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堂,林嬪真在燭光下抄寫佛經,一旁服侍她的宮女是她從家中帶進宮來的心月復。寧昭媛出事那天,還好沒帶她去,不然這會兒怕是身邊連個知心伺候的人都沒有。
見寫了好一會兒,花語勸道︰「主子歇歇吧,今日都抄了好一些了,若是熬壞了眼楮可不好。」
林嬪聞言停下筆,揉著額角︰「還差多少?」
花語一頓,道︰「還差十遍,主子一定能在規定期限內抄完的。」
「恩,解禁後便是小皇子的百日宴,待會兒挑份賀禮,切不可失了禮數。」林嬪淡淡的說道。
「奴婢知道。這寧昭媛還真是好命,進宮才一年多就爬上了九嬪之位,還育有皇子。單看這次皇上的處罰,就知道太後有多重視寧昭媛了,听說德妃去太後那求情都被駁了回來。」
林嬪淡淡一笑,苦澀︰「是啊。」
花語察覺主子神色不對勁,忙道︰「不過,寧昭媛算什麼,主子您這麼優秀,這次解禁後,皇上一定會榮寵主子的。到時候有了皇子,地位還不得超越寧昭媛。」
林嬪沒有說話,垂眸思索著︰她能很清楚的感覺到,皇上並不喜歡她,每次獨處,感覺都像是在做樣子,不光是她,她甚至能感覺皇上對旁人也是差不多的,雖然次數不多,但她就是察覺到了。有時候她甚至不禁想,不知道皇上對那位寧昭媛是不是也這樣?
她現在的處境很不妙,本來她是最有可能得到皇上愛重的,皇後病著,貴妃獨掌宮權,不管是宮里原有的,還是她們這批剛進宮的,只有她在家世上能與貴妃分庭抗爭。貴妃有個厲害的娘家,皇上不會放心貴妃一個人在宮中獨大,扶植她是最好的選擇。
只可惜,剛進宮她就被人給算計了,還有那柔美人,也不是個省心的。只是因為這次算計,皇上面上安撫了她,可惜印象上卻是大打折扣,剛入宮就急于爭寵,這個印象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抹去。
或許她不該這麼急切的抹去這個痕跡,若皇上想要一個人與貴妃相互制衡,說不定這個印象還容易讓她走得更遠,只不過想得到皇上的愛就更加難了。
林嬪抬起頭,瞟了花語一眼︰「別小瞧了這宮里任何一個人,特別是這位運氣好到臉老天爺都幫的寧昭媛。」
花語有些不以為意,小聲道︰「主子且放寬心,寧昭媛的身份放在那兒,就算運氣真好,到四妃也是頂了天,或許她這一輩子都得在九嬪上待著。主子可不一樣,您可是能去那個位置的。」
林嬪神色一暗,頷首道︰「可是你也別忘了,寧昭媛現在已經有了個皇子,她的年紀比我還小,難保以後不會再有孩子。想想如今的兩宮太後,哪一個更好?」
花語聞言,不由得上前說道︰「主子既然不放心,要不要將小皇子……」
林嬪抬起頭,聲音不大,卻讓人感到膽寒︰「花語,看在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的情分上,這次就暫且饒了你,若是下次再說這樣的胡話,只怕我這小廟也容不下你了!」
花語頓時流下冷汗,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地強笑道︰「奴婢一時昏了頭,說出這些胡話,請主子降罪。」
「起來吧,我懂你的意思,只是現在……」林嬪緩下臉色,慢慢地說道,眼中閃過幾分深沉。她的根基還不穩,若是想做什麼,想要不被抓到破綻非常不容易。
這宮里想要那孩子命的人不在少數,或許有些事情根本就用不著她動手。她現在該要對付的,是柔美人,這個女人看似柔弱,實則很難纏。每次與她相處,她都沒佔過上風,當然,也沒讓她佔了上風。
安安百日的時候,剛剛過了新年,妃嬪們也都在過年的時候被恩準放了出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妃嬪解禁後都沒出門溜達,一反常態的待在自己宮里沒出來,子曰還以為是皇上的震懾起了作用,哪知道魚服得了小道消息,說是那些娘娘主子們個個臉色不好看,出來怕讓皇上見了壞了印象。
子曰有些不可思議的笑道︰「禁足三個月而已,怎麼會讓人變丑?」
魚服說道︰「皇上罰的可不僅僅是禁足,還有抄寫佛經和罰俸三個月,那麼長的佛經抄三百遍,還不能假他人之手,定是要日以繼夜才能完成。這麼三個月折騰下來,臉色能好看才奇怪。」
李嬤嬤心情也不錯,搭腔道︰「皇上對主子您和小皇子是沒話說,老奴在宮里這麼多年,還沒听說過這樣處罰妃嬪的。」
這話子曰就沒往下接,只是含羞笑了笑,逗弄安安去了。
本來取個平安的小名,太後每次都小安安、小安安的叫著,皇上也這麼叫,小名也被生生給改成了安安。弄成最後,子曰也跟著喊安安喊習慣了。
百日宴的時候,安安的大名也下來了——趙景煦。子曰對景這個字的音是有點小意見的,那衛才人之前就是瑾嬪,可看到不是一樣的字,加上她在取名上沒啥權利,也就沒說了,其實這個名字還挺好的。
相比滿月宴的安安分分,有話無處說,百日宴這天,妃嬪們盯著子曰的眼神差不多就是餓狼見了獵物,目露凶光,特別是子曰身後那沉睡著的孩子。
子曰帶著安安到時,妃嬪亦來得差不多了,她走到貴妃跟前,行禮道︰「臣妾拜見貴妃娘娘。」
見到子曰進來,貴妃露出了一絲的微笑,點頭道︰「起吧,快給寧昭媛看坐。這幾個月來,你也辛苦了。要是還缺什麼,盡管開口,只要不過份,本宮就做主允了,可不能委屈了小皇子。」說著還看了眼子曰身後由李嬤嬤正抱著睡得香甜的小包子,讓人抱過來看了一眼後,又讓人抱回子曰身邊。
「謝貴妃娘娘。」子曰起身坐到座位上,才微笑道︰「臣妾能為皇上生育子嗣,是臣妾的榮幸,並無辛苦一說。」頓了頓,又道︰「臣妾一切安好,並不欠缺什麼,勞貴妃娘娘掛心了。」
貴妃道︰「那就好,寧昭媛身邊的嬤嬤都是經驗豐富的,只是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是。」子曰心中一頓,貴妃這話,說得好有深意。她一直覺得貴妃對她是沒有惡意,但也談不上善意,這次提點她,難道是有人想害安安?不管了,事實與否,等待會兒回去就給安安買些防護的東西。
貴妃道︰「小皇子滿月時便已從簡,本來想著為小皇子辦一個熱鬧的百日宴,只是新年剛過,百廢待興,只能先委屈一下小皇子,待到周歲時,本宮一定安排再好好地慶賀一番。」
子曰道︰「娘娘思慮周到,況且臣妾覺得這百日宴已是極好。」
升了位份,又有個皇子,實在夠打眼的了,她當然是希望一切從簡,簡簡單單最好!
貴妃和子曰寒暄完後,下頭就有人耐不住性子了,宋婕妤便頭一個開口道︰「寧姐姐怎麼來得這樣晚,該不會是昨日侍宴辛苦,給累著了吧?姐姐要既要照顧小皇子,又要伺候皇上,可真是辛苦。」
此話一出,屋里頓時一片安靜,正想要說話的妃嬪都不約而同地合上了嘴,齊齊看向宋婕妤,臉上均是不懷好意的淡笑。
許嬪輕飄飄接了一句道︰「宋婕妤真會說話。」
貴妃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笑意,眼神望向下座的賢妃,只見賢妃早已臉色青白相交,勉強微笑道︰「宋婕妤說話直,寧妹妹可別放在心上。」
子曰看了宋婕妤一眼,似笑非笑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撫育小皇子和伺候皇上乃是本分,也是福分,辛苦之說從何而來?難道宋婕妤覺得伺候皇上辛苦了?」
子曰做完月子後,妃嬪們都還沒被放出來,貴妃那皇上雖然也去,但少,子曰這兒基本可以算是獨寵。這點,也是讓人羨恨不已
王充媛起了巴結子曰的心思,輕笑道︰「宋婕妤的規矩可真真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只是那宋婕妤好似听不懂子曰的話似的,而王充媛的話令宋婕妤氣憤,剛想開口說什麼,外面卻一聲通傳,柔美人來了。
賢妃暗自看了宋婕妤那蠢貨一眼,算是松了口氣,真不明白當初怎麼將這種人分到她宮中了,除了相貌好一點,完全就是沒腦子。口無遮攔不說,還連帶著她也得跟在後面擦**。進宮以來,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多次,每次都是她來打圓場,真是累!宋婕妤是她宮里的,不開月兌也不行,宋婕妤沒規矩,到時候還是都算在她身上了。
柔美人像是急忙趕過來的,微冷的天氣,額頭上布滿細膩的汗珠,行禮後,貴妃便讓起身看坐。
「謝皇後娘娘。」柔美人說著,這才起身,退了幾步,走到她的位置坐下。
許嬪拿著帕子半遮著唇角,嘲諷道︰「柔美人來得可真及時,若不是你這會兒來,怕是都還沒人注意到呢。」
柔美人一臉平靜地說道︰「謝許嬪姐姐關心,小皇子百日宴,自然是要來的。」
「貴妃娘娘,臣妾剛才還覺得寧姐姐來遲一點是情有可原,可柔美人昨夜也無侍寢,還誤了小皇子的百日宴,真是恃寵而驕啊。」宋婕妤涼涼地開口說道。
賢妃只覺額角一抽,有點想直接昏過去算了。柔美人位份低可以惹,但她不希望自己與宮中任何一個妃嬪有間隙,這宋婕妤生來就是來克她的!
柔美人雙手握緊,她來晚了就是因為被林嬪擺了一道,她不明白怎麼全都針對她一個人,只覺得心口被插了一刀,難受得緊,說話間不由得沖了起來︰「請宋姐姐慎言,臣妾只是因為半路弄髒了衣服,折騰了一番才遲了。」說罷起身微微屈膝︰「宋婕妤不明就里誣陷臣妾,還請貴妃娘娘做主。」
林嬪垂著頭,勾起一絲微笑,稍縱即逝。
「柔美人先起來罷。」貴妃臉一冷,頓時瞪朝宋婕妤過去,道︰「宋婕妤也抄了三個月佛經,如今看來,卻還是毛毛躁躁,想必是學得馬虎。既然如此,那便再抄一個月佛經罷。」
宋婕妤臉色瞬間蒼白,盯著貴妃說不出話來。賢妃聞言大驚,硬著頭皮出來替宋婕妤說好話︰「貴妃姐姐,宋妹妹少不更事,性子又直來直去,怪臣妾沒教好,還望貴妃姐姐開恩。」
這宋婕妤雖然沒腦子,可在皇上那還算是個能排上號的,皇上一個月里總能到延禧宮里來幾趟,這要是再一禁足,那……
貴妃眸光一閃︰「宋婕妤進宮已快一年了,賢妃也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原本賢妃求情,本宮該要網開一面,只是……」她拖長了音調,語氣陡然冷冽︰「只是賢妃應該清楚本宮的脾氣,宮規從來都不是擺設!宋婕妤口舌生事,賢妃作為一宮之主,也有責任,教了這麼久還是這副德行,賢妃也得反省反省。剛才的處罰作罷,宋婕妤抄寫佛經,什麼時候磨平了性子,什麼時候再出來。」
宋婕妤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懲罰驚住,當听到賢妃給她求情,反而變成了無限期囚禁後,她怨恨的瞪了賢妃一眼,跪在地上同貴妃求情︰「貴妃娘娘,臣妾真的不是有心的……」
宋婕妤的聲音有些大,還有些淒厲,一下子將子曰身後的安安給嚇醒了,哭聲不算大,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貴妃更是臉色一冷,皺眉道︰「來人,宋婕妤驚擾了小皇子,將她拖出去,送回清韻殿,罰俸半個月。」
宋婕妤哭著喊著被架出去後,眾人心里都是有些忐忑不安,貴妃的性格太難琢磨,主要是喜怒不定。隨便說一句有深意的話,都能以規矩還處罰你,這種事情屢屢發生,她們現在有時候是看著貴妃就發怵。
已經坐了好一會兒,貴妃見小皇子哭得累了,便讓子曰帶著小皇子先行離開。眾人的目光若有似無的都瞟向李嬤嬤懷里的安安,讓子曰深深的感覺到如芒在背。
本來是個好機會,可以和寧昭媛‘好好說說話’,都怪那蠢笨的宋婕妤,一個人一下子攪渾了整個場面,現在倒好,壓根就沒和寧昭媛說上幾句話,人就又走了。這次好不容易見著面,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宋婕妤被無限期禁足,賢妃自然是最心煩,最躁動的一個人,她覺得有生以來的好脾氣只要一遇上宋婕妤便會瓦解。這個又蠢又笨,還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真是讓人……煩,煩,煩,!
回到寄暢園後,子曰給安安喂女乃,哄睡了之後才細想今天的事情。今天這樣的場面,子曰也有些意外,本來還準備面對那些女人的長槍短炮,沒想到這麼快就結束了。經過今天這件事,子曰有些明白貴妃當初安置新人的做法了。
宋婕妤的性格說好听點就是直,說白點就是無腦,賢妃一貫的是老好人、救火隊,將這兩個人放在一起,那化學反應,別提會有多強烈了。再說林嬪與柔美人,兩個都是心思深沉的,一個不好,可就是強勁的敵人了。貴妃入宮就將兩人給劃拉到敵對方向,她倆斗起來,估計會很有意思。
至于德妃宮里,和許嬪那,她現在還沒見識過,並不能分析出來,只怕是和賢妃、林嬪這無異了。
等等!貴妃在林嬪們剛入宮就規劃好了這些,會不會太有把握了?她一直覺得貴妃很奇怪,現在想想,還真是!這個貴妃不仗著娘家飛揚跋扈,反而是看重規矩,雖然很大程度是為了震懾別人。還有,貴妃好像對皇上的寵愛也不是那麼渴求。難道貴妃和她一樣,是穿越過來的?
不,穿越過來的怎麼可能會這麼了解這里的人呢,按照她現在這樣所想,貴妃對目前宮里的女人都好似無比了解。難道是穿書了?貴妃以前是這本小說的讀者,然後穿進來了?不,穿書也不會這麼了解這里的人,重生!如果真是,那麼貴妃就一定是重生的,重來一次,曾經經歷和相處過的人,又怎麼會不了解呢!
天啦,她到底穿來個什麼地方,光她一個穿越女還不夠,還有王充媛,現在又多出了個重生女,以後還會不會有?
不行,她以後拿智能世界的東西出來要更加隱蔽了,或許去智能世界買個什麼障眼法之類的,如果總顧忌著這兩人,貴妃是重生的,還好說,不用顧忌,主要是將王充媛那解決就行了。否則這以後的生活得多累的,特別安安的成長,可少不了一些全面的教育。
作者有話要說︰變4還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