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萱還未進听雪軒的門，便听見里頭歡快的笑聲，踏進門才瞧見楊落雪正坐在榻上逗著膝上的南宮皓辰玩，一旁的南宮悠趴在小桌上握著筆，有模有樣地練著字。
一瞧見蘇萱回來，南宮悠便把手里的筆一丟，撲向了自己的母親，扭糖似的抱住蘇萱便不撒手。蘇萱笑著模模她的頭︰「別把那墨染黑了的小手在衣服上蹭來蹭去的行不行？」
南宮悠向來不是省油的燈，對著自己的母親也是不甘示弱地，很是不滿地抬起頭盯了蘇萱一眼後才慢悠悠道︰「反正這衣服也不好看，髒了就丟了吧。」
「誰教的你如此奢侈浪費。」蘇萱好笑地點著自己女兒的腦袋，「你父皇若是知道你這個長公主如此地奢侈，只怕是要氣死了。」
「母妃可不要出賣我。」南宮悠吐吐舌頭，一溜煙又跑遠了。
楊落雪低頭對這膝上的南宮皓辰說了句什麼，小小的男孩子也乖乖地去抱了抱自己的母妃後跟著姐姐後面跑開了。
楊落雪理了理自己的裙子後慢慢站起來對著蘇萱笑笑︰「回來了。」
蘇萱點點頭︰「姐姐來怎麼不請人去告訴我一聲？」
「我？」楊落雪挑挑眉，「你倒是許久未用過這個詞了。今兒是怎麼了？」
「是麼。」蘇萱的神色淡淡地，朝著屋子里的下人們揮了揮手後才在榻上坐下，「今兒听到上官菀房用‘我’自稱，忽然覺得還是這個稱呼好听，于是便用了。」
「果不其然。」楊落雪一副了然的模樣，「我就猜到你是去了她那里。」她把桌子上的果子往蘇萱面前推一推，在她對面坐下，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方才上的果子，我嘗著好吃的很。」
「如今你到我這里到比自己的家還熟悉了。」蘇萱忍不住笑，卻還是撿了碟子里的荔枝剝了殼後丟進嘴里，「今兒是有什麼事兒來看我嗎？」
「早上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難不成你忘了？」楊落雪輕輕一笑，「你去上官菀房那里不也是為了這個事嗎？」
「姐姐聰慧。」蘇萱配合地笑笑，「今兒也多虧了姐姐在，我才幸免于難呢。」
「既然是明明白白想陷害你，你以後倒是也要注意。」楊落雪的面色稍微凝了凝，「許多人都不得不防，說句不好听的，就連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我，你也是要防著的。」
蘇萱竟「撲哧」一聲笑出來︰「姐姐說的我倒是不願意听了，總不能一個信任的都沒有，姐姐這里，我還是信的。」
楊落雪不置可否地笑笑，起身走到了蘇萱屋內的大穿衣鏡面前，微微偏了身子看著鏡中的自己︰「不過說到底，皇上最寵愛的人還是你，就比如這個奇怪的鏡子吧，以前倒是從未見過，皇上卻特意命了人打造一個來給你，皇後那里也是沒有的。」
蘇萱的目光也隨著她一起落在了鏡子上，心中卻忍不住一顫，聲音倒也低沉了許多︰「是麼……或許吧，這鏡子確實是少見。」
「听說是你的突發奇想？」楊落雪透過鏡子看坐在榻上的蘇萱，覺得異常清楚，「不過這樣看起來確實是清楚了許多。」她的手指劃過鏡子邊緣冰涼的花紋，精致的護甲不小心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音。
她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蘇萱的回答，有些疑惑地回過頭，卻瞧見蘇萱看著那面鏡子呆呆地發愣。
楊落雪走到她面前揮了揮手︰「在想什麼？」
「沒什麼。」蘇萱回過神來，「只是方才也同上官菀房說了大半會兒的話，如今覺得有些乏了。」
楊落雪了然地點點頭︰「那你休息休息吧，我也回去了，外頭還曬著草藥。」
蘇萱點點頭︰「未月，送送柔貴嬪。」
一覺醒來後已是黃昏了，蘇萱揉揉發脹的太陽穴撐著身子起來︰「如畫。」
侍女應聲而來︰「娘娘醒了，現在可要用晚膳麼？」
「不急。」蘇萱搖搖頭，「本宮許久未去看過趙太嬪了，你陪我去一趟吧。」
如畫點點頭︰「是。」
趙太嬪雖然已是太嬪的身份，但因為給先帝做妃嬪時住的就偏僻，所以新帝登基到底還是沒有換地方，依舊是住在綺夢殿。
綺夢殿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這清冷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知道久了便不覺得寂寞。綺夢殿門口向來是沒有內監守著的，蘇萱也是輕車熟路地，叫如畫敲了門便自己進去了，一進去便瞧見趙太嬪正指揮著翠屏用竹竿兒在樹上粘著什麼。
瞧見蘇萱進來，趙太嬪溫婉一笑，對著她招招手︰「你怎麼來了。」
蘇萱屈了屈膝，微笑著和她並肩站在一起︰「想著天熱，星兒又熬了綠豆粥，便想著給太嬪送些。」
趙太嬪示意一旁的翠屏把如畫提著的食盒接過來︰「你總是這樣客氣。」
「這哪里是客氣。」蘇萱微微一笑，「太嬪待臣妾好，這些都是臣妾應該的。」她招呼如畫將食盒打開︰「這里頭還有些內務府新送來的荔枝，臣妾吃著味道極好，太嬪也嘗嘗。」
趙太嬪扶著她的手往內室里走︰「我原听著這院子里的蟬叫的煩心的很，便叫翠屏粘了，可這丫頭手笨得很，粘了半天也粘不下來一個。倒是你這清涼的綠豆粥，遠遠地聞著便覺得心靜了。」
「才不是奴婢笨呢……是蟬太狡猾了。」翠屏嘟囔了一句，「這麼熱，娘娘還是進去說話吧。」
趙太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瞧瞧我這記性，你快進來吧，莫曬黑了。」
綺夢殿里頭裝飾的極為簡單，像極了普通人家的大殿。趙太嬪招呼著蘇萱坐下後便吩咐了翠屏去倒茶，自己則端了綠豆粥喝起來，邊喝邊贊不絕口︰「星兒的手藝極好。」
蘇萱用絹子掩了唇笑︰「太嬪喜歡就好了。」
趙太嬪其實還是很年輕的，只不過礙著輩分擔了太嬪的名頭，此時俏皮地一笑，倒頗有幾分俏麗的味道︰「其實，你今兒不來，我過些日子倒是想去拜訪你的。」
「怎麼了？太嬪若是有什麼吩咐，叫翠屏去听雪軒找臣妾便是了。」蘇萱關切道。
「也不是什麼大事。」趙太嬪若有若無地一笑，「只是我總覺得我一直住在這皇宮里，人也不自在，我這大半輩子都耗在這里了，如今我母家也敗落，我只想請你幫我替皇上求個恩情，宮外的行宮附近有一處寺廟，喚作安清寺。」
「太嬪的意思是？」蘇萱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心下一驚。
趙太嬪的面上笑容卻依舊溫和︰「帶發修行。我在宮里也是終日拜佛，不如去些佛家清靜地，不知道，你可願幫我？」
「太嬪若是真的這樣想，嬪妾自然是願意幫的。」蘇萱的面上還是有一絲遲疑和為難，「只是，太嬪真的考慮清楚了麼……那安清寺，到底是不如宮里。」
趙太嬪搖搖頭︰「你還年輕，自然是不懂我這種在宮里沉浮許久的人是如何的心思。」
「既如此，臣妾定當會替太嬪向皇上說起的。」蘇萱的臉色也嚴肅了一些，「太嬪且放心。」
夜風拂過听雪軒內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南宮淵進門的時候瞧著蘇萱坐在榻上吃荔枝吃的開心，便示意身後的陳連不要作聲，躡手躡腳地走到蘇萱背後輕輕攬住她的腰︰「在吃什麼？」
蘇萱被嚇了一跳，剛剝好的荔枝直接掉在了碟子里，自己掙扎著起身後發現是南宮淵這才舒了口氣︰「皇上這樣悄悄地進來做什麼！嚇死臣妾了！也不通報一聲。」
「你是在做什麼虧心事麼。」南宮淵開玩笑道，直接坐下將她剝好的荔枝丟進嘴里，「嗯……果然，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皇上是說臣妾是楊貴妃？」蘇萱嗔怪道，「不知道是嫌棄臣妾胖，還是說臣妾禍國殃民呢……」
「朕倒覺得禍國殃民不是件壞事啊。」南宮淵笑，「古往今來被稱為禍國殃民的，從妺喜到妲己，從褒姒到楊貴妃，倒是個個禍水，只不過，要是紅顏，才能當得起這禍水啊，若是你禍國殃民了，只怕也只能說是因為……你長得太美。」他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故意將蘇萱拉到自己懷里，將鼻息噴在她臉上。
蘇萱的臉紅的快滴血，在他胸口輕輕捶了一拳︰「大家都看著呢。」
南宮淵悶笑一聲，故作嚴厲道︰「你們還杵在這里做什麼！」
未月和陳連等人皆會心一笑，忙掩了門退下，屋子里只余下他們兩人。
「這下可以了吧，只有你和朕兩個人了。」南宮淵咬了咬她的耳朵，「你說，把下人們都支走，是有什麼企圖！」
「阿淵！」蘇萱被他打趣的惱羞難耐，使勁推了他一下，秀眉一擰，「你且正經點兒吧，倒是有件正是要同你說。」
南宮淵笑的開心︰「你說。」
「今兒我去瞧了趙太嬪。」蘇萱坐起身整理了下衣裙，「太嬪說，想去宮外的安清寺修行，想湘你求個恩典。」
南宮淵挑了挑眉，「唔」了一聲︰「所以讓你來替她求這個恩典了？」
「就是這樣。」蘇萱點點頭，「阿淵，你可允了麼？」
「這不是什麼大事。」南宮淵壞壞一笑，「不過想朕允了，得看你的表現。」
蘇萱是從現代來的人，自然知道他的話里隱晦的意思，忍不住啐他一口︰「怎麼就沒個正經呢！」
「你不喜歡？」南宮淵挑挑眉，「你若是不願意，自然有的是人願意的！朕去別處好了。」他說完便作勢起身要走。
蘇萱忙伸手拉住他︰「別……」
南宮淵原就是逗她，此時更是笑的開心，一回身便摟住了她︰「你不讓朕走的，那就看你表現了。」
蘇萱白他一眼，到底還是溫順地摟住了他。