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頭鳳落兩相錯 第八十四章 深夜小軒心思沉

作者 ︰ 嵩里

南宮淵到听雪軒的時候,意外地看到了坐在內室榻上的楊落雪。她穿著一襲淡紫色的小襖,正端了一杯茶喝著,手里拿著一本醫書看,見到南宮淵進來,也還是不緊不慢地將書放下,跪下行了禮︰「給皇上請安。」

「你……怎麼在這?」南宮淵難得結巴了一下,虛虛扶了一下,「起來吧……也是,你若是願意,多來陪陪她,省的她一個人悶。」他的目光穿過了楊落雪,飄到了已經拉上帷幔的床上,遲疑道︰「她怎麼這麼早就睡下了?」

「今日受了些驚嚇。」楊落雪面無表情地看著南宮淵。

他的眉頭果不其然地皺起來︰「你說什麼?」

楊落雪比了個噤聲的姿勢,放低了音量︰「皇上隨嬪妾來吧。」

听雪軒內出奇地安靜,因為怕打擾蘇萱的緣故,陳連和一眾太監都直接侯在了听雪軒門口,而听雪軒的下人們都被未月叫到後殿的屋子里訓話去了,這也是為了給楊落雪創造一個安靜的環境,她帶著南宮淵走到廊下的小桌旁,端起了桌上的一盤點心遞給南宮淵︰「皇上嘗嘗這個?」

南宮淵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朕記得,這是萱兒平日里最喜歡吃的糕點。」

楊落雪微微一笑︰「皇上嘗嘗。」

南宮淵雖然不解,但到底還是沒有拒絕,拿了一塊放進嘴里,咽下去後又蹙眉道︰「以前一直沒有吃過,怎的如此苦?」

「皇上可曾听說過,良藥,苦口?」楊落雪慢悠悠地將手里的碟子放下,好像很嫌棄一般用絹子擦了擦手指,看見南宮淵瞧著自己,又淺淺一笑,替他將手指上的糕點碎屑給擦干淨,動作自然,到是南宮淵,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手。

「良藥……苦口利于病。」南宮淵清了清喉嚨,避開楊落雪晶晶亮的眼楮,「朕自然听說過,可是這又有什麼關系?萱兒到底怎麼受到驚嚇了?」

「還有一句話叫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楊落雪將絹子塞回袖子里,毫不客氣道,「苦口的良藥,不一定會利于病,也可能害人命。」

南宮淵愈發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你到底要跟朕說什麼?」

「這個東西,叫做‘菊糕’。」楊落雪完全無視了南宮淵的問題,眼神飄渺地落到了桌上的糕點上,金黃色的糕點在月光皎潔下顯得格外好看,「做成它的材料,除了菊花之外,還有一個東西,叫做元胡。」她對上南宮淵疑惑的眼楮︰「元胡是一種中藥,其睫部的汁液呈黃色,味苦,有著活血化瘀的功效。」

南宮淵墨色的眼珠越來越深沉,他死死地盯住楊落雪︰「你是說……」

「皇上自然知道,什麼樣的人不能踫這一類活血化瘀的藥物。若是用的多了,和麝香紅花什麼的,也沒什麼兩樣。」楊落雪靜靜地看著他,「這兩三個月以來,容華小主一直都在食用這種吃食,因為糕點里放的量非常少,所以太醫把脈也把不出來,而且,按照這個量來說,到六七個月的時候便會滑胎。」說到這里,她的眉宇一蹙︰「六七個月的話……那必是一個成形的男胎了。」

南宮淵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滿臉都是壓抑的怒氣,他的手在袖中握成拳頭︰「是誰?」

「糕點是萍兒做的。」楊落雪看著他,沉靜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悲。

「人在哪里?」南宮淵想一想,自己的孩子險些就快沒有了,更是怒氣沖天,對著楊落雪說話的口氣也僵硬起來。

楊落雪的身子一怔,然後往身邊錯了錯身子︰「後殿。」

南宮淵顧不得什麼身份地位,沉了沉臉色便往後殿走了過去。他錯過楊落雪身邊的時候,卻听見身邊的女子用他從未听到過的輕柔聲音輕輕說了句。

「皇上的心里是很喜歡濛兒的吧……」她依舊叫著蘇萱原先的名字。

南宮淵的腳步頓了頓,「嗯」了一聲。

楊落雪輕輕笑出聲來︰「那麼我果然是個替身了,一直都是了,是吧。」

南宮淵的身體徹底僵硬住了,他慢慢偏過頭看向身邊低著頭說話的女子,她鬢角的碎發被夜風吹氣,滑過精致的面頰,耳畔的碎玉耳墜也因為她說話的動作而輕輕擺動。

他垂了垂眼簾︰「雪兒……」

「皇上快些去吧」楊落雪抬起頭來,沖他點點頭,「萍兒在後殿里,未月也在那里,皇上快些去,務必找出幕後的人。」

南宮淵因為她自己的解圍而舒了一口氣,扶住她的肩膀捏了捏後快步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楊落雪轉過身去有些失神地看著南宮淵消失的背影,手在衣袖里攏著,緊緊握在一起。

「其實姐姐心里,也是有皇上的吧……」一個聲音從她身後懶洋洋地響起。

楊落雪回過頭,便瞧見蘇萱一手撐著肚子,一手扶著門邊笑吟吟地瞅著自己,眼神黯了黯︰「怎麼?是要把我也當作敵人嗎?」

蘇萱微微一笑︰「你是我的姐姐,而且……我一早便說了,終究……是我連累了你。」

「我無意爭寵,所以你不必擔心。」楊落雪走到她身邊扶了她出來,「你也是我,唯一的妹妹……慢些,小心腳下。」

蘇萱笑笑︰「今日也要謝謝姐姐才好。」

「這般和皇上說,真的好嗎?」楊落雪面色淡漠,扶著蘇萱慢慢地也往後殿的方向走過去,發髻上的步搖踫在一起,輕輕作響。

「男人的憐惜,永遠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姐姐你信不信?」蘇萱眨眨眼,笑容帶了許多天真出來,「同樣的事情,你說出來,比我說出來要好?」

楊落雪的表情依舊不變︰「我自然相信,方才你在里面,是瞧不見皇上焦急的神色的。不過你在他面前不是一直都很厲害的形象嗎?曾經還為他擋過刀。」

「他是皇帝,我是妃嬪。」蘇萱俏麗的小臉許是素顏的緣故,在月光下顯得蒼白,「有些時候得讓他有保護我的機會,才好。」

楊落雪看了她一眼,沉默下來,只扶著她,慢慢接近後殿,還未到門口,便听見了南宮淵憤怒的聲音︰「說!是誰指使你來給湘容華下藥的?」

蘇萱和楊落濛的腳步都停了停,互相看了一眼,這才走進去。屋子里跪著听雪軒里所有的下人,跪在最中間的便是穿著粉色小襖的萍兒,正半趴在地上,身子顫巍巍的發抖。

南宮淵坐在堂上,身旁站著穿著小藍襖的林暮南。南宮淵一眼便瞧見了蘇萱,連忙起身從楊落雪手里接過她,溫柔道︰「怎麼醒了?可是朕吵著你了?」

「沒有……這幾日本就睡不安的,嬪妾沒事。」蘇萱對他輕輕笑一笑,由著他牽著自己坐下來。

楊落雪看了兩人一眼,悄悄地退到一邊,不動聲色地看著。

蘇萱剛一坐好,南宮淵就對她道︰「事情朕已經听雪兒說了……讓你受驚了。」

蘇萱咬了咬嘴唇,對他眨眨眼笑一笑,笑容里比平日多了許多疲憊的味道︰「倒沒有,嬪妾只是擔心會傷著孩子……傷著皇嗣……就是嬪妾的罪過了……」她的眼珠漆黑,寂靜無波地瞅著南宮淵。

南宮淵點了點頭,復又對著萍兒道︰「你且告訴朕,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你說出來,朕可饒你一死。」

「沒……沒有誰指使奴婢……」萍兒的聲音在發抖,卻還是硬著頭皮說話,頭也不敢抬起來,臉越壓越低。

「哦?」南宮淵不置可否,「你可知知情不報也是大罪?你殘害皇嗣,罪本該死,朕給了你活命的機會,你卻不要嗎?」

「活命的……機會……」地上的萍兒喃喃,忽然直起身子,不知從哪來了一股子勇氣,竟直直地看向了南宮淵,「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為,和誰都沒有關系。」

蘇萱皺了皺眉︰「萍兒,為什麼你要害我?我待你不薄。」

萍兒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一般,對著蘇萱冷冷一笑,整個人也不像之前那樣膽怯,只是跪著的雙腿依舊在發抖︰「不薄嗎?小主說這話可真是笑話,小主陪嫁的兩位姐姐,小主待她們好就罷了,為什麼小主待未月和翠兒也好,只是待奴婢不好?」

「我有待你不好嗎?」蘇萱驚訝地看著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做過什麼虐待她的事情。

萍兒躊躇了一下,咬了咬牙齒,像是狠下心一般,撲倒在地上︰「每每皇上來的時候,小主都會打發奴婢去廚房,為什麼就不讓奴婢見皇上呢?小主是害怕皇上會瞧上奴婢,搶了小主的恩寵嗎?」她的一番話說的很快,如同連珠炮,卻帶著顫抖。

南宮淵半晌沒說話,此時睜大了眼楮看著地上的宮女,雖說這萍兒長得也算清秀,但是他到底也不是什麼貨色都通吃的人吧,這樣一想,他怒極反笑︰「你這丫頭真是太可笑了,居然因為這種蹩腳的理由去害自己的主子嗎!」

萍兒抬起頭,好像很痴迷地看了南宮淵一眼︰「是……就是這樣的理由,已經足夠了。」

南宮淵的手「砰」地一聲拍上了桌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夠了!真是讓朕惡心!來人啊!」

一旁的李順海連忙起身過來彎下腰︰「皇上……」

「將這個賤婢,給朕拖下去。」南宮淵墨色的眼眸緊了緊,緩慢而又冰冷地吐出兩個字,「杖斃。」

李順海一哆嗦,連連點頭,向一旁的小安子和小連子使了個眼色,三個人連拖帶拽地將地上的萍兒拖了出去,一路上她竟然一聲哭喊都沒有,只怔怔地瞅著蘇萱,眼楮里寫滿了絕望和歉意。

南宮淵看向蘇萱,只見她也呆呆地看著被拖走的萍兒,整個人好像失了神一般,不由得心疼,走到她面前將她攬進懷里輕聲哄到︰「別怕,沒事了,是朕不好,朕沒有護好你。」

蘇萱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一旁的楊落雪看了一眼擁在一起的兩個人,若有所思地看向越拖越遠的萍兒,她的身後,藍衣的小小少年面色沉黯,也是狠狠地看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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