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子曰模模糊糊感覺到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在她身上胡亂拍著,模著她的臉,‘羊羊羊’的女乃聲在她耳邊蕩漾著,大約確定是誰在旁邊時,連續的幾聲‘羊羊羊’一下子讓她笑醒了。
一睜開眼,子曰就看到安安在床內側,坐在她手臂旁邊,拉著她薄薄的睡衣正高興的拍打著,一個人玩得是相當的歡樂。
當安安看到子曰醒了的時候,立刻朝著她撲了過來,嘴里還‘羊羊羊’的喊著。
子曰抱著安安,讓他趴在自己胸前,認真是糾正他的發音︰「安安,是娘。」
安安眨了眨眼,咯咯一笑︰「四羊。」
子曰哭笑不得︰「娘。」
「涼?」
「娘。」
「娘~」
雖然最後音調有些往上飛了,但好歹是那個意思了,子曰高興的在他臉上親了親。
抱著在玩她頭發的安安,子曰在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每次讓安安喊羊,不,喊娘,他都是一樣的過程,先是羊,後是涼,她有種錯覺,自己好像被調.戲了……
可看著懷里天真無邪,自言自語咿咿呀呀的兒子,她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這麼小一點,怎麼會調戲人呢?!所以一定是她多想了。
寄暢園里母子歡樂,氣氛溫馨,而林嬪的紫玉堂就是陰雲滿布,讓人笑不出來。
自從林嬪懷孕的消息公布後,便經常出問題,多次請太醫,就算對外宣稱胎像平穩,別人也是難以相信的。皇上來看過幾次,她也不敢露出端倪,寧昭媛的胎從懷上開始就是穩穩的,生下的小皇子也是健康得令人羨慕,她不敢主動提及自己胎有問題的事情,就怕在皇上那壞了印象,覺得她肚子里這個是個病弱的。
誰也不喜歡病弱的孩子。
太醫診斷出林嬪身邊出現了一些髒東西,可來源一直未曾確認,不管是衣食住行,她都格外的小心,可依舊杜絕不了,狀況時常發生。太醫說她的身子已經虛弱,長此以往下去,這胎難保,即便是生下來,也是難以存活。
林嬪從出生以來,就接受高規格的教養,行為舉止都是進退有度,這是她第一次覺得無助又心焦。
花語端著藥進門時,就看到主子臉色不好,低頭看了眼托盤里黑乎乎的散發著濃郁藥味的藥汁,她也是默默的嘆氣,走上前時,花語已經收斂了神色,淡笑道︰「主子,喝藥的時辰到了。」
林嬪以前的身子還算健康,這般抱著藥罐子的時候真的不多見,她偏頭掩了掩鼻息,皺著眉頭揮手道︰「放到一邊晾晾,待溫一些再喝。」
花語略一怔忡,微微笑道︰「是,主子。」
林嬪將聲音壓得低了些,愁道︰「母親那里可有說人何時能進宮?」
花語低了低頭,道︰「夫人那兒回的消息是,還需些時日。」
林嬪眉間略有隱憂,手指絞著手中的帕子道︰「再催催吧,你也看到我如今的情況了,再不來個懂藥理的……」她止住了口,模著微微隆起的月復部︰「我這肚子就難了。」
花語自然也是知道這當中的厲害,遲疑一下,道︰「主子,夫人知道您心急,可這懂藥理的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找到,找到了也無法確認她對您忠心,為了您的安全,夫人已經加快了速度了。主子您寬寬心,小皇子鴻福齊天,一定能幫主子渡過這一關的。」
林嬪深吸一口氣,默默不語,半晌方道︰「將藥端過來吧。」
花語應了聲‘是’,將藥碗遞到林嬪手邊。
縱然的苦澀難以咽下的藥汁,林嬪只要想到月復中的孩子,就能咬著牙給吞了。這一關她一定要過,也一定能過,她的孩子一定會和她一樣堅強。
同樣懷孕的莊妃早知林嬪的胎像蹊蹺時,就加強的防備,寧昭媛懷孕的時候做了一個很好的示範,也讓有孕的人看到一個很大的危險,那就是無事不要出門,別人上門拜訪,也一概推掉。能避開的全都要避開,姐妹情算什麼,什麼都沒有肚子里的孩子來得重要。
莊妃幾乎的完全效仿了寧昭媛的做法,因此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都很好,除去一般的調養外,幾乎還沒出過什麼問題。這也讓莊妃隱隱佩服上寧昭媛,她甚至想讓安插個人去寄暢園,看看寧昭媛是怎麼教孩子的,日後她也要跟著學,教出一個不生病的小皇子。
只可惜,寧昭媛的寄暢園是在太嚴實,她完全沒辦法將人給安.插.進去,教養小皇子的方法也沒能知道,這件事,讓她失落了好久。她想著,是不是等生下孩子之後,主動去找寧昭媛,問問育兒的方法。她當面問,寧昭媛應該不會不告訴她才對。
同樣,經過一個晚上以及一個上午的查探,佛經的事情也有了最終的結果。重刑之下,事情變得很簡單,听了匯報和看了得到的資料後,趙凰凌直接去了康壽宮。
太後知道了事情調查的經過以及結果後,面上薄怒︰「德妃,又是德妃!」盡管對德妃失望,只是當她看到手段層出不窮,並且瞞過了她安插的釘子,還通過她來對付安安,她心中不可謂不氣。
太後眼角一飛,輕蔑的道︰「既然她做得出,也得承擔著後果,皇上不用顧忌哀家,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話落,她閉上眼,盡量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
真是越發的長進了,德妃要是將這害人的心思放在正事上,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件事,趙凰凌也不準備輕輕松松放過德妃,既然太後也發話了,他必當嚴懲,而且要速戰速決!
話不多說,趙凰凌又帶著人直接去了德妃的凌霄宮。
德妃見皇上來時滿是欣喜,殷勤的上前伺候,溫聲軟語。
趙凰凌如今看她惺惺作態,只覺惡心,昔日那個嬌蠻直白的表妹,何時變成了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蛇蠍婦人?!
據他所知,寧昭媛自進宮來,就從未得罪過她,若以德妃的想法,寧昭媛孝順太後是罪過,伺候他是罪過,生下大皇子更是天大的罪過!
此等不可理喻的女子,他絕不會心軟,盡管這個是她的嫡親表妹。
趙凰凌冷酷的推開貼上來的德妃︰「朕問你,這上面所寫是否為真?!」
德妃腦子一懵,看到茶幾上的那兩個折子,見皇上臉色不虞,她緩緩的拿起來翻開,一看之下不由心驚膽跳,越往下看時,她陡然一股委屈涌上心頭,眼淚奪眶而出︰「皇上,這上面都不是真的,臣妾沒有,臣妾沒有做過這些!」
趙凰凌語調微冷,面帶譏笑道︰「不是真的?你敢說那名叫長夏的宮女和小東子的太監不是你暗地里的心月復!」
德妃慌忙跪下,急切動容道︰「他們是臣妾的人,可真的不是臣妾讓他們這麼做過,臣妾從來沒有做過這件事,臣妾敢對天發誓!若是臣妾有違誓言,臣妾將不得好死。」
趙凰凌聲音一凜,雖依舊笑著,目光卻是冷冷的。他用力的扣住德妃的下巴,迫使兩人四目相對,看著這張哭紅了臉的嬌媚面容,緩緩道︰「你敢發誓,你從未對大皇子下過手?從未對寧昭媛下過手?」
乍然的一個動作和問句,令德妃目光一閃,管不了下頜的疼痛,她忍住顫抖,楚楚可憐道︰「臣妾沒有做過!」
趙凰凌輕聲冷笑,甩開德妃,措防不及之下,德妃撲倒在地上,只是一瞬間,滿心的屈辱讓她赤紅了雙眼,低聲喊道︰「皇上寧願相信寧昭媛,也不相信臣妾,臣妾還是您的表妹啊!臣妾的話就那麼不可信嗎?!」
趙凰凌微微一愣,立即冷笑道︰「人證物證俱在,你讓朕用什麼相信你?你幾次三番都謀害大皇子,念在母後與你的情分,你也未傷及大皇子,朕都容忍了。可你不知悔改!」他提高了音量,德妃身子一顫︰「這次利用許嬪與欣貴人,還妄想利用母後來謀害大皇子,你這樣的蛇蠍心腸,讓朕如何相信!」
德妃自知以前的丑事都被皇上知曉,心里本有著恐懼,可這次皇上說的事情真的不是她所為,她跪行上前幾步,扯住皇上的龍袍的一角哭喊道︰「皇上,臣妾承認以前是對大皇子以及寧昭媛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這次,真的不是臣妾所為,皇上不要被那些小人蒙蔽了雙眼。」
趙凰凌厭惡的看了德妃一眼,完全不相信她的話,那兩個人是她的心月復,更是她家里暗地送進來的人,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會背叛她!更重要的是,他查出這兩個人的家眷都捏在德妃母親手中,若是他真相信那兩個人叛變了,豈不是會成為笑柄。
毫不留情的踹開德妃,趙凰凌皺眉道︰「魏禧,傳朕口諭,德妃意圖謀害大皇子,用心險惡,褫奪其德妃之位,降為采女,立即遷出凌霄宮。」至于住在哪兒,趙凰凌說都懶得說了︰「隨便給她找個偏遠的偏殿住著,自今日起不準踏出半步!」
說完,趙凰凌便拂袖而去,看都不看一眼披頭散發、哭得狼狽的德妃。
從凌霄宮出來後,趙凰凌心情有些陰郁,日光曬在他冷峻的臉上,他陡然想到昨夜在寄暢園與寧昭媛的旖旎場景,面頰染上一絲笑容。
魏禧察言觀色,在側道︰「皇上,到午膳的時候了,要去何處用膳?」
趙凰凌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道︰「去寄暢園。」
魏禧壓下頭也松了口氣,應了聲‘是’。
趙凰凌走了之後,德妃全身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確實有計劃對付寧昭媛和大皇子,可那是等著今年避暑去行宮之後,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經安排妥當,可現在,她卻……
到底是哪個賤.人害她?!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那資料上寫著的卻是她下得手!
「啊!」一聲嘶吼過後,德妃便趴在地上不動,只是肩膀聳動,隱隱傳出抽泣的聲音。
如織看著主子趴在地上痛哭不已,膽怯的上前︰「主子……」
德妃沒有推開如織,臉上的妝容已花,眼神空洞的跟木偶似的。
驟然,德妃緊緊抓住如織的手,迫切的說道︰「快找人出宮將這件事告訴我父親,現在也只有我父親能救我了,快出宮去……」
如織心生不忍,可事實就在眼前,她不得不說︰「主子,咱們出不去,皇上的人就在門口守著。」
忽地一下,德妃愣住了,她猛地推開如織︰「你騙人,我是的德妃,我是四妃之一的德妃,有誰敢攔著我!」說著,她便往門口跑去,趙凰凌臨走之前留下了兩名侍衛,下了死命令不準德妃出門,待貴妃來了之後直接搬出凌霄宮,之後更不許任何人探視。
侍衛先前還是有些顧忌著德妃的,可德妃如瘋婦一般抓撓他們,沒辦法,他們只能將人逼到屋內,關上大門。
德妃拍打著房門,蔥白般水女敕的十指紅腫帶著傷痕,一頭亂發,原本華貴的釵環均不見蹤影。拍著門板許久,依舊未見人打開,德妃月兌力的靠著門慢慢滑座在地上。
如織一直守候在一旁,這樣的處境她也實在不好多說,安慰更是無從說起。如今的德妃,除了沒有被打入冷宮,此後的待遇將于冷宮無異,或許比冷宮更加淒涼。
她本是姜家的家生子,從小就伺候德妃,就算德妃現今落難,她也不能棄德妃于不顧,她的父親,母親,兄妹都還在姜家,只要她叛變,等著她的將是滅頂之災。
與德妃同住一宮的李容華早在皇上來之前就虎視眈眈的盯著這邊,皇上暴怒而走,德妃嘶吼哭喊,她都偷偷瞧在眼里,剛才德妃那瘋婦般的模樣,無疑讓她爽翻了。雖然她不知道德妃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皇上那道口諭她可是听到了,從此宮里將沒有德妃,這凌霄宮也只有她一個主子。
想到此,李容華腰桿不禁挺直了兩分。
看到貴妃帶著風似的朝關著德妃的宮殿走去,李容華快步上前,淡淡一笑︰「臣妾參見貴妃娘娘。」
貴妃的眼瞼一揚,興味盎然的問︰「李容華在此處是有什麼事情嗎?」
接到皇上的口諭,她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雖然這輩子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但德妃的命運依舊沒有改變,就算有太後再又何妨,自己太蠢了,直接給自己挖了個墳墓。只不過這輩子的德妃陷害的目標從林嬪換成了寧昭媛,呵~寧,林,多有緣的兩個人啊。
看不清自己的人,等待她的結局永遠都不會改變,德妃就是如此!
李容華微微一愣,立刻笑道︰「臣妾見貴妃娘娘駕到,許久未見,想得緊,特意來給娘娘請安。」順便跟著去看看落水狗的德妃,哦不,現在應該叫姜采女了。
貴妃知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語氣微含譏誚,道︰「李容華有心了,若真想給本宮請安,怎麼不見李容華來本宮宮里坐坐?」
李容華嚇了一跳,面色有異道︰「臣妾想著貴妃娘娘事務繁忙,不便召見臣妾。」
貴妃冷笑一聲,語調凌厲︰「好好在自己宮里待著,否則發生一些殃及池魚的事情,別怪本宮沒提醒過你。」
李容華神情陡變,慌忙和宮女跪在地上,恭謹的道︰「是,臣妾恭送貴妃娘娘。」
不再給予過多的關注,貴妃抬腳走人,李容華雖然很想去看看,可貴妃的話從來不做假,她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只能目光流戀的離開。
趙凰凌留下的兩個侍衛看到貴妃過來,忙給開了門,還低聲提醒了一句,說是德妃好像失去了理智。
若是上一世,貴妃一定會厭惡著兩個討人嫌的侍衛,可這一世,她雖然驕傲,但也懂得人心所向。看他們其中一人臉上有幾道傷痕,便道︰「盡染,請個太醫給他們瞧瞧,被抓傷可大可小,染上什麼病癥就是滿宮里遭殃了。」
侍衛受寵若驚,擺手示意不用,忙道︰「奴才們皮糙肉厚,一點小傷不礙事,勞貴妃娘娘掛心了。」
哪知貴妃一點不听他們解釋,直接讓個太監去請太醫了,還說道︰「你們兩個先下去,本宮要和德妃單獨說幾句話,待會兒離開時你們再過來。」
那股子不容違抗的氣勢令兩個侍衛不得不領命,下去休息了。
貴妃也不是閑得慌,真是非請太醫不可,她這是要讓德妃的形象一爛再爛,呵~以前多麼文靜善良的德妃啊,如今連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都打傷了,嘖嘖。
她們雖然沒有過正面的過節,但德妃的存在,總是不好的,有機會除去,她自然要添柴加火。
德妃激動的情緒,貴妃是沒見識過的,不過想到一個人近乎在發狂之中,那傷人的幾率就大多了,因此她也沒一個人進去,帶來的宮女太監都跟了進去,一行人浩浩蕩蕩。
屋里地上滿是碎屑,若是不小心就會被破碎的瓷器碎片膈到腳。
德妃出現在人前時,總是光鮮亮麗的,而此刻癱坐在地上那披頭散發的瘋婦讓貴妃心中生出幾許淒涼,曾經的她也是如此是失魂落魄,傷心無悔。只是一瞬間,那抹不該有的情緒一消而散,在後宮之中,沒有人值得同情。
強者的失敗,是因為野心,弱者的失敗,是因為軟弱,只要你爭了,失敗的那一天是不值得同情的,當你開始爭時,你就該想到這樣的結局。
德妃得天獨厚的條件,是多少人羨慕的,有太後和姜家,德妃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在後宮扎根,可她卻親自燒毀了自己的根。自作孽不可活!
「怎麼?見到本宮連行禮都不會了。」貴妃從容的走到上位坐下,小宮女已經從外面端來一壺茶,給添上茶水。
德妃無神的瞄著貴妃,雙眼里只是木然,看不見任何情緒。
主子的境地已經夠壞的了,如織唯恐情況更加糟糕,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貴妃娘娘請恕罪,我家主子不是有心的!貴妃娘娘請……」
德妃一眨眼,那抹木然消失,從地上站起來,神色很是不恭,行禮也是稍稍點頭,連膝蓋也不屈一下。
貴妃放下手里的茶盞,似笑非笑道︰「姜采女身份變了,規矩卻沒有以前那麼好了。別忘了,你已經不是德妃了!」
德妃目光一斂,走近前來道︰「你這樣有意思嗎?我自問從未害過你。」
貴妃淡淡一笑道︰「姜宜人啊姜宜人,活著這麼久,你還是這般蠢笨。」她沒什麼心思跟德妃多說,便道︰「趕緊收拾收拾吧,這里已經不是你的天地了。」
德妃發泄完情緒後,恢復得異常冷靜,或許是經歷過大悲大喜,她突然明白了很多,顯然那些都不是什麼好的︰「貴妃娘娘,你也別得意,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陰測一笑,她道︰「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東山再起的!」
她是冤枉的,等她洗清冤屈,她依舊是德妃,依舊傲視能傲視眾人!
貴妃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毫不受她的言語所影響,神色更加慵懶自如︰「給你一盞茶的時間收拾東西,超出品級的東西就別帶了,反正你日後也是用不著了。」
面對這樣的貴妃,德妃心里始終憋了口氣,真準備反駁時,如織暗地拉了拉她,看到如織額頭的紅腫,她咬牙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