記印,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年項雲生為了懲罰自己,將一壺滾燙的開水朝這邊潑過來,那個時候,是項鶯擋在自己的面前抱住自己,她的後背,比他的鎖骨處的傷疤大了太多。
項雲生一直是他們心里的一個噩夢……
「看在她當年救助你的份上,你也救救她。」項琛將視線轉移到溫啟年的臉上,溫啟年看到突反常態的項琛心中一動,臉色也不由的嚴肅起來再一次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項家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項雲生也你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項琛咬了咬牙,面露痛楚之色,只要他想起過去,胸口的悶痛之意就似源源不斷的洪水洶涌而至。
他與項鶯的過往,姐弟兩灰暗的日子,還有無法掙月兌項家的絕望感,都在此刻從他的嘴里被敘述出來,他一反常態的平靜,甚至聲音都是處于一條線上波瀾不驚,但是他所說的一切,又與他所表現的如同兩種極端,從他的嘴里看來,那像是一個別人的故事,但是那真真切切的感受,令他心痛萬分。
就連向來鎮定的溫啟年在听到項琛面無表情的言簡意賅說明他們所遭遇的事情之後,他都忍不住狠狠的蹙眉,猛地轉身將視線落在項鶯的身上。
她和項琛生來就被卷入了父母上輩的恩怨情仇里,生性孤僻陰狠的項雲生霸佔了他們的母親,將他們視如仇人的培養,在成長的過程當中減去他們可以壯大的翅膀,至少到現在,他們都沒有辦法反抗那個強大的人。
而這一切的真相,突然被放大在陸慈與溫啟年的眼里,讓他們忽然感受到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世界,尤其是想到姐弟兩故作輕松努力生活的現實還有被捆綁陰暗的背後,兩者的巨大反差讓兩人心中大大震驚。
「如果你不能給她一個未來,那就推開她,即使是最殘忍的方法,那也是對她最好的救贖。至少現在,我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與項雲生抗衡。」
項琛盯著紋絲不動的項鶯,忽的閉上眼楮轉過身……如果讓他選擇,他還是寧可在項雲生的陰影下生活,至少現在是這樣。
***
今晚的月亮尤其的圓亮。
陸慈低著頭從自己的包里掏出那一封辭呈,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心里就如同堵了一塊大大的石頭,幾次調整無效之下她掏出了手機,看到屏幕上朗朗暖心的笑容,那一刻,她才覺得心里的霧霾才逐漸的散去。
不管發生怎樣的事情,也不管事情能夠發展到哪一種地步,只要朗朗還在自己的身邊,只要父母還在自己的身邊,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陪在他們的身邊,陸慈就覺得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就算被愛情被現實刺痛的千瘡百孔,但只要想到自己的背後還有他們,她就有繼續前行的勇氣與步伐。
而從醫院側門走出來的項琛臉色有些蒼白,在側門慘白的路燈照射下,他的雙唇毫無血色,就連瞳孔也似乎找不到焦距。他在周圍徘徊了很久,借著不遠處的亮光才注意到了坐在路邊樹蔭下的陸慈。
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收住了自己想要往前走的步伐。強制把心收回,轉過身子沉默的消失在了拐角。
次日,項鶯醒來後的第一眼見到的不是溫啟年也不是項琛,而是陸慈。陸慈見她醒來,連忙走到她的面前幫助她坐起來,順便還拿過放在旁邊櫃子上的保溫盒,把里面還熱乎的粥拿了出來遞到她的面前︰「項醫生,感覺怎麼樣?喝點粥先墊墊肚子,我待會幫你去交醫生,還有開水就在這里,小心燙。」她麻利的將東西整好。
項鶯看了陸慈幾眼,終是伸手接過了那一碗粥,牽出一個笑容︰「謝謝。」
在看到她慢慢的將粥全部喝下去後,陸慈才開口︰「項醫生……」
就在前一個小時她來醫院的時候,在病房外面看到溫啟年靠著病房外面的等候椅緊閉雙眼,眼瞼處顯而易見的青色讓她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的疼痛。
溫啟年似乎能夠感受到這灼熱的目光,突然就睜開了眼楮,讓正專心放置視線的陸慈心中狠狠一怔,她連忙收回視線,略顯無措的站在原地沉默的低下眉眼。
溫啟年直了直身子,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她的身邊,張了張口想要開口說什麼,但那一秒鐘喉中如塞異物,良久他才伸手撫上陸慈的溫熱的臉頰,那帶著涼意的手讓她身子微微一怔。
「陸慈,你告訴我我應該幫她的對不對?」在項鶯出事之後,在項琛說出那些事情之後,他腦中原本有條不絮的節奏忽然就被打亂,就連他也沒能想到相處了幾年的項家背後還會有另外的故事,況且平常項鶯項琛太善于隱藏自己,從來就沒有在他面前提到過家庭的背後,在臉上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
陸慈凝視著他,又轉而將視線放到了病房里面兩姐弟的身上,拉了拉嘴角輕輕應了一聲︰「嗯。」
兩人相視不久,溫啟年就離開了病房,陸慈並不知道他去哪里,但能夠肯定的是他一定是去試圖解決事情。而項琛是被門外的動靜驚醒的。
陸慈看到他明顯憔悴的模樣,將早餐遞給了他。
項鶯傷的不是很重,只是一時昏迷加上那幾天完全沒有休息,所以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醫生也說明了她的情況,讓家屬放心。安下心來的項琛這才有心吃東西,他喝完碗里的粥,才輕聲的問了陸慈一聲︰「沒有看到他嗎?」
口中的他指的就是溫啟年,陸慈也是明白,就順勢應道︰「應該是公司有事,剛才就走了。」
項琛眉頭微微一緊,想到爾本還有沒有解決的事情,他就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順勢問道︰「你今天沒有班?」
「嗯,我今天休息,項醫生……我來照顧好了,你先去公司,放心。」陸慈篤定的看著項琛說道。項琛相信她,就如相信自己一樣。所以二話沒說就走出了病房,如果說之前合宜那邊的問題不是項雲生做的他還相信,但上海那邊的傷亡事故他就能肯定是項雲生從中做的手腳,況且據說那個項目也是通過他才談成的。
這個,就是他開始行動的警告。這樣才像是項雲生的作風,光是這一小的行動,就讓項琛被迫屈服,相對于羞辱亦或是暴力警告,親人的健康才是他們最大的死穴。而項雲生很好的利用了這一點,這也正是項琛無法與之抗衡的地方,在這個時候,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在項雲生的眼皮下保護好他的姐姐還有母親。
而陸慈在項鶯吃完早餐之後,才開口說出了她今天來的目的︰「項醫生,我辭職了。」
***
昨晚在醫院側門外坐了很久的陸慈正準備回家,起身卻見著了不遠處項琛左右徘徊的背影,通過那微弱的光隱隱綽綽的看到他臉上晦暗不明的表情。緊繃又緊張,忐忑又不安。本以為他面朝自己定住身體的時候會朝自己走過來,卻沒有只見他猶豫幾秒又果斷的轉過身子匆匆的朝著拐角處走去。
心生疑惑還有擔憂的陸慈下意識的就輕輕的跟在了他的身後,看到他在見到溫啟年出去的間隙重新走入病房,在項鶯的病床前像是自言自語的逐漸開口。
「姐,我不是跟你說過最好收手不要與他對抗的嗎?你又不是不知道項雲生能夠做出什麼事情來?!之前的那些教訓還不夠嗎?也怪我……明明知道後果還一味的任由你心性,抱著那一絲僥幸的態度期待能夠逃月兌,我錯了……一開始便錯了。」
「我們收手吧,至少在沒有足夠的力量前,我們順從他,現在我們是不可能逃離,你也不可能和溫大哥結婚,還不如就此放手……就算你當年救助了他,扶助了他,陪伴了他,你擁有的只是感激而不是愛,你不要再陷入這段無果的感情!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一生很長,不單單只有愛情才能撐著你走到最後!!」
他似是在與項鶯說,又似是在與自己說,不管是他還是她,兩人都擁有了一份注定不屬于自己的感情,只有割舍,才能找到前行的方向。
而從他最初平靜的質問到最後的歇斯底里,這所有的內容都逐一的進入了陸慈的耳朵。剎那間,她感覺自己周身的所有燈光都暗了下來,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項鶯很久之前所說過的話︰「我有一個值得我思念也值得我等待的人,並不是因為我救助了他而想讓他感激我,而是因為緣分才讓我擁有愛情。」
那時候的項醫生,談起自己所牽掛的那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陸慈從未見到過的幸福。原來從那個時候起,溫啟年就被種在了她心里。
原來,項鶯不僅僅是她和朗朗的貴人,還是溫啟年的恩人,如果不是她,溫啟年真的會有現在嗎?難怪,在項醫生出事的這天溫啟年會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尤其是在知道了項鶯背後那麼多的隱忍,現在的他肯定也會和自己一樣擁有復雜又難過的心境。
面對這樣的項鶯,她真的還能有勇氣去爭取溫啟年嗎?恐怕溫啟年也沒有決心在半路拋開她。
她吶吶的靠著牆壁直起身子,在淚眼朦朧之中掏出了電話,那邊傳來了梁組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