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雪地中的男子一身薄薄的棉服,身形挺拔,眉骨清俊,一雙望著他眼眸更是星光閃耀到讓人沒由來的感到心虛……
而听到他的疑問,好友露出了一個欲言又止的尷尬笑容,頰上更是泛著幾絲潮紅,也不知是被寒風掃到還是什麼,看上去竟頗有幾分可憐。
「……你……」
「阿嚏!」
還來不及驚詫好友這份百年不遇的「羸弱」,方息的神經就再度被對方一個響亮的噴嚏給震動了。
「…….啊……」
眼看著秦鳳宇臉上竟然浮現出與印象中完全不符的,簡直類似于靦腆的神情,方息不可思議的張了張嘴,而後才慢半拍的發覺,自己這個記憶中一貫貴氣十足的好友,此刻,竟然,狼狽到連鼻頭和耳尖都已經凍得通紅。
「還在這里傻站著做什麼?!先進屋再說!」
大冬天只裹件小棉服,這在b城或者h城或許行得通——以秦風宇那種出入有車,又基本不需要戶外工作的生活方式,就算穿的再單薄點,大概也什麼沒機會被凍到——但在這邊陲j城,即使是臨近開春時節,這麼站在雪地里只穿薄薄一層棉,不出片刻身體就會被冰刀子一樣的寒風給打個通透。
五層樓的小旅店,大過年的只有一個工讀生還留守在崗,前台根本離不開人。領著秦風宇坐到吧台後面,方息順手把暖風度數調高了幾分,又去沏了一杯熱乎乎的紅茶塞到好友手里。
「舀著。我這兒只有這種袋泡的,雖然味道不行,但這大冷的天,捧著暖暖手也不錯。」
不得不說,雖然在沖泡時候還沒覺得,但將那杯平民茶水遞給秦風宇的瞬間,方息的手指還是幾乎處于本能的停頓了那麼一瞬。
從認識秦風宇後,將近九年的時光中,他的舌頭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那些好友隔三岔五帶來的,產自世界各地的各種好茶。
而人,果然是從奢入儉難。之前還不覺得,當一個人來到j城,忙碌之余,夜深之際,在沉澱下心境來,終于有閑暇為自己沖一杯茶水時,他才發覺,那種高中時期本來很是熟悉,當初也頗為享受的袋泡茶,如今,竟然變得如此沒有滋味……
秦風宇已經捧著茶杯小口小口的抿了起來,這個從小喝慣各種名品的男子,在喝著這樣一杯簡陋茶水時,臉上並沒有露出半分諸如嫌棄的神情。
面對那袋小小的,很有可能還包含了人工香料的廉價茶袋,他甚至連眉頭都沒多皺一下。
「上次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處理一些家族事務……回頭我再給你打過去時,你那邊就已經是空號了,問虞子鴻他也說聯系不上你,所以我請人稍微了解一下你的近況……」
「==……」
將非法調查他人的行為描述的那是相當雲淡風輕,把「牛飲」了一半的茶杯隨手放到一邊,秦風宇仰起頭,直視進自己心上人的眼楮,
「本來想著只要知道你平安就好了,並沒打算像這樣特別追過來打擾你,我不想照成你的困擾。但,現在情況有變了。」
「……」
「方息,我前一陣在處理家族事務的時候,在外面得罪了一些人,又引起了家里一批元老的不滿」
「總之,我現在需要一個與家族完全無關的地方避一陣兒。子鴻那里有秦嵐,思來想去,我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你這里……方便麼?」
「……」
方便麼?
方息瞠目結舌的看著面前好友那一張一合的嘴,和一臉平穩鎮定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雖然不明白所謂的家族,但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都與秦家有瓜葛,他就算再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至于對這個家族一無所知。
听聞,秦家當初是黑道起家,貌似現在做的也不是什麼清白生意,更似乎,在軍政兩面也都有著頗深的觸角……這樣的家族並不需要如何深入了解,就可以想象身在其中所需要面對的種種,是多錯綜復雜。
「……沒什麼不方便的……」
望著好友那雙平淡的,渀佛只是在詢問他下午茶喝什麼的眼楮,方息指尖不由的顫栗了幾下,又暗暗吸了幾口氣,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將視線從對方眼中移開,
「……這里就我一個人,忙的時候簡直分.身乏術,你來了剛好可以給我幫把手,讓我放放假,我還求之不得呢。」
的確是,沒什麼不方便的。
他開的雖然是小旅店,但五髒俱全——盡管都是些實用品牌舊款,但諸如熱水器、電視、寬帶、淋浴等等,還是都一樣不缺的。而且,這里每一個房間都整理的干干淨淨——被褥雪白,杯具明亮,且每次使用前都有好好消毒——只要面前這個過慣高質量生活的好友,不嫌棄這里條件簡陋,普通日子,還是完全應付得來。
而听到他的首肯,原本一臉篤定的好友,卻讓人意外的隱隱露出松了口氣的神情。垂下眼別開視線,方息喚了工讀生過來照看前台,自己則領著好友一路上到五樓,推開了自己房間左手側的第一道門。
那是小旅店中唯二面積相對寬敞的房間之一,床鋪寬大不說,衣櫃桌椅也都有八層新,更有一個帶著大浴缸的**浴室——這原本就是作為最優客房來提供給那些有特殊需求的顧客的。
「你住這間將就一下先。等年後商場開門了換個安全門,需要什麼到時候再添。這兒是老房子隔音不太好,我就在隔壁,有事兒喊一聲就行……」
找了幾件舊衫給秦風宇當居家服,又翻出自己備用的各種洗漱用品,隨後又搬來一個功率頗為可觀的熱風烤屋子,再順手放好洗澡水,方息看著干站在一旁望著自己默不作聲的好友,暗中告誡自己要盡量無視對方臉上那個明顯很是牽強的笑容。
「……要不,你先洗個澡暖暖身子?」
人在失意的時候,總會有那麼一小段時間,會疲憊到懶得去管理自己的表情,只想要找個安靜角落,只想一個人呆著。
那種心情,他想,他大概可以理解。
而果然,听了他的建議,秦風宇只點了下頭,便接過他掛在手腕上的浴袍,開門進了浴室。
看著好友的身影消失在毛玻璃門背後,方息不由得長長呼了口氣,環顧了一周這個只有基本家具的,原本只是作為客房的房間,擼起袖子開始著手整理——至少,床頭櫃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廉價套子,怎麼也得收起來。
大概是過年期間客人太少,而樓里又實在太過安靜的緣故。隔著門,方息也能大約听到浴室中傳出來的隱隱水聲。而即使有暖氣,也特別開了熱風,這個空了相當一段時候的房間,還是曠的發冷。
看了看被好友掛在敞開衣櫃中的棉服,又看了看被好友月兌在浴室門口的鞋,望著房間里這僅有的兩樣屬于好友的物品,方息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的確,他們之間,有難的時候相互幫襯是應該的。他們本來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就應該是可以在對方面前放下面具的,是可以理所當然接受幫助的,不必言謝的存在。
但,若說不怕,那也是騙人的。
他還很清晰的記得,那個礙了秦家某些人眼的虞子鴻的戀人,是怎麼死的。也很清楚像秦家那樣的家族,在處理妨礙的時候,方式手段不會如何溫柔。而他只是個舉目無親的普通人,一想到「收留」秦風宇所可能帶來的麻煩,他連指尖都會緊繃到顫抖。
但無論如何,對方來投靠,他必須義不容辭。
將換穿的衣物放到浴室門口,方息再度環顧了一周,確定目前已經沒什麼需要準備的,這才帶著滿月復疑問回了自己房間,將整個空間留給好友一人。
盡管已經決定先讓好友休養生息一天,有什麼話明天再談,但他仍怎麼想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怎樣的事態,才會讓這個得天獨厚的男子,狼狽到連行囊都來不及準備,空著手就直接跑來找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恢復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