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個月前就已經購買下來的房子被打理的非常干淨,窗子上掛著兩重窗簾,一重深藍色緞子的,一重灰色抽紗,餐廳的窗戶正對著花園,滿眼綠色,前一個主人不喜歡花,他在庭院里中種滿了蓖麻子。
蓖麻子手掌形狀的綠色葉片幾乎已經覆蓋了整個世界,除了南極與北極。各地人們種植蓖麻,從蓖麻的種籽里面提取蓖麻油,蓖麻油被提取之後,剩下的糊狀殘渣做進一步的精煉,就能得到白色粉末或顆粒狀的蓖麻毒蛋白,沒有味道,二毫克便能導致一個成人死亡,與之相關最為廣泛的一個傳說就是某個得罪了本國權貴的記者在流亡多年後在公共汽車站被一柄雨傘刺中,3天後死亡,醫生在他被刺傷的地方找到了一個中空的小球,里面容量約在零點二八立方毫升,醫生由此認定他是被蓖麻毒素殺死的,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蓖麻毒素能夠以這樣微小的劑量置人于死地。
使用蓖麻毒素的方法很多,它很穩定,注射效果最佳,吞食次之,效果最差的莫過于吸取,那需要大量的毒粉末,而且它會引起皮膚變紅和疼痛,從而令受害者警覺起來。
「你說它沒有味道,」別西卜敬畏地看著那一片郁郁蔥蔥的大戟科植物,海神島上一樣有這種植物,「我該怎麼防備?」
「記住它給你的感覺就行了。」撒沙說︰「不過你現在還不必考慮的太多,我們先從簡單的開始。」
他指了指桌子,別西卜走過去,坐下。撒沙跟著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你令我緊張。」
「別擔心,你很快就會什麼都不覺得了,」霍普金斯說︰「我保證。」
別西卜的臉有點發白。
安普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兩個人。他抬起手指敲了敲護牆板,「您要的東西,霍普金斯先生。」他將裝在一個扁平玻璃小盤子里的深紫色小漿果放到了桌子上,別西卜模了模,上面還帶著霧蒙蒙的水珠。
「顛茄,」撒沙說︰「在劑量控制得當時,是一味好藥。能夠治療胃及十二指腸潰瘍及輕度胃腸、平滑肌痙攣,膽絞痛,輸尿管結石等引起的月復痛,胃炎及胃痙攣引起的嘔吐和月復瀉。迷走神經興奮導致的多汗、流涎、心率慢、頭暈。」
「這我沒听說過,」別西卜坦然地承認︰「我只听說過過去女人們經常將顛茄汁液滴進眼楮,這樣能讓她們的曈孔放大。變得更迷人,他們把它叫做a是從bella——donna引申過來的,意思就是漂亮女人。」
「二十顆這樣的小果實也許就能殺死一個成年人了,孩子更少。」撒沙說︰「果實很甜,看上去像是藍莓,所以經常有孩子誤食中毒。」
別西卜舌忝舌忝嘴唇,「你準備讓我吃它?」
「不止是它,」撒沙接過安普遞過來的東西︰「還有這個。」他拔開瓶塞,往桌面上略倒了點兒。那是一種鹽粒樣的細碎顆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上回成功地讓你浸泡在冰水里仍能安然呼呼大睡的東西——天然存在于顛茄中的左旋莨菪堿很不穩定;在提取過程中經化學處理即得到穩定的消旋莨菪堿——阿托品。它極其容易溶解于水或乙醇——它是苦的。」他想了想︰「很多有毒植物的提取物都是白色、帶苦味的。」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只需要記住這一種?」
「都是苦的,但仍然有區別。」撒沙說︰「如果你不小心把它吃下去了,那麼你至少要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
「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
撒沙沒有回答他,他看向靜靜站立在他們身後的安普︰「安普,去把那些東西拿到這兒來。我在這兒看。」
「沒問題,」安普點了點頭︰「你們還需要些別的東西嗎?我是說。巧克力,小點心和茶?」
「巧克力和茶,」撒沙說︰「暫時只要一份就行。」
「還有什麼東西?」別西卜問︰「我不能也來一份巧克力嗎?在一切結束之後?」
「到那時再說吧,假如你的胃口真的如此之好——那些東西和你今天的功課無關,今天只有顛茄,」撒沙說︰「那些是父親轉給我的一點資料……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我現在先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他斜過腦袋,听听外面的聲音——比常人敏銳許多的耳朵听見大約十英尺之外廚房里的乒林乓朗——安普正在忙著干活兒呢︰「……別西卜,如果你能及時準確地弄明白自己究竟誤食些什麼,你就能設法調控你的身體把它盡快地排除出去抑是將它的作用限制在一個比較小的範圍內,甚至……可以制造出與之相對抗的激素。」
別西卜驚訝地瞪大了自己的眼楮。
他的朋友懶洋洋地微笑了一下,「親愛的別西卜,你還是沒有習慣,我是說,你總是忘記你不是普通人——那種事情,我能做到——大部分的,我的父親,霍普金斯也能,而你的父親幾乎可以免疫于世界上所知的任何一種生物或人工毒素,他能吃掉它們——你應該也能,在可能並不怎麼遙遠的將來,但現在你得試著學習把它們排除、殺死或是集中起來儲存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地方——比如指甲和頭發。」
門口傳來腳步聲,撒沙閉上了嘴巴,依照切加勒.比桑地的意思,別西卜繼承了其能力的消息暫時還不能被傳開,事實上,知道他是個異能者的人也很少。如今的「唐」在海神島上具有無限的權威,可他也知道人類的靈魂深處總是有著那種必不可少的,對于「異族」那種根深蒂固的恐懼與憎恨——他並不想拿這個來測試臣民們的忠誠——耶穌曾經那麼做過,結果他被釘死在了十字架上。
安普走了進來,他端著一個精光閃亮的銀盤,大塊的巧克力(四分之一磅左右)、茶的旁邊是一台小巧的平板便攜式電腦。
「謝謝。」撒沙說。
「你可以回房間休息了。」別西卜說︰「有霍普金斯就夠了……人太多,我會害羞的。」他扳下一塊巧克力,丟給安普,沾了碎屑的手指他本能地想用舌頭舌忝干淨,撒沙的一個眼神及時地制止了他。
別西卜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我該吃多少?」他數過了,這一盤子,不多不少,恰好兩打。
***
撒沙打開電腦。
格蘭德寄宿學校于四年前發生的「一八八六年老式可樂事件」是個丑聞,幾個膽大妄為的學生竟然從他們的校醫那兒弄到了純度頗高的可卡因,他們制成每瓶含250毫克可卡因的所謂古式可樂後,不但自己飲用,還舉行私下里的聚會,和交好的朋友與女孩們分享,最後一次的時候出了事,一個飲用了太多的特制飲料的學生出現了中毒癥狀,他砸碎了一個瓶子,刺死了兩個處于昏迷狀態的同伴,吃掉了他們的臉。
這件事情震動了近半個西大陸。
若是普通公立學校也許還能說情有可原,畢竟那里面的學生是按照居住地而非按照家庭及個人素質配備的,里面魚龍混雜,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格蘭德寄宿學校不同,它是所不曾明喻,卻是真正意義上的「貴族」私立學校,不夸張的說,每個進入格蘭德的學生都經過仔細的甄選,身體健康,容貌端正,隨身攜帶優良的學習成績與潔白無瑕的檔案,幾乎不接受有色人種,基本上來說,都是些家境優裕的漂亮孩子——每年數萬元的學費也不是每對西大陸父母都能支付得起的,他們的推薦人必需在社會上有著一定的地位。
格蘭德每年的建校慶典上都會迎來一大批事業有成的老學生,不是富豪,就是政客,他們會為全校師生做激動人心的演講,鼓勵他們向自己看齊。還會在一個古舊牛皮封面的活頁冊子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與對母校的祝福,這本冊子在近百年里愈來愈厚,它被擺在校長室里,每個有幸進入校長室的人都能在第一眼看到它。
當年出了這樁恐怖又惡心的事兒之後,校長、教師和校委會的動作不可謂不快,他們設法聯系到了與這件事情有關的每一個人,使用各種手法讓他們保持安靜——他們只差一點就成功了,在這件事情好像就快要被明星和官員的性丑聞遮蓋過去的時候。一個「正義」的學生將一整套、幾十張血淋淋的現場照片發到了網絡上,當時正值周末子夜時分,等校長被電話鈴聲吵醒,帖子的點擊率已經高達數十萬。
從肇事的學生開始,校醫、年級指導教師、學監、校長、校委員會、董事無一例外地被拖下了水。
校醫已經被開除,緊接著他被終生取消了教師執業資格與醫生執業資格,並連同制造了「原禍」——古式可樂的學生一起被追究刑事責任,年級指導老師難逃同樣的厄運,見勢不妙,主動提出辭職的校長兩手空空地離開了格蘭德,校委員會中的三位被迫黯然放棄了自己的席位。
取而代之的人里,有一個姓道格拉斯,而另兩位也和道格拉斯家族關系良好。
剛剛結束了其實習生涯的道格拉斯醫生成為了新的校醫。
巧合嗎?
撒沙.霍普金斯並不這麼認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