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頭鳳落兩相錯 第十五章 何當共剪西窗燭

作者 ︰ 嵩里

一下午的勞累,再加上返程回去路上轎子的顛簸,倒真的叫楊落濛身心俱疲了,進了府門立馬帶著初煙回去自己的小院子里,連招呼都沒有和南宮淵打。

她真心是累極了,第一次要這樣斡旋在人與人之間真心是,好累,比那些個職場斗爭要累得多了。

剛剛踏進自己的小院子里,便聞得了一陣清香,不由得吸了吸鼻子,笑著對身邊的初煙說︰「你聞聞這味道,可是雙兒做的荷葉包雞?」

初煙嗅了嗅,又閉了眼想一會,亦是笑起來︰「娘娘好靈的鼻子,奴婢只能聞出來這是燒雞的味道,娘娘連是什麼菜都可以聞出來。」

楊落濛撇一撇嘴,故意往她耳邊湊了湊,似是怕小廚房里的雙兒听到一般故意壓低了聲音道︰「雙兒會做的菜就那麼幾個,每日都這麼做著,雖說還沒有吃膩,哪有再聞不出味道的道理。」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主僕二人便站在門口各自掩了嘴吃吃地笑起來。

雙兒听見外面的笑聲,從小廚房里探出頭來,一臉欣喜︰「小姐回來了!你們都在外面站著做什麼?進屋去等著啊,我估模著也就這個時間你們該回來了,看來沒算錯,再等一刻鐘飯菜就好了。」

楊落濛扯了扯初煙的袖子,示意她一起進了屋。屋內裝飾的很簡單,她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下去,長長地舒了口氣,撫了撫胸口道︰「今日可真是累壞我了。」

初煙進了內室,午睡時用的貴妃榻上擺了小桌,上面放了幾盤糕點,她走過去取了來放在楊落濛面前︰「娘娘嘗嘗這個荷花酥吧,今日娘娘確是費了不少心力,依奴婢看,皇上和皇後娘娘對娘娘的態度還是很不錯的。」

楊落濛心不在焉地拈了一塊荷花酥放進嘴里,又拍了拍手指上的細屑︰「態度不錯便好,至少不至于不喜歡,不過若是想得到他們的喜愛,又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初煙听得此話,亦是有些愁上眉頭,點點頭道︰「正是這個理兒。」

「菜來咯!」二人正說著,便看了雙兒喜盈盈地端了一盤菜進來,「荷葉包雞!」

初煙迎上去想要接過來,卻被雙兒笑嘻嘻地避開︰「初煙姐姐可別想搶我的功勞了!廚房里還有菜呢,你去端來便是了!」

初煙「啐」她一口,笑罵道︰「誰稀罕搶你的功勞?我好心心疼你辛苦,你個小蹄子卻白白辜負我的意思!罷了,下次再也不幫你了!」

雙兒自然知道她是玩笑話,也不理她,只笑嘻嘻地把一盤雞擺到楊落濛面前,巴巴兒地望著她,一雙大眼楮眨呀眨︰「小姐快些嘗嘗吧,咱們不理初煙姐姐,她不急著去端菜,咱們就趕快吃完,不給她留。」

楊落濛點一點她的額頭︰「你呀你,你初煙姐姐待你這樣好,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她笑著執了箸,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里,贊嘆道︰「不錯不錯,手藝見長。」雙兒受了表揚,便得意地笑了起來,她原本就是三人中最年幼的一個,如此一來更顯得天真。

楊落濛和初煙相對一看,似是被雙兒給感染,亦是開心地笑起來。

「大老遠便听得你們主僕笑的開心,可是有什麼喜事?」南宮淵的聲音冷不丁地在門口響起來。

楊落濛被嚇了一跳,險些掉了手中的木箸。初煙和雙兒見是南宮淵,連忙止了笑容,跪下來行禮。楊落濛正欲站起來,就看得他大步邁進來︰「在家里就不需這麼多禮了,站來站去的多麻煩。」他毫不客氣地在楊落濛對面落座,陳連畢恭畢敬地站在他身後,喚了聲「側妃娘娘」算是請了好。

南宮淵挑眉看了看初煙二人,亦是大手一揮︰「你們也起來吧。」語罷,閉上眼嗅了嗅面前的桌子︰「這是做了什麼好吃的?」

「雙兒做的荷葉包雞。」楊落濛聲音淡淡的,儼然已經沒有了方才歡笑的樣子。

南宮淵挑了挑眉,對著初煙說︰「去替本王也備一副碗筷吧,本王今日在這里吃。」

初煙心下詫異,卻又不得不從,點了頭向雙兒使了個顏色,二人便去了小廚房。楊落濛更是驚訝了︰「你要在我這里吃晚飯?」

南宮淵勾了勾唇角︰「怎麼?有什麼不妥?」

楊落濛張了張嘴,她確實是想說有不妥,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只得閉了嘴不去理他。

晚餐除了荷葉包雞,其他的便是些清淡的小菜。雙兒做的自然都是楊落濛愛吃的,只是因為面前坐了一個南宮淵,楊落濛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就連荷葉包雞到了嘴里也是味如嚼蠟一般。

倒是南宮淵一臉鎮定,吃了津津有味。吃完了還放下碗筷,煞有介事道︰「這些個清淡的小菜,吃起來味道倒也不錯。」

楊落濛安靜地夾起一塊青菜放進嘴里慢慢地嚼著,咽下後才安靜地回答道︰「王爺吃得慣就好。」

南宮淵看著她也放下了碗筷,便揮了揮手道︰「你們把這些撤下去吧,然後把門給關了,本王和側妃有些話要聊,沒喊你們不必進來了。」

初煙三人低頭應了,收拾了桌上的殘羹退了下去。楊落濛看著緊閉的房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有什麼事?」

南宮淵笑一笑,指了指內室的貴妃榻道︰「這里說話不好,我們去那里。」他的語氣有種不容置疑的味道,霸道而強勢。楊落濛無法,只得跟了他進了內室。

南宮淵自己點燃了放在小桌上的蠟燭。紅燭搖曳,晃得坐在兩端的人影模模糊糊地映在了鏤花菱洞的窗戶上,白色的窗戶紙籠罩上一層昏黃的光芒,整個屋子顯得暖洋洋的。

可是屋里的人,卻沒有那麼暖了。

南宮淵凝視著低著頭的楊落濛,她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不像家常時候那樣隨意穿著,一副慵懶的模樣,她低著頭,他剛好可以看到她縴長的睫毛,在燭火的跳躍下,似乎也在一起顫動,她的頭發微微有些亂了,有些許發絲從鬢邊垂下,他的心里忽然癢癢地想去幫她弄起來挽到耳後。

楊落濛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說話,不耐煩地抬起頭來︰「王爺要和妾身說什麼?」她的身子微微前傾,小臂趴在桌子上。

南宮淵撫了撫下巴︰「也沒什麼要緊事,不過是,覺得你今天的表現很好,所以就想著來看看你。」

楊落濛眯了眯眼楮笑︰「王爺可是來表揚我的?那是否要有點表示呢?是否要賞我點什麼?」

南宮淵只盯了那跳躍的燭火看,直覺得那燭火越來越晃眼,兩個人之間陷入了莫名的尷尬,沉默的氣氛壓迫神經,他的目光四處游走,停在了窗台上那把小小的銀剪刀上。

「此情此景,倒叫我想起了一句詩。」南宮淵忽然開口道,眼眸中似有燭火跳躍,「‘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楊落濛听的這話,揚了揚眉,嗤笑道︰「王爺說笑,我與王爺何來的共剪西窗燭?更別提巴山夜雨的回憶,王爺怕是今日累極了,才會說的這些個話吧,還是早些歇下的好。」

南宮淵鎖起眉頭︰「你很不喜歡我?」

「沒有喜歡,所以也沒有不喜歡。」她眼珠淡漠,聲音安靜,卻字字敲進他的心里,「有喜才有惡,我對你,無喜無惡,你我之間,只不過是有所求有所不求。」

南宮淵墨色的眼眸緊了緊︰「世人皆說你喜歡我的。」他不信,他多少次听旁人說楊府四小姐愛他成痴,怎會有錯?

楊落濛輕笑︰「我嫁給你之前,還常听人說,淵王爺是眾位王爺中,最為冷漠的一個,今日看來,卻並不是這樣的。」她頓一頓,「所以,世人皆說,未必就是真的。」

南宮淵啞然,只是深深看著他,墨色的眼珠逐漸沉暗下來。良久,他輕輕開口,聲音卻沙啞了不少︰「今日看了父皇母後對你印象不錯,你,你也累了一日了,早些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他下了榻,便不再看她,喚了聲「陳連」,徑直出了門。

楊落濛恍若無知,執起方才南宮淵看到的小剪刀,神色認真地剪著燭芯,燭火因了外物的入侵而跳動地格外厲害,晃得窗上人影斑駁零碎。

「何當共剪西窗燭?」她喃喃道,「還是蠟燭有淚還惜別,替人流淚到天明?」語罷自己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我怎會想到這個。」

罷了罷了,她搖搖頭︰「初煙,來伺候我歇息吧。」

注︰ヾ「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摘自李商隱《夜雨寄北》,表達了夫妻之間的思念之情,亦體現二人伉儷情深。

ゝ「蠟燭有淚還惜別,替人流淚到天明」摘自杜牧《贈別》(二首),擬燭為人,言其為離人而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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