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六天、耶穌帶著彼得、雅各、和雅各的兄弟約翰、暗暗的上了高山.就在他們面前變了形像.臉面明亮如日頭、衣裳潔白如光。——馬可福音
天空無聲無息地明亮起來,它的速度是那樣的快,快的就像是一個想法——雲朵、岩石、樹木、建築與各種各樣的生物變得清晰起來。
黑暗離開,黎明到來。
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抑是雨雪天氣都始終打開著的窗扉自然無法阻隔稀薄的山霧與冰冷刺骨的空氣的侵入,一陣有規律的鐘聲響起來了,那是召集姓斯特朗雅各的人們做第一次公共祈禱的鐘聲,斯蒂凡已經有近二十年沒有听到過了,但在童年與少年被強行營造而成的習慣依然有著部分殘留,就像是無領襯衫里尖銳的小亞麻刺那樣刺著他的皮膚,他沒有反抗它們,而是順從的放下了手中的筆,跪在了濕漉漉的石板地上。
在祈禱的時候,他閉著眼楮,手指交叉著握成拳頭,額頭緊緊地抵在座椅的靠背上面,描述聖本篤建造聖瑪爾定堂的浮雕在他又熱又冷的皮膚上烙下凹凸分明的印記。
斯蒂凡的祈禱並未如人們所想象的那樣兀長繁瑣,他甚至沒等听到結束的鐘聲就站了起來,他的主已經听到了他的話,並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樣給于了他明確的指示,他的目光澄澈,頭腦清醒,他知道自己之前作了什麼,也知道現在在做什麼以及——將來做些什麼。
他重新回到寫字台前,寫完了那封信。
在這封將會直達總理執事,也就是人們通常稱之為「黑衣主教」的大殿的第一助理主教拉特爾藍手中的信件或許會大出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其中必然還包括著通常意義上的——斯蒂凡的老師、牧人與指引者,即是說。他的施洗禮人羅梅羅神父,現在的聖路加區教區主教與很有可能的,未來的教省大主教的助理主教。
陽光從房間里唯一的窗戶鑽進來,照亮了斯蒂凡的手指,小指側月復上沾著的一點礦物墨水在陽光下發出孔雀羽毛般的藍綠色。
教士沒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卻暫時沒興趣去理會這件小問題,他站到窗戶前面,在這里他可以俯瞰這個巨大的宅邸的東側與南北兩側的一部分,庭院里空空蕩蕩。對啦,現在斯特朗雅各們還在做早禱——除了尋常的唱聖歌、日課和禱告之外,還要聆听「聖人」杰瑞德的指引演說。
因為早晨的空氣太涼了。所以這些充滿了神秘、恐怖與威脅(實際上只是一些可笑的妄想、聖經中的只字片語及幾段模糊不清的震顫音的混合物)的話語都是在前一天晚餐前錄制好的,杰瑞德有著一個專門的錄音室和兩個專職負責此項工作的斯特朗雅各,杰瑞德不得已地允許後兩者到魔鬼的世界里接受一小段時間的專業指導,他很高興這兩兄弟並未在那段「聖人」難以控制的時間里墮落,在連續幾年的嚴密監視與謹慎估量後。杰瑞德慷慨地授予了他們「長老」的稱號。
自從病癥惡化後就連續一年多沒在錄過新歌兒的杰瑞德帶著巨大的耳機,心滿意足地听著自己的聲音,多麼洪亮,多麼清晰,就像是在胸膛里敲響了天堂的晨鐘——就像以前那樣,他喜歡在所有人之前先听听。
當天晚上不行。因為錄音要做過處理,配上浩瀚神聖的背景音樂,修掉雜音與破音。在某些地方要加快或減速,增加回音,讓它們听起來不像是一個人在說話,而是一個天使甚至于神在呼號或歌唱。
早禱之後,就是斯特朗雅各們接收指引的時間。而音響師沒有放棄早禱的權利,所以他們必須起的比任何人都要早以便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有些時候還得通宵。
在斯蒂凡「回歸」之前,只有聖人杰瑞德能夠在自己的祈禱室里做禱告,這曾經是屬于他一個人的特權。斯蒂凡的輕慢令聖人為之憤怒不已,但時過境遷,如今的斯蒂凡已經不是那個哭哭啼啼任人擺布的小男孩了,他有力量,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還有著權利——不僅僅是監理會給予的。
一只等候已久的灰雁從窗戶鑽了進來,斯蒂凡將封閉在小金屬管里的信件系在它的腳上,灰雁安靜地啄了啄羽毛,以一個古怪的姿勢從窗口跳了出去,它可以說是墜落了一小段,但正如其估計的,一股溫暖的氣流將它托了起來,
***
「雖然不是第一次,」教宗說,「但我還是得說,親愛的拉特爾藍,這可真是奇妙之極。」他正坐在溫暖的花園里,陽光燦爛,然後突然掉下來一只灰雁,它似乎是想在他的膝蓋上著陸,但那塊地方太小了,最後它不得不退而求之,砸進了距離教宗只有幾英尺的噴泉里,現年七十二歲,看上去就是個普通但可愛的小老頭兒的聖保祿十六世因此變得濕漉漉的。
「……但我覺得,陛下,或者我應該請他改變一下通訊方式。」拉特爾藍說,一邊用干燥的大毛巾擦著教宗如同綿羊毛般白而細軟的頭發和胡子。
「為什麼,我覺得這很有趣。孩子,我老了,需要有點驚喜。」
「但我和您的警衛受到了驚嚇!」拉特爾藍硬邦邦地說道︰「這很危險,因為他們不知道該不該打下一只明顯沖著您來的鳥兒——它們能夠攜帶的東西太多了,除了信件之外,還有很多,比如微縮液體炸藥,或是炭疽桿菌——即便是為了安全,我也覺得一個或許會被攔截的電子郵件也要比一只隨時會被偷獵者或是好奇心濃重的孩子打下來的鳥兒好。」
教宗歪了歪頭,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但問題是,讓他這麼做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呢。」然後他搶在大殿的第一助理主教濃重的眉毛糾結在一起之前明智的作了補充︰「當然,我會在下一封信里告訴他不必再繼續了——他可以用其他方式寫信給我,比如說。我的r(微博客)。」
「我正要告訴您,陛下,您的另一個……」第一助理主教好不容易才將「匪夷所思」這四個字吞下去︰「想法得到了支持,一個小時前,宗教法庭已經做出了裁決,關注您的社交媒體賬號或是您的官網可以使信眾們獲得大赦——特別需要強調一下的是,他們必須成為您的關注者,而不是讓小鳥叫一聲就飛走了。」(注︰意思即是r上的留言,但也有著啼叫的意思)
「好形容,親愛的拉特爾藍。」教宗撫模著那只有幸匍匐在他高貴膝蓋上的灰雁。它的羽毛干的很快,所在的地方又挺暖和的,加上之前已經飛了數千公里。所以它閉上了眼楮,睡著了,教宗低頭瞧了瞧,放低了聲音︰「我想我也許可以在後天的彌撒之後增加一個小演講——小小的敦促。」
「有關于您的社交媒體?」
「不,不單單是這些。」教宗感受著那只暖呼呼的小家伙,它在他的懷抱里睡的香甜,肚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他的手指搭在它的翅膀上,光滑的羽毛在陽光下泛出一圈圈細小的波紋,生命總是值得敬畏。他想,「我希望他們能夠利用所有的,無論是那些傳統的方式——告白。傳播教義和口誦經文、書籍、圖片,還是那些不怎麼傳統的——視頻、動畫、博客、微信、網站……等等,只要能讓人們听到和看到。拉特爾藍,雖然我知道,過程必然是艱難而又崎嶇的——在一開始的時候。它會令人無所適從、尷尬甚至憤怒——我知道,仍有人認為網絡和手機是魔鬼的造物。」
「現在的孩子們總是很急躁。他們需要和想要接收的東西太多,多得他們無法真正的理解與熟悉,他們甚至沒法子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吃頓飯。可我們不能就這麼聳聳肩膀,看著他們向深淵滑過去,速度又是那樣的快——這不是理由,」他安祥地繼續說道,「不是理由,作為牧者,指引羔羊們走上正確的道路就是他們唯一的職責,你沒做到,就是毋庸置疑的失職——哪怕就像電影里假設的那樣,撒旦直接兩腳黑泥滴答地踩在了某個醫院走廊的水泥地面上,那也是我們的罪,永遠不可能被饒恕的罪。」
說完,天主眾僕之僕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大約六七分鐘後,他抬起頭來,「明天是星期五?」
「是的,陛下。」
「我能吃點鮭魚女乃油凍嗎?」老頭兒充滿希望地問道。
「……如果您答應不會再偷偷跑到廚房里往魚碎里面加進太多乳酪的話……我想,應該是可以的。」
***
「你們要節制,要醒寤,因為,你們的仇敵魔鬼,如同咆哮的獅子巡游,尋找可吞食的人;」——伯前5:8
在現任的「聖人」杰瑞德是個熱衷于權勢、榮譽和*的人,即便幾近于癱瘓,每天兩次的會議也從未停止過,白鹽城一共有七十二個長老,負責各種事務,他們分批前來,在小房間里與杰瑞德單獨會面,杰瑞德關心每件事情,無論大小,而能夠做出決定的從來就只有一個人——他自己。
現在有第二個人了。
斯蒂凡可不是因為懷念故土親人才回到這里的,他背負著願望、任務與命令,而且相當緊迫。
「那麼這件事情就交給……斯蒂凡長老,」杰瑞德說,嘴角奇特地歪斜著,「我相信我的兒子會做出正公正而又仁慈的判決。」
「食尸鬼」霍普金斯如今已經遠離白鹽城至少上千公里,但他親手釀制的悲劇依然正在進行中——白鹽城監理會的損失不可謂不小,長老桌上空出了好幾個位置,他們的妻子、女兒、妹妹加起來足有兩百多個,當然,這也許算不得什麼壞事,但如何分配也是樁值得頭疼的事兒。
還有十來個強壯虔誠的年輕人,他們死了,失去了佷子和兒子的長老們宣稱他們會為親人復仇,為了這個,杰瑞德拿出了一部分利益,還有不幸死去的長老的女兒們,十八歲以上的他都給出去了。
說實話,聖人杰瑞德如果要干些什麼,他的理由要比長老們充分切實得多了——給了他穿胸一棍子的小娼妓是那群魔鬼帶來的,他最愛的戰士,他忠誠的小弟弟是被霍普金斯殺死的,而那只由污泥、糞便與yin穢之物塑造的怪物和魔鬼的兒子毀滅了他疼愛的女兒,雖然他已經不記得她是誰了。
但斯蒂凡說過,如果他還想要變得健康與年輕的話,他就不能傷害到撒沙.霍普金斯,以及他關注著的那些人。
ps︰
遲來的請假條——抱歉,我出了點意外,受傷了,事出突然,父母也不會上網,也不好意思請同事幫忙,所以拖延到了今天。
嗯,不敢說更新如何了,因為有個作者也有這樣預告過,每預告必出事故——我,我還是不說了,總之盡力而為。
在這里特別說明一下教宗的稱呼——依照我以前看過的傳記,文藝復興時期人們稱教宗為聖上(中文翻譯),百度中也有人說應當稱呼「聖父」或者是「宗座」,最後我找到了現有的英文稱呼,翻譯過來之後,是神聖的陛下,然後又找到一個文本「我們最聖潔的陛下,教宗庇烏第十既在翌日星期四,即在同年同月第四日接受論這一切的一個準確報告,教宗陛下便批準最顯赫父老的教令,並命令大家把以上所數述的主張全體地並個別地都看為被定罪排斥的。」以及「在我們神聖陛下教宗庇烏第九的各勸諭,通諭,和書信內所禁止的當代主要錯謬之要略。」所以,在這里我做了一個省略,直接稱呼為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