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轉楮的盯著那些得之太易的錢財一夜未眠,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方息終于緩過勁來般從沙發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早已麻掉的雙腿,去廚房翻出一些塑料袋,小心翼翼的將紙幣層層套了,然後放入冰櫃最深處。
曾經的曾經,似乎是在尚且年少的時候,他記得自己也曾經有過諸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之類的意念。若仔細回憶,在剛參加工作的前幾年,甚至,在接手這個項目之前,他的腦中貌似還殘存著這類的觀點。
而事實卻是,那些壓在胸口重到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的道德和罪惡,所造成的困擾也不過是最開始幾個星期。
「方息,接下來,就是項目的具體實施部分了。雖說南宮那邊已經承包下來,但你需要層層把關,特別是一些細節……」
坐在辦公室,陳主任笑容可掬的派遣著他接下來的工作重點,只有幾個項目參與者的會議有條不紊又氣氛融洽,數以億計的金額游走在唇齒之間,點墨在文件上,都和諧的有如好友家的下午茶,自在隨意到不真實。
散了會一干人自然而然結伴去吃了飯,隨後又應邀去了一處下午茶。地點在t城有數的幾個高規格場所,江景單間,雕梁畫柱,又有十分迷人的年輕姑娘用樣式復雜的茶組步驟繁瑣的弄出各種小杯茶水,倒是頗有那麼點古香古色的意思。
其實這樣的場合幾個星期里方息已經參加過數次,已然不算陌生。是茶館還是酒樓,下午還是午夜,有的只是參與者的個別增減和玩樂內容的差異,對于他而言,沒有本質差別。
高他幾個級別的上司在那些人面前也只是個拎包的小角色,對他的和顏悅色,青眼有加,都不是平白無故的。並不是與t城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同處一室,彼此把酒言歡,就是同他們平起平坐了。
方息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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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忙碌過來,方息總算是空閑出來一個周末,可以去找自己已經許久未聯系的友人。
虞子鴻家總是備著各種茶果點心,可惜都是秦嵐那種小鬼愛吃的,半點不合他的口味,只有秦風宇定期送來的紅茶是好貨,哪怕隨便沖兌點牛女乃,也很是可口。
將杯子穩穩放在茶幾上,等著嘴里的茶香順著嗓子滋潤了胃,方息這才抬起眼皮,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一臉不敢置信的好友,嘆道︰
「不用這麼吃驚吧?這年頭兒,工作之余搞點副業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再說,我也只是想賺點零花而已。」
多少有點心虛的避開虞子鴻探究的視線,方息多少也明白好友的質疑在哪里。個把月沒聯系,登門就宣布要開店面,還是拜托好友出頭掛名。今天若是換做提出要求的人是虞子鴻,相信他也會滿月復質疑。
果然,听到他的重申,虞子鴻的眉頭緊了又緊,臉上也是浮現出滿滿的不贊同。
「盤一個現成的飯店,哪怕是小店面,也需要不少本錢。而你我非但沒一個懂行,也都沒有打理的功夫。再說……」
抬起一雙濃密到深邃的睫毛,虞子鴻看起來憂慮又猶豫,倒是有點那種深怕說錯了一句就會傷到他某種自尊的小心翼翼,
「再說,那個沿江的項目……你現在不是忙到不可開交麼?怎麼好端端的突然想起來要搞副業?難不成,是打算,嗯,積攢點自己的產業,準備結婚,之類的?」
啊?
瞠目結舌的听著好友的語焉不詳,方息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消化掉好友意有所指的是什麼。
「結婚?你想多了吧?我連女友還沒有呢,就算想結也沒人願意嫁啊。」
的確,他是同秦風宇說過自己有女友,但,那畢竟只是演戲。
「而且,你也知道,我走仕途是注定走不到多高。這年頭,沒權再沒錢,萬一以後遇到點什麼,不是只有干瞪眼的份麼?我這也是,為將來做打算啊……開源節流,咱沒有流可以節,所以只能想辦法開源了是不……」
說著說著,方息自己就有點急,連帶著氣息也跟著開始不那麼平穩。
說起來,他本就不是什麼口若懸河的類型,即使工科畢業後入了機關,唇齒也並未就因此而鍛煉的如何伶俐。更何況,他是在請求最好的朋友一個毫無道理可言的幫助,根本就沒有一個可以說得通的理由。
而終究,虞子鴻沒有打斷他多話到不自然的喋喋不休,也沒有再提出什麼疑問。好友那雙滿是憂慮的眼楮只是深深的望了他半響,後又長長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什麼時候需要我,就給我打電話。不過說實在的,我對打理店面之類的事情根本沒概念,你與其找我,真不如找秦風宇來的實在。」
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方息不由得微微一頓,緊繃的神經在為了好友終于應下自己而松懈之余,也多少因為對方所提及的那個可能而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虞子鴻的意見,他當然不是沒有考慮過。單論開店之類的事情,的確同秦風宇合作,要比與虞子鴻穩妥的多。
只是,他沒有辦法。
水至清則無魚。沿江景觀帶項目更是並非一朝一夕。t城的當權者有哪個沒插上一腳?過手的金額更是數以億計。也只有像他這樣剛剛涉水的新手,才會因為那種程度就坐立不安。
那些錢不過濾就是一打兒紙,與秦風宇合作,他當然不擔心對方察覺了,會被看不起,或者諸如此類。畢竟,坐擁財富到秦家那種程度,身為一份子的秦風宇也不可能有多干淨。
只是,秦風宇是可以信賴的朋友之外,還是對他抱有特殊感情的男人。一旦牽扯上直接明確的利害立場,若是秦風宇再對他提出感情上的牽扯,他還是否能夠把持得住心中的尺度呢?
方息自認自己是個俗人,在面對利益攸關時,還能做到心如止水不摻雜質……他實在,沒有那個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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