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自我剖析,秦風宇似乎並沒有露出類似欣慰,或者欣喜的表情來。
方息模模糊糊記得,他一番自白說完後,兩人就意外陷入了兩兩相望的沉默中,後來還是工讀生看到他們立在門口做左右護法,倍感怪異的推門詢問,方才打破局面。
事實上,那天的具體細節,在方息腦海中已經不太清晰了。
那天他一進店門松懈下來,就二話不說立即以近乎暈厥的丟臉姿態病倒了,一連幾天高燒不說,還累的新科戀人秦風宇要一邊顧店,一邊衣不解帶的伺候他左右。
方息自認平日里就稱不上機靈,如今生了病,腦袋更是越發的不靈光。以至于,每每回憶起兩人的「定情」畫面,他都會沒由來的產生一種違和感。
總是隱約覺得,以秦風宇當時的反應,可以說是對于他的轉變,並沒有表現出多少開心。
當然,秦風宇最終還是隨著他進了店門,兩人也正式確立了交往關系,這些都是無容置疑的。而他所謂的「記得」,在既定事實之外的種種細節,也可能是高燒作用下,反應變遲鈍感觀被拉長後的產物,做不得準。
也是。秦風宇對他,那是一目了然的愛慕,對方也很是直接明了,訴之與口頭,付之與行動,沒什麼可質疑的。
違和什麼的,一定是他燒迷糊了,想太多才對。
「來,喝碗粥先。我點了點兒肉沫,多少給你補補油水。」
方息裹著棉被靠在床頭,巴巴望著一身居家服的戀人推門進來,為他架好床桌,將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溫暖肉粥端正擺上,隨後再附贈一個俊美度滿點的,讓人心曠神怡的秦式微笑。
自然而然的,胸口就熱了起來。
盡管有多年交情,但這樣居家而體貼的秦風宇,卻並非方息所熟悉的。
父母兄長離去後,在那些漫長的,只剩下孤身一人的日子里,他已經逐漸適應了身體不舒服時,要盡量扛住,自己照顧好自己的處理模式。
那些時日,雖說身邊也有如秦風宇、虞子鴻這樣的朋友在,但,朋友畢竟不是家人,他也不曾病到需要勞師動眾的程度。像是感冒發燒頭痛腦熱之流,自己隨便買個藥,冰箱里常備點速食,也就挺過去了。
他大老爺們一個,又不是打個吊瓶都需要有人陪著的嬌滴滴小女生,更沒有病到不能動,的確也不曾有過需要呼喚並不清閑的朋友來照顧他的必要,何況再不濟,還有120和外賣存在呢。
「我知道你現在看到葷腥就沒胃口,但只喝白粥哪有力氣?這次除了肉沫,我還打了點菠菜、肝泥在里面,你先嘗嘗看?保證不膩。」
面前的肉粥盡管香氣襲人,但幾乎看不到肉和菜葉,可見為了給他補充營養,秦風宇將那些可能會影響到胃口的附屬物,絞的有多細碎。
從胸口發出的熱氣已然擴散開來,以至于連臉頰和眼楮,都跟著有了燒起來的感覺。
再如何適應一個人生活,在這種生了病整個人都變脆弱的時候,有這樣一個可以心安理得任其照顧左右的人,也的確是件讓人溫暖的事情。
他也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當然不能辜負了戀人的一番心意,何況方息也是真心餓了。于是,慢條斯理但毫無含糊地,一碗粥就在戀人的默默注視下,被他一粒米不剩的掃蕩一空。
腸胃被熨的服服帖帖,人也蒙著被子又睡了一個大大的回籠覺,等再醒來,窗外的太陽儼然以至正空,戀人也不知何時換上了他閑置的休閑外套,臉上架著一副不知哪兒弄來的黑框眼鏡,正表情嚴肅的盯著電腦顯示屏,倒是近期難得一見的認真模樣。
盡管不常戴眼鏡,但其實秦風宇和他一樣,都有輕度近視。而不得不說,美男子就是美男子,秦風宇即使戴老丑粗黑的舊式鏡框,也仍然顯得眉目清朗,英氣逼人,更甚至,還多出那麼一點學院派的精英味道來。
不知怎麼,這樣望著戀人那張已經看過很多年的,本應該熟悉到生膩的臉,方息察覺自己從胸膛深處竟然開始漸漸升起一股自豪來。
很是奇怪,只是一念之差的不同,秦風宇在他的感覺中卻完全變了樣。
若換做從前,即使理智上知道對方是樣樣都比自己強的美男子,他也會下意識的避開這點,然後有意無意的不斷提醒自己說,自己也不差。
即使兩人之前一直是朋友,但像現在這樣發自內心的,由衷的,由內而外的,因為對方的存在而感到驕傲的這種經驗,在他的記憶中,還真是沒有過。
真是怪事!
難不成那副破眼鏡其實是有魔力的?
「嗯?醒了?」
簡直像是耳朵上長了眼楮,明明他只是沉默注視著戀人的俊美側臉,並沒發出半點聲響,但秦風宇還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進而停下了手頭的活計。
「來我看看,溫度降下來沒有。」
隨手將魔力破眼鏡摘下來放在一旁,戀人舍棄了體溫計這種更為精確的測量方式,棄簡從繁的伸出手來撩起他尚未來得及修剪的劉海,不遠千里的將額頭湊過來。
「……嗯,不發燒。溫度應該是徹底降下來了。」
額頭貼著額頭的距離,戀人的嘴唇就咫尺之內,稍微探個頭就可以逮到,那一下一下的呼吸更是輕柔的堪比羽毛,不斷挑撥著他頸部脆弱的神經。
方息垂下視線避開那唇齒間若隱若現的一點舌尖,並稍微往後挪動了一□體,將自己的脖子撤離到安全地帶。
「再不退燒我那三天吊瓶就白打了。而且,剛剛睡覺捂了一身汗,身上也輕便了不少……我看你剛剛聚精會神的,在看什麼?」
不是沒讀懂戀人眉眼間的情調,也不是他不知情識趣,但是……
大病初愈。
就算現在誘惑他,他也是有心無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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