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睜開眼楮的時候,發現面前的陽光變窄了,而且非常薄弱,看上去就快要消失了——他這才明白,他昏迷了好一陣子。
他受傷的地方應該只有腳,卻感覺全身上下都是又腫又疼,他試著挪動兩條腿——之前它們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這個動作引發了一陣尖銳的刺痛,就像是被塞進一桶紅彤彤的炭火里,他疼得叫出了聲。
「啊,」他母親說,她的聲音距離他很遠,非常輕微,就像是蜜蜂在罐頭里震動翅膀,「時間已經不早了,寶兒,趕緊點,穿上襪子,還有鞋子。」她順理成章地說道︰「我們該回去了。我今晚還有個小聚會。」她停頓了一下︰「你父親也有個緊要的約會——我們都是放下自己的事情急匆匆趕來的——上帝保佑,這是最後一次,否則我也會抽你,狠狠地,保準比你父親更厲害——怎麼了,為什麼還不站起來?」一樣濕漉漉的東西貼上了寶兒傷痕累累的臉,水流進了被地板碎屑劃開的皮膚,寶兒掙扎著躲開,他的眼楮因為哭泣而紅腫不堪,只能睜開一條小縫隙,從那道縫隙里,他看見了自己的母親,她的妝容一絲不苟,顏色艷麗,準是又勾描過一遍——她以前在家里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每小時補一次妝,兩到三小時換一次衣服,她從不抱寶兒,也不允許他靠近自己,因為不懂事的幼兒會把她的衣服弄皺或是弄髒。
寶兒試了試,他站不起來,他艱難地抬起頭,佛格斯.道格拉斯靠在窗邊,神態悠閑地抽著一支圓滾滾的雪茄,他的母親正從他身邊抽回手,她把弄髒的手帕丟在地上。
他心知肚明不可能從這兩個人身上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幫助。但他也確實沒有了力氣,他想要站起來的時候,紅腫的腳底板就像是踩在了燒得正旺的烙鐵上。他現在倒要感謝大聲哭號後變得沙啞低暗的喉嚨了,誰知道道格拉斯的族長會不會以「叫喊的太難听」而繼續抽打他一頓?
「你覺得他需要看醫生嗎?」道格拉斯夫人問,自打她看到寶兒儀態全無地「爬」進了盥洗室後,那兩條縴細的眉毛就沒再舒展過。
「那小子知道該怎麼處理。」道格拉斯醫生滿不在乎地說道︰「而且,異能者的恢復能力是很強的——在二十五歲之前,除了女人和香煙、酒、賺錢之外,我最大的愛好就是揍奧西恩,不管今天揍的多狠。明天他都能頂著那張漂亮的小白臉兒走出房間吃早餐——這個大傻瓜,他還藏藏掖掖的就是不想讓我知道他有……」他皺著眉,好像不知道該選擇哪個單詞︰「那個小本事呢……」佛格斯相當勉強地說道︰「難道他以為我會因此嫉妒的發狂。這真可笑,不是嗎?」他聳聳肩膀︰「他就留著他的小秘密好了——挺有意思的,我有幾次故意不打招呼就闖進他的房間,把他嚇得夠嗆——哈,親愛的。你知道嗎,最後一次他把一盆子扭來扭去的仙人掌藏進了褲襠里,我站在那兒和他東拉西扯了半小時,他的臉都發青了……」
「看來他沒受太大影響。」道格拉斯夫人意有所指地說道。
「這或許是唯一能讓人心動的地方,」道格拉斯先生低聲說道︰「不過也算不得什麼,要知道……」
「……要知道什麼?」憑借著女性敏銳的第六感。道格拉斯夫人抓到了那個詞,她有預感那將會是值得她大感興趣的東西。
「哦,真抱歉……我忘記了。」道格拉斯先生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小混球。你準備好啦?」
道格拉斯夫人扭過身體,她的兒子站在盥洗室門口,半個身體濕得透透的,不停地向下滴水,但他的腳看上去好多了。他把鞋子和襪子提在手里。
「你就非得和我們做對嗎?」道格拉斯夫人冷漠地說道︰「你要我說多少遍,穿上襪子。然後是鞋。」
寶兒看了她一眼,就地坐下,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穿起襪子與鞋子——他的整張臉都扭曲了,浸了水的襪子分外的緊澀,還有鞋子,他的手指顫的幾乎抓不住鞋帶——他的父母耐心地等待著,他們轉換了話題,開始聊天,寶兒注意听著,他希望能從里面找點能讓自己轉移注意力的東西。
他們談到了「旅行」、「海島」還有「音樂」什麼的,看來是要到哪兒度假,寶兒譏諷地挑起嘴角,真難得,能看到這對夫婦願意在非必要的情況下雙棲雙飛。「嘶~」他的注意力太過不集中了,一錯手,繃緊的襪子彈到了滾熱的皮肉上,短暫的清涼之後就是難以忍受的劇痛,寶兒彎體,抱住腳,張大嘴巴,做著深呼吸——這還是瑪西亞小姐教他的,在運動時受傷可以用這個辦法降低疼痛感——他抖的厲害,好幾分鐘後才開始繼續穿他的襪子和鞋。
等他穿好鞋襪,再按照母親的要求把自己打理的……至少看上去不再那麼糟糕後,才得以跟在父母身後,一瘸一拐地出了門。
「這次考試怎麼樣?」道格拉斯夫人狀似無意地問道︰「你覺得自己能的幾個a?」她就像一個尋常的,具有虛榮心的母親那樣做出許諾︰「如果全a,我們這次就帶上你,你會喜歡的,」她嘲弄道︰「不,不是海島,我相信你征服過的小海島已經足以穿起一根項鏈,你會看到個真正的美人兒——既有胸又有臀,皮膚就像珍珠那樣潔白富有光澤,還有聲音,她的聲音就好像能直接切開你的心——穿透你的身體,讓你渾身起雞皮疙瘩——難以形容,你會忘記一切……親愛的,那真是個天生的尤物——你得好好和你爸爸學學,為了一個平的就像是沒存在過的**失魂落魄也太丟道格拉斯家族的臉面了。」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佛格斯.道格拉斯說,「這見鬼的電梯怎麼還不來?」
「耐心點,親愛的,」道格拉斯夫人悠哉地說道︰「說起來,我們都有點失職了。不管怎麼說,我們早就該發現我們可愛的寶兒動了春心——最起碼的,你能給他推薦個還過得去的臀部不是?」
道格拉斯先生惱火地轉過頭來,他沒注意到電梯門開了,一個人從里面沖了出來,道格拉斯先生表現出了與身材完全不相符的敏捷,他躲開了,道格拉斯夫人比他更早點,只有行動不便的寶兒擋住了他的去路。
寶兒被撞開,撞的遠遠的。他的脊背撞上了擺在門邊的花瓶架子,銅質瓖琺瑯的大花瓶搖搖欲墜,幸好緊跟在那個缺德冒失鬼後走出的女性反應足夠快——她一把接住了它。那時候花瓶距離寶兒的頭頂只有幾英寸。
「呃,對不起。」凱瑟琳說︰「你沒事吧?」她保持著抱著花瓶的姿勢,低頭查看男孩的情況,男孩臉上的傷讓她發出一聲驚呼,但她旋即意識到這不可能是撞出來的。「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寶兒抬起頭,他認得這個女人,她也是個異能者,也就是佛格斯.道格拉斯說過的,耍把戲的,據說她有著查看別人記憶的能力——幸好道格拉斯夫婦來的非常之快。他們不允許她接近寶兒,不然寶兒不知道自己干的事兒會不會被她發現。
他立刻忍著疼痛想要逃走。
「等等……」凱瑟琳喊道,她丟下花瓶。抓住了男孩的胳膊——恐懼、驚惶、痛苦……一股腦兒地倒了下來,她申吟一聲,松開了手。
道格拉斯夫人拉過了寶兒,把他抱在懷里,「你們想干什麼?」她厭惡地壓低了聲音︰「你想對我的兒子干什麼?」
「好了。住嘴吧。」道格拉斯先生用他那雙黃色的眼楮掃視著留在電梯里的兩個男人,一個西裝筆挺。一個身材魁梧,看上去還挺有點人樣子︰「請出來,先生們,」他說︰「這兒可不是給你們開雜交舞會的地方。」
等他們出來,佛格斯.道格拉斯一手一個,把寶兒和他的母親粗暴地拽進了電梯里,他豎起一根手指,用一種一副郁悶而又輕蔑的態度用力按著關門的按鈕。
凱瑟琳被「頭兒」和亞伯攔住了。
「可是……」她說。
「沒有什麼可是。」「頭兒」等到電梯門完全關閉才放下了手臂︰「什麼都沒有。」
「可那是虐待!」
「回房間去。」亞伯無可奈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強迫她轉身︰「凱瑟琳,。」
「我們至少可以打個電話!」
「給誰?上帝嗎?」「頭兒」跟在他們後面,親自關上門,外面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小鎮上只有這家旅館(雖然總共也只有兩家)隔音是最好的,這也許就是這對夫婦選擇這兒的原因,他們老早做好了準備——要好好收拾一頓那個混小子——「頭兒」往嘴里塞了一顆黃油夾心女乃糖,嗤嗤地笑了幾聲,畢竟還是小孩子——他想,一個怕黑到需要警衛護送的十五歲男孩,他以為每個人都像凱瑟琳那樣蠢嗎?
「那是道格拉斯家族,」他含混不清地說道︰「和她好好解釋一下,我們為什麼不能管這趟子閑事——亞伯,求你,盡所可能地往那顆空空如也的腦袋里灌點東西。」
(待續)
ps︰
說一下,凱瑟琳與凱塞琳的問題——霍普金斯死去的妻子與她的孿生妹妹使用的是同一個名字,我是這樣設定的,但隨著故事的發展,兩人可能同時出現(死去的那個出現在記憶里),所以我想讓活著的那個叫做凱瑟琳,死了的那個叫做凱塞琳,之前的文章我會慢慢改過來得,謝謝雷尼rei大人的提醒(這兩個詞讀音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