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遠離大陸的海島,島上寸草不生,僅有黃土遍地,島中心有一座由黃土堆積而成的山峰,孤零零的見證著它的蒼涼。
此刻已處于日落,夕陽灑出了血紅的光芒,包裹了這片貧瘠的土地。
「我不信!」孤峰之下,紅衣男子咬著牙齒,被血液模糊的面容上寫滿了嘲諷。
「要戰便戰!拿一個女子說事算什麼英雄好漢?」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露出了妖孽一般的容顏。
劍眉星瞳,挺鼻薄唇,輪廓在柔美中透著英氣,絕世妖冶,卻留下了男兒的硬朗。
這紅衣男子周圍,仙氣縈繞的五男二女呈包圍之勢,他們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傷。其中一青衣男子思慮片刻,上前說道︰「魔帝,你若不信,怎麼不肯問問仙子?」
那紅衣男子听到這話怔了怔,沉默不語,但是眼底的悲哀卻怎麼藏也藏不住。
在他身旁,一只渾身帶著藍色血跡的四蹄妖獸仰天長嘯,凶狠的盯著面前狼狽不堪的仙君們,隨即拼了命撐著差點被砍斷的蹄子,努力站起身支持著自己的主人。
紅衣男子眼眶一熱「好嘯月!」他猛地將長槍一揮,黑色槍頭一一掃過眾人。
「不用再說,既然想要滅了本尊,那就放馬過來!」一股蔑視蒼生之意猛然竄出,如龍卷風一般席卷了整個小島。眾仙君們感受到一股凌厲的殺氣,戰斗的難度又大大增加。
一個紫衣女子捂著受傷左臂從七人中一撅一拐的站了出來,臉上的悲哀難以描述。
「城……你明明心中有數,卻為何不願承認?」
「不準叫本座‘城’!‘城’只能讓雪兒叫!」紅衣男子瞬間將長槍對準了那紫衣美人,雙眼帶著濃濃的血絲,仿佛這紫衣美人再說一句,他就會撲上去將對方吃掉。
紫衣美人慘然一笑︰「你眼里從來都沒有過我,我說的話你又何必在意?」她看著魔帝,不退反進,周圍同僚想要阻止,卻被那青衣人攔住,都是輕嘆了一聲。
「人人皆知天玄蘭采摘之時有劇毒,但對于得道者而言,只需用護體靈氣隔絕便不會中毒。讓你去采天玄蘭的人是她,下毒讓你三個時辰內沒有護體靈氣的也是她,你重傷的消息只有你的心月復坐騎以及你最愛的妻子知道,你心月復早已戰死,你坐騎還在抗爭,只有你最愛的妻子任憑你狼狽成這樣卻一直沒有出……」
「夠了!閉嘴!」魔帝大喝一聲,他睚眥欲裂,手上青筋暴起,在這一吼之下,五髒俱裂,夾雜了碎片的血液從他嘴角流出……
身旁的妖獸哀嚎一聲,剛直起來的身體猛地一撲摔倒在地。它知道,這一吼之後,自己的主人就真的油盡燈枯了。
紫衣美人看著魔帝大吼一聲,竟然吐出了鮮紅的心血,她心中悲憤交加,一下子癱軟在地。
中天玄蘭之毒,你痛不欲生,卻沒有倒下︰受眾仙君圍攻,你傷上加傷,卻沒有倒下;看著心月復死去,你怒不可遏,卻沒有倒下,如今,只因為愛妻的背叛,你卻吐出了心血,堂堂魔帝修為高深卻要隕落在此。
「……」魔帝看著手心里鮮紅的血液,血液中包含的生命力悄悄消散在空氣中,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近。他忽然抬起頭仰視天空,原本有些猙獰的表情竟然奇跡般的柔和了下來,眼神恬靜,沉默的看著遠處的夕陽。
就是在這樣溫暖的顏色中,那人一身白衣被染上了些許紅色,很少有表情出現的面容竟然帶著一些羞意,溫柔的目光讓人移不開眼楮。
她說,傳聞能永固神魂的天玄蘭以秘法使用能夠連接兩個人的靈魂,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我想要與你長相廝守。
她說,修仙界時光流逝便如靜止那般,了無生趣。若能一直有你陪伴,想必是極好的。
她說,等你得到天玄蘭,我們就去凡俗世界找一個偏僻山村,織布耕田,偶爾幫凡人治治病,做一對神仙眷侶。
她卻沒說,等你得到天玄蘭後,我將再也見不到你……
「雪兒……」魔帝臉上的笑容帶著溫柔,帶著寵愛,帶著永遠也訴說不完的愛戀。
眾仙君都沒有說話,沒有一個人願意打擾這片刻的寧靜,他們看著那血污之中妖孽一般美貌的面容,皆是一陣目眩神迷。地上的紫衣美人看見魔帝臉上的笑容,心中一痛,俯身痛哭。
魔帝轉過身來,逆光而站,這一刻就如超月兌了仙魔成了與世長存的神一般。
「本尊畢生的願望,就是建立三界,將人、仙、魔分隔而居,不再有爭端,不再有歧視。」他微微笑道,聲音爽朗而平和的說道。
本尊畢生的願望,就是建立三界,將人、仙、魔分隔而居,不再有爭端,不再有歧視。
周圍仙君听見此話皆是一怔,所有的人都如像被喉嚨被什麼卡住,瞳孔收縮,說不出話。
那嘯月妖獸眼露悲哀之色,低吼著,好像在嗚咽。
魔帝沒有在意眾人的反應,他看在依舊在地上泣不成聲的紫衣美人,邁步過去,伸出了手。
紫衣美人一張絕世容顏帶著淚痕,怔怔地看著魔帝,仿佛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魔帝看著對方受寵若驚的樣子,不由得溫柔一笑︰「紫憐,本尊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此生本尊心有所屬,不能好好待你。若有來世,本尊先遇到了你,本尊願意報答你的感情。」
紫憐雙眼看著那張午夜夢回不知出現了多少次的面容,淚水又一次模糊了視線,她猛地沖上去抱住了魔帝,放聲大哭!
紫憐知道,魔帝現在狀態正常,正是回光返照之相。等他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之後,他就會真的一去不復返,甚至連輪回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魔帝身體一僵,卻沒有推開她,片刻後輕輕拍著對方的背以示安慰。
夕陽在海平面上只留下了一小塊身影,漫天的紅霞也如染了血一般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再過一會兒,夕陽就要完全消失了。
魔帝看著懷里緊緊抱著自己的佳人,放開了手臂,一股柔力送出,將她推到一旁。
「魔帝,你……」那青衣仙君神色復雜,看著滿面容光的魔帝,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魔帝深邃的眼神直直射向那青衣仙君,嘴角一挑,眾人竟然從一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魅惑天成這個詞的真諦。他對這妖獸溫柔的說︰「嘯月,本尊不能帶你振興魔界了,本尊對不起你,今日若能活下來,一定要好好活著,替本尊報仇雪恨!」
嘯月猛地長嘯,嘯聲穿透雲霄,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苦和不舍。魔帝沖它搖了搖頭,轉身看著圍攻自己的七人,一一審視,君臨天下風範盡顯。
「修仙者的仇,就算本尊不報,也總會有後生替本尊來報,若本尊還能活著,定要殺得你們這一群自詡清高的仙人片甲不留!」
「天理無情,可生命有情!」
「如今,就讓本尊以微薄之力,創建天道,分隔三界!」魔帝猛地一拍胸口,朝手心吐出一口心血,雙手捏印,頓時一陣山搖地動,四周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形式像魔帝手心匯合,魔帝的身體表面由于龐大的靈氣聚集而被撐開,血管爆破,整個人看起來恐怖不堪,血肉模糊。
魔帝劇痛之下險些栽倒在地,他以半跪的姿勢支起身子,變換著最後的手印——
紫憐伸出了雙手,幾個仙君不忍的閉上了雙眼……
「不要!」就在魔帝快要捏完最後一個手印時,一個一身素衣的倩影如一抹流光猛地沖到他跟前,那倩影半抱著魔帝,劈手準備打掉手印。
紫憐和其余六位仙君的心都揪了起來︰
仙子來了!魔帝說不定還有機會……
就在眾人以為轉機到來之時,魔帝卻淒慘一笑,一鼓作氣做完了手印。
一股波紋自魔帝身體發出,緩緩地向四周擴散而去,一剎那間狂風呼嘯,雲霞匯集,原本沉下去的太陽竟然奇跡般的升起,與出來了半個頭的月亮交相輝映。
日月其出,風雲變色,天地始生,三界終成!
「城——」那白衣仙子相貌秀美,雖不如紫憐漂亮,但也是世間絕色,超凡月兌俗的氣質更是讓人神往,此刻她死死咬著嘴唇,甚至咬出了鮮血。
沒有猶豫,她猛地一拍左胸,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貼著魔帝滿是血污的嘴唇將心血帶著生命力送了過去。
「唔!」魔帝原本安靜下來的眼神瞬間猛地睜開,拼命的想要將那白衣仙子推走,可是他已是垂危之軀,哪里比得過白衣仙子的力氣。
白衣仙子渡著自己的生命,她的容顏在一瞬間變得蒼老,滿頭青絲轉瞬變成了銀發!
魔帝的眼角流出了淚水。
「你為何要犧牲生命保我靈魂不散?」等那白衣仙子挪開佔滿鮮血的雙唇,露出一張年老色衰的臉時,魔帝這樣問她。
但是白衣仙子沒有答話,僅僅轉過了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容貌。這一番使用渡魂秘法,她保住了魔帝靈魂可以輪回轉世,而自己半個時辰內則會魂飛魄散,永遠消散于世間。
還是老樣子。
魔帝苦澀的笑了,他就這麼躺在白衣仙子懷中,靜靜地靠著她溫暖的身體。隨即,他將手伸進了胸口,拿出一支被血完全染成紅色的蘭花。
天玄蘭!能永固神魂的天玄蘭!
天玄蘭永固神魂,保人能不滅靈魂,輪回轉身。但想要永固神魂的卻需要另一個人的一半神魂做引,這貢獻出一般神魂的人,將會在沒有恢復神魂的漫長歲月中,命格凶煞,寡親緣情緣。
所以說,天玄蘭雖是聖藥,數量稀少,但卻幾乎無人問津的原因。
他看看這朵已經被壓得看不出形狀的花,笑了一聲,猛地定住白衣女子,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前,將天玄蘭打入她的體內,隨即硬生生撕裂出一半神魂又一次注入她身體內。
臨死時,魔帝說道︰
「魔界魔帝,從一小小凡人修得魔道,歷經萬年修成正果,掌管魔界所有魔獸妖獸和靈體,此生不悔!有幸在離世之前得一嬌妻,此生不悔!你讓我感受到了愛,我還你我的生命,此生不悔!你用生命渡我輪回,我用神魂送你轉世,此生不悔!你我兩不相欠,來世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糾纏,若是可以,我們……永不相見!」
……
兩日之後,三界初成,人,魔,仙各佔一界,互不干擾,魔王及其妻喪生海外孤島,魔王坐騎「嘯月」不知所蹤,仙界七大仙君留下一紙書信交代門派事物後同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